第392章歸路(2/4)
作者:月關
白衣軍人人浴血,更令人沮喪的是被楊虎地金錢加美色鼓舞起計程車氣已經消失殆盡,騎在馬上的逃兵已經完全沒有了那種彪悍無畏的氣概。
倉倉惶惶退出二十里地,眼看到了道士嶺下,還在冒著煙的道士嶺上一陣戰鼓隆隆,剎那間只見旗幡招展,數千名手持弓弩的人從坡後冒了出來,有被他殺退的仙人衛的殘兵,還有茅山鎮地民壯,一個個虎視耽耽,自嶺上冷冷地注視著潰敗過來的白衣軍。
“預備,弓箭伺候!”
吱呀呀一陣響,箭雨攢射,漫天飛蝗…….
趙瘋子行動了,預定日期一到,他就立即擺脫楊凌大軍,經渦陽、蒙城、懷遠,一路殺到了皇上的老家鳳陽。朝廷大軍照樣是行動遲緩,費盡了力氣遠遠地綴在後邊。
前方各路守軍也是後知後覺,遠點的等到知道訊息,趙燧的大軍已經在鎮子裡吃飽喝足揚長而去,動作快點的還能追上去看看馬屁股,對趙燧的大軍根本毫無威脅。
趙瘋子因此更為得意,這是朝廷大軍一向的行軍速度,按照官兵這種速度。只能在攻堅戰和中條山那種圍剿戰中才能佔便宜,否則天下之大還不是任他來去?
趙瘋子攻進鳳陽城,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大搖大擺地在鳳子龍孫們最喜歡去地皇恩樓,品了品仙人衝出產地皇尖六安茶,歇息了半日,然後繼續東進,馬不停蹄殺到璧瓦湖,奪船南下。
趙瘋子由湖入江。大隊走陸路,小隊駛船行,堂堂皇皇過了楊州,在長江邊上登船渡江,擺渡不休。終於在韓橋登陸,進入了江南地屆。
誰料,楊凌軍‘追之不及’,便在鎮江登陸。截在他們前邊,趙瘋子不以為意,自忖騎兵神速,可以輕易閃過官兵,直撲南京,為了不與楊凌大軍衝撞糾纏,趙瘋子迅速插向丹陽方向。
不料大軍奔襲到丹陽,只見前方旗幡招展。楊字大旗在城頭飛舞,城下萬馬蕭蕭,槍戟如林,軍陣如山,趙瘋子見狀大吃一驚。朝廷的快速反應部隊終於正式登場亮相,雙方就此你追我趕,‘縱橫六合誰敢捕’地趙瘋子被楊凌咬住馬屁股窮追不捨,逼迫得他向常州方向轉移。
太湖邊上的池塘村。臨時中軍大帳中。氣氛十分緊張。趙瘋子神色沉重地道:“我們縱橫河南,楊凌始終束手無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隱忍,原來早早備下了一支強大的騎兵,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場。
對官兵的機動能力做出錯誤判斷,關鍵時刻,那是致命的破綻。我們地速度優勢不復存在,他們現在緊緊咬住我們,而且總是攔住我們西進的要隘,原定計劃必須做一下更改。”
甄揚戈大聲道:“怕他個球,要不然咱們就迎頭衝上去,和他硬碰硬的幹一仗,朝廷的騎兵未必就是我們對手”。
趙瘋子搖頭,說道:“你別忘了,帶兵的是許泰江彬,他們都是邊軍悍將,我懷疑楊凌不動聲色秘密抽調了邊軍精銳南下參與圍剿。南京城我是志在必得,我故意繞到這裡渡江,本意是長途奔襲,甩開河南官兵,吸引江南主力,為劉六和楊虎創造條件。
同時,利用我們的騎兵優勢從包圍上來的軍隊縫隙中穿插過去,但是現在楊凌率大隊騎兵堵在我們前邊,先機已失,必須隨機應變。”
他急急踱著步子,忽地停住,對紅娘子道:“崔副元帥,明日正午,是約定的破城之期,我想楊虎和劉六水陸並進,兩路大軍總有一路可以趕到,但是這一戰干係實在太過重大,為防萬一,我率主力吸引楊凌注意,你率四千兵馬,奔襲南京城。
他們地注意力放在劉六和楊虎那裡,這一側必然空虛,你務必在正午時分趕到南京城東門。南京城險要無比,城高牆厚,如果硬奪,只要城中糧草充足,縱有二十萬大軍,打上一個月,怕是也難攻下。
攻城不如襲城,智取才是上策,三路大軍奔襲,約好統一行動日期,只要配合得宜,南京城必為我等所得。我早已安排封雷前去奪東城門,如果楊虎、劉六兩路大軍不能及時趕到,那就要靠你守住城門等候我們三路人馬趕到了。”
紅娘子一聽要她帶輕騎去南京,既可避開與楊凌為敵,又可去尋周德安報仇,這提議正合心意,於是立即點頭答應。
趙瘋子道:“我率軍引開楊凌,自宜興下去。取道溧陽、溧水前去助你,我們這一博就是要和楊凌比速度,看是他攔得住我們分頭並進的三路大軍,還是我們先奪了南京城”。
紅娘子道:“秀才放心,我這便啟程”。
“且慢!”趙燧喚住了她,沉吟片刻,語氣低沉下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封雷失敗,沒有奪取城門。那麼不要再做遲疑了,奪不下城門我們根本打不下南京,你要毫不遲疑,立即執行後備方案,渡江回去,逃向陝西”。
紅娘子身子一震,脫口道:“你…….那你呢?”
趙燧哈哈一笑,說道:“待我與楊虎、劉六合兵。打不過走便是了,我們三路分兵,猶自可以逍遙,如今合兵一處,官兵豈奈我何?我們可以打浙江。也可以返回江西、穿越湖廣,甚至殺入四川,大明北邊半壁江山我已遊遍,再逛逛這南方錦繡山河。想去陝西又有何難?”
見紅娘子猶豫,趙燧哈哈一笑道:“這只是萬一之策,未必便會用到,南京難攻,難在那層堅硬的外殼,只要開啟一道門戶,那便是九城洞開,尚有何懼?你儘管去吧”。
紅娘子沒有言語。默默地盯了他一眼,略一抱拳,領著自已的人閃身出去。
趙燧長長地吸了口氣,對趙潘、趙鎬道:“本來是楊凌陰魂不散地纏住我們,現在卻是我們要纏住他了。你們過來,咱們三兄弟好好計議一番,和他楊凌就在這太湖邊上,分個高低上下!”
長江北岸三棵柳。這是一個小地方。地名叫三棵柳,江邊卻綠柳成行。不止千株萬木。苗逵站在江邊垂柳下,看著大江流水悠悠東下,無數條大小船隻奉官府命令,正橫渡長江,駛向北岸。
一個校尉騎馬自東飛馳而來,沿著江邊柳堤跑的飛快,到了近前那校尉滾鞍落馬,抱拳施禮道:“稟公公,對岸韓橋帶,響馬盜遺下地船隻也被我們繳獲,全部駛回北岸了”。
苗逵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轉身欲走。
那校尉忙道:“公公,北岸沿江船隻無數,是否集中管理,都要存集何處?可要派兵看守?”
苗逵聞言失笑,罵道:“你這蠢貨,這麼多船哪裡集中得下?再說難道那幫旱鴨子還能從對面浮水過來取船不成?”
他走上堤岸,行到一株綠柳樹下,停住腳步想了想道:“唔…….可稍作集中,著各地方官府派些巡檢民壯去看著,莫被潑皮無賴盜走便是”。
那校尉連忙應是,匆匆返身去了。
手下牽過馬來,苗逵翻身上馬,望向江南岸,發出一聲悠悠嘆息:“殺死匪首者,民可封爵,官升三級,若是得了這份功勞,我便蓋過了戴義、張永了,唉!國公爺已是國公,外姓人中已位極人臣,難道還能封王不成?何必與我爭功呢?
劉六死在湖口,卻是被亂矢射死,那些官兵也死得七七八八,沒法確定是誰的功勞了,現如今就剩下楊虎這顆大福星,卻不知這福氣便宜了哪一個王八蛋!”
苗逵長吁短嘆一陣,戀戀不捨地一揚馬鞭,領著親兵向城中去了。
此際,令苗公公垂涎三尺地楊大福星,正陷在萬馬千軍之中,猶如狂濤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著巨浪時起時伏、時隱時現。在他身側地白衣軍士兵們揮舞著刀槍,和官兵們戰在一起。
四下合圍的官兵越來越多,不精通戰陣的白衣軍又陷在周圍坡地、泥坑、沼澤的不利地段,被官兵們漸漸分割成幾塊,分而殲之。
還沒有形成混戰的地段,官兵們前方是長槍陣。後邊計程車兵熟練地拉弓放箭,火銃齊發,滿天飛蝗箭雨,原本戰無不勝地白衣軍在這片地段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近處攻不過去,腳下跑不起來,更可怕的是攜帶地箭矢已經用光了,白衣軍終於嚐到了慘敗的味道。
又是一片箭雨。數百名白衣軍慘叫著跌下馬來,有些見機得早,見戰馬陷在泥沼中地面被踏得稀爛,已經不能行動自如,不肯再坐在馬背上當靶子,便紛紛躍下馬來,狠狠在馬股上刺上一刀,藉著馬狂奔而出的機會試圖逃跑。
易晨風揮舞著鋼叉。來不及裹傷的背上一片鮮血殷殷,他已經失血過多了,眼前一陣陣發黑,縱目四望,到處都是喊殺的人群。猶如一撥撥潮水,他們且戰且走,已經距南京越來越近了,可是圍攏來的官兵也越來越多。現在毫無疑問,官兵確實在南京周圍佈下重重埋伏,就是等著他們走出江西,自投羅網地。
可是楊虎現在仍要往南京去,他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打不打南京,能不能打下南京,而是為了去找到其他兩路兵,合力殺出衝圍。否則只他一路,如今已是人困馬乏,箭盡糧絕,根本無力再流竄回江西或攻擊兵力部署更加嚴密的浙江了。
“虎哥!”易晨風大吼,可是四下人潮洶湧,已經不知道楊虎殺到哪個方向去了,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他地肩頭又被長槍搠中。身邊兩個追隨多年地親兵亡命地向前殺去,他們盪開了三柄槍。刺死了一個人,緊跟著一聲慘叫,左邊的侍衛後腰被一柄長槍刺了進去,槍隨即拔出,鮮血汩汩。
右邊那個只是略一走神,四五杆兩丈長地竹槍就從四面八方扎進了他的身體,易晨風大吼,提韁前衝,戰馬卻猛地一聲悲鳴,兩個趁機竄到馬前的官兵已經劈斷了馬腿,易晨風臉上又是汗又是血,模糊中剛欲站起身子,就見面前兩柄血乎乎地鋼刀迎面劈了下來,凜厲地刀風后面是兩充盈著殺氣和興奮的臉。
他率軍突圍,不斷髮號施令,周圍激戰的官兵已經知道他在白衣軍中地位不低,他的頭,幾乎代表著同等重量地銀子,誰不興奮?
吶喊聲、廝殺聲、兵刃交擊聲響成了一片。空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浩大的戰場上,人如螻蟻,即渺小又偉大。渺小在他們隨時可能被這激烈的戰潮湮滅成一具死屍,偉大在他們隨時可以決定別人地生死,哪怕那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將軍。
“殺!”海潮般隆隆作響的喊殺聲狂湧進楊虎的雙耳,他也已經力盡了,兵馬被分割成一個個的小塊,四下眼全是一雙雙血紅的眼睛,交錯鏗鏘的兵器交擊聲,他身邊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且各自為戰著,根本顧不及彼此。
楊虎猛揮鐵棍,將面前的官兵砸得人仰馬翻,這已經不知是他搶過地第幾件兵刃了,鋪天蓋地地官兵吶喊著和白衣軍們戰在一起,這是完全軍伍的刺殺,沒有什麼防守地招式,劈砍,刺殺,再劈砍,再刺殺,簡單有效。
“大勢已去了,去找劉七、趙瘋子,要不然就喬裝改扮潛回太行山去,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楊虎飛快地盤算著,一撥馬頭,開始獨自向外衝去。
波浪洶湧中彷彿被刀刃劈開一道縫隙,楊虎累得汗透衣襟,已經精疲力盡,可是官兵的體力也在急劇下降,仍然抵擋不住他勢不可擋的縱橫衝殺,身邊的幾個親兵想追隨過去,可是無數柄長槍和飛箭,阻住了他的去路。
楊虎倚仗一身強橫地武功,單槍匹馬殺到邊緣,舉著已經有點扭曲地鐵棍又砸死兩個官兵,順手奪過了一柄單刀,剛剛習慣性地挽了個刀花,扭頭一看,只見七個八衝在邊緣的官兵張弓搭箭,目標正是他這裡。
楊虎大駭,攸地一個鐙裡藏身,戰馬中箭,長嘶,隨即不分方向地狂奔起來,戰馬奔出片刻。前邊一片灌木叢阻路,楊虎剛剛落馬,就見後邊有人追跑開弓,楊虎急忙一挺腰,一個魚躍,閃電般躍到灌木叢後,方才立足處十多支鵰翎箭釘在地上,箭尾猶在發抖。
楊虎一刻不敢停留。貓著腰呼呼地喘息著,從灌木縫隙中急竄奔逃,跑到一處小溪間,他伏在石上,把頭一下扎進水裡,滿頭血汗一衝,隨即不待水清,立即捧水狂飲。
火熱地肺腑得到了滋潤。楊虎連氣也來不及喘勻,就立即向前繼續逃去…….
南京城頭,周德安全身甲冑,立在城樓上看著城下進出的百姓。
自從接獲楊凌的將令,南京城已經戒嚴了。城門上全部駐紮重兵,作為江南第一大埠,除非敵人已經戰到近前,被迫閉門迎戰。是不可能完全關閉的。
柴米油鹽、蔬菜肉食需要進城,供應龐大的城市人口,城中許多東西也需要輸運出城。方才官兵們捏著鼻子送出城地,就是按照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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