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去後要張貼榜文,曉諭地方:流寇盜匪,凡自首者無罪,凡臨陣投降者以自首論,亦無罪。同時,儘管朝中連年用兵,財政拮据,皇上仍下恩旨,免山東一年錢糧稅賦。
這是朝廷休恤百姓,各位特使回去後還要記著告誡地方官吏,租子免了,調、役也要控制,不要隨意徵用民財民役,匪患禍亂,許多百姓破財毀家,赤貧如洗,人都活不下去了,如果官府不能安撫休恤,反而借戰事層層盤剝,那就是逼民為匪,白衣軍能這麼快聚起十萬大軍,未嘗沒有這種官吏的‘功勞’,簡直是在給匪寇送兵。這些兵反過來又要了他地腦袋,愚蠢至極。”
楊凌緩和了口氣道:“今年陝西糧食大獲豐收,這些新糧既可食用又可作種,晚一些也不怕栽種,而且兵荒馬亂的百姓無心認真侍弄,這些農作物正好不太嬌貴,成活極易。
本國公已經通知從陝西啟運糧食,由於陸路盜匪橫行不甚安全。同時為了節省財力人力,決定取道江南,大江入海,再從海路送到山東,糧食一到民心便穩,大大有助於地方儘快安定下來。諸位,如今形勢,在敵而不在我。諸位請與我撫民剿賊,同舟共濟,我們定可熬過難關!”
眾官員齊齊拱手,凜然道:“是,我等謹遵國公號令。同舟共濟,共度難關!”
楊凌點點頭,袍袖一拂道:“響馬盜已二攻德州城,本國公新到。他們摸不清虛實,這才暫時收斂,待探明我未帶兵馬,必定再次攻至。各位官員將領要各守本份、各司其職,抓緊備戰。明日一早,本國公校場閱兵,各部司好生準備了!”
尖銳的一聲鳴叫,一道白影箭一般自高空掠下。翩然落地花當寬厚的肩膀上,鋒利的雙爪緊緊扣住皮護肩,歪了歪頭,睥視了一眼主人。
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這是一隻海東青,大小如鵲,但天性兇猛,可捕殺天鵝、小獸及狐狸。由於不易捕捉。故有“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地說法。在金元時期甚至有這樣的規定:凡觸犯刑律而被放逐到遼東的罪犯,誰能捕捉到海東青呈獻上來。即可贖罪,傳驛而釋。
這隻海東青更是內中極品,純白色地,被稱為玉爪,秋黃、波黃、三年龍等名種比起它來都要略遜一籌。花當撫撫海東青的羽毛,餵給它一塊鮮肉,微笑道:“前方已發現伯顏部落的營帳,大家小心些。”
“是!”經過長途跋涉,大家都已經有些疲倦了,聽此命令不禁興奮起來。他的兒子阿爾斯愣大聲向後邊傳遞著命令。花當向前一指道:“他們的營帳在西南,距此不出十里。巴雅爾,你率三千騎兵繞過去,堵住他們地後路,現在遇到的營盤,應該都是伯顏的外圍部落,不可讓他們逃走,走漏了風聲”。
“是!”巴雅爾舔了舔厚厚地嘴唇,握緊了手中地全鋼鐵叉,領著三千騎兵風馳電掣,呈弧線型向前奔去。花當的大隊人馬由白音、阿爾斯愣和他本人分成三隊,猶如一柄鋼叉,向伯顏部落地營帳襲去。
天蒼蒼,野茫茫,碧綠連天,天際一輪夕陽已豔紅如血,花當的大軍就在血紅地太陽背景下驟然加快了速度,萬馬奔騰,如殷雷滾滾。
牧羊犬“汪汪”地驅趕著牛群和馬群入欄,氈包上空已飄起朵朵炊煙。經過難遨的冬季,總算又有了生活的希望。由於日常食用的主要就是牛羊肉,再加上生老病死、繁衍生息的需要,一家如果沒有二十多頭羊,是很難維持生活地。
巴旺是這個小部落的族長,他家裡的生活相對富裕些,可是現在所餘的羊群也不足三十隻了,以致現在他不敢隨意宰殺牛羊,日常食用除了打獵得到地野物,還攙雜了大量野菜、雜糧,以爭取利用今年水草豐美的好形勢,讓牛羊儘量繁衍多些。
他才四十五歲,身材魁梧高壯,儘管去年隨著伯顏可汗侵襲大明邊境時,在攻城時被擂木砸跛了一條腿,不過騎在馬上並不妨礙他放牧羊群。
他向南方無垠的草原眺望了一眼,輕輕嘆息了一聲:“今年兒子又跟著可汗出征了,已經出發二十多天了,長生天保佑他們,但願兒子平安無事,這回可以多掠奪些財物、糧食和奴隸回來。
原來,當糧食、財富、奴隸短缺的時候。去漢人的地方掠奪是多麼容易啊,漢人們溫順的就象不知反抗的綿羊,他們只會修築城池,提心吊膽地等候著我們的強弓利箭,任由我們地索取,而去年……..”。
他輕輕搖搖頭:“但願兒子不要碰到那個人,戰無不勝的伯顏可汗,黃金家族的嫡系血脈。最尊貴勇敢的戰士,也被他的兵馬追的逃之夭夭,一萬多名戰士的性命啊,我們何曾有過這樣的失敗?要不是我傷了腿,成為第一批押送俘虜和財物回來地幸運者,那些慘死者中或許就會出現我地名字吧。”
他嘆了口氣,費力地爬下馬,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趕過來接過了馬韁繩。這是去年第從大同掠回來地一個女孩兒,叫小翠兒,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原本白白淨淨十分的俊俏,在這裡被當成奴隸日夜役使。臉龐也變的黑紅起來,不過仍可看出眉目清秀,骨骼纖巧。
她是巴旺的女奴,也是他洩慾的工具。但是巴旺不會因為她地俊俏就會多一分憐惜,上個月她看顧的羊群公羊打架,人小力弱又不知道該如何分開它們,結果一頭羊被頂死了,暴跳如雷的巴旺把她抽的奄奄一息,眼看就斷了氣。
巴旺毫不憐惜地把她丟棄在帳蓬外,完全不加救治,都準備一斷氣就丟到草原上去喂狼了。可是偏偏卑賤的奴隸生命力卻越發地強大,她三天水米未進,可是竟然熬過來了,於是還要繼續受著巴旺的奴役,白天為他賣力的幹活,晚上當他需要的時候,還得承受他近二百斤地健碩軀體摧殘。
巴旺鑽進了帳蓬,妻子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以前家裡食物非常的豐盛。有鮮美的手扒肉、烤羊腿、奶皮子、奶豆腐、馬奶酒,然而現在主要是奶茶、炒米、野菜。偶爾才能開開葷了。
他盤膝坐在氈上,剛剛端起一碗馬奶酒,碗中的酒開始蕩起層層漣漪,地面震顫起來,如同殷殷滾雷一般密集的聲音,做為一個從小活在馬背上的人,一個真正的戰士,他立即辨別出那是馬蹄聲,至少足足上萬匹戰馬狂奔的聲音。
大草原上,戰馬雖多,甚至最富有時,一個家庭就放養至少幾十匹馬,可是為了草場,每個部落都分成許多小部落,平時各自分開放牧地,誰能集中如此大量的馬群一齊狂奔?只有他,只有偉大的伯顏,莫非是他的大軍回來了?這回實在是太快了。
巴旺興奮地跳起來,扶著瘸腿一瘸一拐地奔出氈包,只見女奴翠兒懷裡抱著一捆柴禾呆呆地站在院子裡,小嘴張開著,愣愣地看著遠方。巴旺下意識地罵道:“該死的,去幹你的活兒”。
要不是離著還有幾步,他會跳上去狠狠摑一巴掌,而現在,他只罵了一句,就趕緊向馬蹄聲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巴旺傻了,先是一隻雪白的鷹隼箭一般從氈包前掠過,緊跟著無數匹戰馬一鬨而至,猶如一股摧毀一切地巨浪,從他身邊一卷而過。
巴旺強壯高大地身子此刻就象巨浪中的一片樹葉,如果不是那千軍萬馬都有意地讓開了氈包和人畜,他會被踏成一片爛泥。翠兒瑟瑟縮縮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嚇地臉色蒼白。
呼號聲匯聚成一片恐怖的聲浪遠遠捲去,只這聲勢,已令十幾座氈包中的男人完全喪失了反抗的勇氣,他們都是不能隨軍遠征的老弱病殘,即便不是如此,他們也沒有能力對抗如此強大的馬隊。
儘管都是蒙元后裔,但是彼此的穿著打扮、使用的弓箭刀矛,還是有些許差異的,巴旺是久經戰陣的戰士,也曾經跟著伯顏攻打過朵顏三衛,他認得出,那是朵顏三衛的人。
“天吶!這麼多人,朵顏三衛的精銳戰士也傾巢而出了,他們竟敢攻打……..不,這是徹底的掠奪,掠奪伯顏的部族!”巴旺一陣絕望。
後邊的人馬明顯放慢了速度,儘管只是一個小部落,但是他們的習慣就是這樣,前鋒只管衝鋒,沖毀一切試圖阻擋他們的東西,不會為了掠奪讓整個隊伍鋒利的攻擊陣型受到影響,這些收繳戰利品的工作,自有後邊的人負責。
兩匹馬停在了面前,馬上的人都穿著土黃色的肥大蒙古袍子,右衽、斜襟、高領、長袖,腳蹬馬靴,緊扎腰帶,非常的魁梧剽悍。他們的刀還插在腰間,手裡只提著馬鞭,氣定神閒。
“你,從現在起,是我們的奴隸”,馬上的騎士用馬鞭指指已經嚇得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翠兒。然後又指指巴旺:“還有你,交出你的刀和弓箭。從今天起,你和她一樣,也是我們的奴隸!”
幾副強弓、箭壺和蒙古刀,還有一柄摟草打狼的鋼叉,所有可能的武器都被蒐羅出來,還有他的女人和他的奴隸。其他的族人也被集中過來,因為他的氈包,是這十幾個牧人中最大的。
馬全被收走了,成為朵顏三衛戰士的備用坐騎,緊跟著,巴旺心疼地看著他的財產,那些精心飼養的羊,被戰士們用一柄小刀輕易地殺死,剔掉皮,除去內臟,然後分成幾斤重一塊的鮮肉,然後就在他家灶底猶溫的鍋裡點火燉了起來。
所有的羊,一隻不剩。他們是掠奪型的戰士,不帶給養。
巴旺眼裡的光黯淡了,既便現在這些朵顏三衛的戰士放他逃走,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了,失去了這些牛羊,他們一家只有餓死,或者……..做奴隸。
巴旺下意識地看向一直不被他當人看的翠兒姑娘,臉上浮起一片悽慘絕望的笑容。他默默垂下頭,然後一雙皮靴走到了他的面前,再然後,他看到一個年輕的戰士笑吟吟地向他打招呼:“
嗨,兄弟,告訴我,其他的營帳部落大致的方位,省的費力氣。尤其是……..塞裡木卓爾皇后的部落營帳區,聽說我們草原上的第一美人兒沒有陪同伯顏那老傢伙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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