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備戰、出征
“德州城現屯兵馬、民壯、丁勇共計六萬人,其中德州城內駐軍三萬,距城十里官道旁的十二連城駐兵一萬,更遠一些,四十里外的桑園口,是安陵廢縣的故城,那裡現在也駐紮一萬兵馬,此外大水驛、店官驛等儲粟的河倉也駐紮有兵丁,共計一萬人。不過為安全計,我們已經將過半糧草搬來德州城。”
羅光權介紹道:“這六萬人,分屬德州衛、德州左衛、天津、保定、地方團練,還有部分來自齊河、臨邑、惠民等縣官兵,名義上統由末將統領,事實上由於各有統屬,彼此不熟,所以排程起來非常困難。”
德州衛指揮使羅光權猶豫了一下,本想把一些軍隊軍紀敗壞、人心煥散,不聽號令畏戰怯兵甚至偷摸拐騙滋亂鄉里的事一併稟告,不過這些兵的將官也都在場,這話說出來就要與人結下嫌隙,所以略一猶豫,只強調了由於各有統屬排程困難的事。
楊凌坐在上位,已換了身白綢梅花飾紋的儒衫,頭戴平定四方巾,翩翩儒雅、丰神如玉,毫無一絲統兵將帥的威嚴,在座的還有文官,除了本地府治的官史,還有濟南、泰安等地派來聽候剿匪指示的特使,有這些文官陪襯,楊凌更顯得鶴立雞群一般,十分的出眾了。
楊凌笑吟吟地聽罷,只是點了點頭不做可否。事實上有關德州情形,他還未到,手下便已稟告回去,所以對這裡的情形瞭解實比羅光權介紹的還要多。
他向正襟危坐的諸位將領看了看,問道:“聽說喬四海喬參將也在守德州,怎麼沒見他?”
羅光權這才想到江南平倭時喬四海增兵浙江,曾在楊凌手下打過仗。忙恭聲答道:“回國公爺,十二連城原有駐軍不過三千餘人,為安全計,末將派喬參將增援十二連城,國公要見他,末將馬上把他找來”。
楊凌忙擺手道:“不必了,大敵當前,軍中主帥豈可擅離。咱們先議議公事吧。德州濠深牆厚、兵強馬壯。諸位英勇善戰,曾遭楊虎三次攻擊而屹立不動,本國公在京裡也是聽說過的。”
羅光權與眾將一聽,盡皆臉上榮光。其實楊虎三次攻城,為的只是糧草,那是他還沒有明確的戰略目標,根本無意打下這座連線南北,貫穿西東地重鎮。所以攻而不下,便轉向他處劫掠,戰事並不算十分激烈。
而這一次不同,依楊凌的瞭解,楊虎此人志大才疏。在綠林中雖有威名,而且武功了得,不過行軍打仗謀略用計實非所長,這一次白衣軍一反常態。不再漫無目的的四處流竄,擺出對德州、濟南勢在必得之勢,而且霸州響馬盜與之遙相呼應,裡外夾攻,顯然雙方已經取得了聯絡,並就重要的軍事行動取得了一致意見。
從流竄,改為試圖霸佔山東、山西,以此為根據地。再圖河南,將京畿所在的河北變成一片孤地,這樣的宏圖大略楊虎想不出來,那群響馬盜也沒有這種見識,估計十有八九是出於趙瘋子的主意,不過現在白衣軍勢力在響馬盜之上,卻能從善如流,看來楊虎手下也有能人。不但贊同趙瘋子地軍事部署。而且影響了楊虎。
一方面,這是反賊手下智謀之士策劃的戰略。另一方面,這也是一支隊伍日漸壯大後的客觀需要,他們需要建立一個據點、一個根據地了。就算沒有人謀劃,楊虎現在想不到,隨著他的軍隊日漸壯大,這個問題他早晚也會意識到。
楊凌知道,這兩支反賊已成朝廷心腹之患,然而大明目前無論是從財力還是軍事上,針對白衣軍的行軍特點,都不可能從帝國調集大量軍隊剿敵于山東一隅了。
朝廷的戰略也是因時因地隨時改變,白衣盜力弱時,楊凌和內閣的意見一致,都是堵死白衣盜的出路,畢全功於一役,拼著山東遭受重創,也要把他們全部消滅在山東境內。
然而,隨著白衣軍地力量日漸強大,狼已經變成虎,而朝廷既無法、也不能更沒有時間把全國的精銳之師、全國的財力都集結起來用之於山東,甚至隨著朝廷統治在山東的徹底癱瘓,這裡有成為猛虎嘯聚的山林之勢,那就只有逼虎出山,不給他們營造根據地地可能。
流匪禍害再大終是流匪,是無法動搖國家統治的,而擁有自已的根據地,那麼隨之而來,他們就會建立統治、建立政治制度和律法,建立後勤,並且把完全的破壞改造為有目地的建設,那才是最可怕的。
朝廷已經制定分地負責堅壁清野,各府各道各司其職的剿匪戰略,驅虎出山,雖然白衣軍馳騁中原,禍及的地方更多,但是首先把他們趕離了京師重地,不使京師所在、天子之府時時陷於危急之中;二則免致京師周圍的山東、河南、河北、山西四省被他們禍害的徹底糜爛,幾十年時間生產力也得不到恢復,那樣兵災還會隨出現。
而驅狼流竄,既可乏其兵,挫其銳,把傷害分散開來,易於剿匪之後恢復經濟,又可充分利用如果集中起來使用將消耗巨大、且效力難以發揮的各地財力、物力和兵力,共同剿寇。
這一點只有朝廷中樞地人才知道,這樣殘酷的決定是不可能告訴地方的。如果讓地方知道中央為了避免國本動搖、為了充分發揮全國的力量剿匪,有意把他們逼出去,受到侵害的地方難免產生怨尤甚至民心思變。
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站高望遠,有時候,縱觀全域性、統籌決定的苦心,地方未必能夠理解。而且出於地方利益,他們也不願意執行。山東山西、河南河北就算變成人間煉獄,沒有身受其害的其他府道地官民士紳沒有切膚之痛。也不會毫無怨言地供應財力物力。
如果各處都消極應付,等到北方的反賊趁勢坐大,那麼天下所受地傷害將更加難以估計,不這樣做,有幾個人會有那麼長遠的目光呢?
想想明朝末年北京城破城在即,朝廷甚至沒有軍餉來調兵支援,而讀過書、見過世面的高官富紳們家中財積如山,卻仍不肯拿出一文一毫來。坐等城破被人抄家的鼠目寸光,就可見一斑了。
這些宏觀戰略楊凌自不會說給這些將領們聽,他先誇獎了一番守軍們的英勇,然後說道:“目前趙瘋子打出了‘建國扶賢’的口號,又口稱反貪官、不反皇帝,其實不過是蠱惑民心罷了。
他西進山西,只有萬人,不過依我看。這才是心腹大患,遠非劉六劉七和楊虎一群草莽可比,所以儘管德州岌岌可危,許泰大軍還是被朝廷派去追剿,勿使他不得立足山西。引火燎原。因此上,本國公這次來,只有數千精騎侍衛,此外再無一兵一卒”。
他的目光凌厲起來。肅然說道:“也就是說,德州之圍、山東之難,你們沒有什麼外力可以藉助,完全要靠自已。本國公帶來的,只有一顆頭顱,為你等共進退罷了!”
這番話聲色俱厲,即是說給在場將領們聽地,也是說給各地孤城懸立、翹首待援的州府官員們聽的。他們的特使聽了不禁為之怵然。
眾將領先是一怔,隨即紛紛起立,慷慨激昂各表忠心,楊凌淡淡一笑,舉手安撫道:“諸位將軍請坐,其實白衣軍、響馬盜雖然風頭正勁,也未必便不可打敗。我自朝中來時,中樞對於白衣軍響馬盜。也曾有過種種議論。
有議和的。認為招撫為上。本國公招撫過兩次,一次在江南。成功了。一次在霸州,失敗了。此時我卻不贊成招撫,賊軍士氣正旺,未嘗一敗,沒有強大的威懾力,如何能逼人簽下城下之盟呢?招撫只能助長他們的氣焰,他們根本不會有誠意。
而且,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京畿流賊悖理枉法,荼毒百萬。朝廷一出師就議撫,凡有血性的人,沒有不痛心疾首地,從此野心勃勃者必眾,朝廷官兵也再無顏面可存。所以朝廷已決意必戰、死戰,法不容情!”
楊凌情知各處孤城府縣的官員,甚至許多將領,畏於白衣軍、響馬盜的強悍,同時由於楊凌曾經招撫過響馬盜,所以都抱有一線希望,希望朝廷招安叛匪,解了自已的困厄,所以一些地方將領和守城官員持有觀望態度,作戰不力,猶豫不決,所以先說了這番斬釘截鐵的話,表明朝廷地決心,打消他們的幻想。
隨後楊凌凜然立起,說道:“本國公先來說說目前的局勢,然後再宣佈朝廷的剿匪、安民之策”。
楊凌徐徐踱到大堂正中,德州是貫穿南北西東地交通要道,商貿發達,稅賦豐厚,所以設有地方官府,但是這裡同時也是駐兵練兵的重要城池,此地一直以軍事管制為主,這座府衙就是德州衛指揮使官衙,大堂甚是寬闊。
楊凌一動,文武官員紛紛立起,屏息恭聽。
楊凌道:“響馬盜和白衣軍用兵一直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作戰兇悍狡詐,各股部隊時分時合,行蹤飄忽,而且居無定所,能戰則戰,不能則避,所以朝廷官兵無法實現擊其要害,行雷霆一擊、一鼓而平。
而且,他們的物資全部是劫掠而來,部眾大部分是裹脅的亂民,朝廷大軍一旦圍剿,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所有的輜重、戰馬,甚至被圍的小股部隊,然後逃之夭夭,伺機又捲土重來,如同豺狼野狗,逐之不及,避之難防。
對這樣來去如電的盜匪,朝廷大軍的確吃力,我們要籌措糧草、運送輜重、需要尋找馬賊地主力,需要守護每一個重要城池和交通要道,需要時間精力來籌劃協調,更要花很大的精力來處理流民過後的善後安撫工作。
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顧此失彼。確實有些狗咬刺猥,無從下口。如果以小股精騎追擊,縱然追上,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各地官兵各有防守地區,調動困難,主要是就地利用,由於用兵事權不一,不相統屬。集中排程困難重重。
此外,大明百萬軍隊,要戍邊、要守城,而且內地官兵由於成本高昂難以負擔,很少有完全的騎兵戰隊,縱有騎兵,也是以步騎混編為主,非常依賴於輜重糧草供應。這就註定了游擊戰非我所長,我們的長處是善於構壘築城,以防代攻。
這樣,才使得響馬盜、白衣軍猖狂一時,趁機坐大。現在他們勢力日壯,完全靠掠奪、完全靠游擊戰,已經不能適應日益龐大地軍隊需要,於是佔據一塊地方。需要一個屬於他們的根據地來繼續發展,攻打德州、泰安,兵圍濟南,試圖將整個山東掌握在手中,就是他們做出的第一個嘗試。
這樣,也就給了我們機會,可以發展我們善守之所長,在守戰中儘量消耗敵人兵力。挫敵銳氣,使其軍心煥散。這一點,要傳達給各州府縣治,一體遵守。”
楊凌吁了口氣,繼續道:“這是戰事上地主要要求,還有一件事,比這件事更為重要,那就是被白衣軍破壞過地地方。各州府官員不得只是苦守城池。對這些遭受破壞陷入無治狀態的地方置之不理。
要恢復村莊、想盡辦法籌集糧種交給村民播種,搶耕搶種。能收一顆是一顆,有了希望,百姓們才不會被迫跟著白衣軍去殺、去搶,要及時委派官吏,有條件地地方派駐些軍隊。對於白衣軍,不必過份的擔心,他們現在野心越來越大,軍隊也越來越龐大,已經不會在意那些幾度受到搶掠破敗地村落了。”
“此外!”楊凌的聲音嚴厲起來,堂上眾將領和文官們為之一震,只聽楊凌厲聲道:“我們的一部分軍隊,戰力低下、軍紀敗壞,甚至和土匪強盜比著賽的禍害百姓,不要以為本國公不知道。
我現在宣佈:對這些事,既往者不糾,但是再有觸犯者,各地官吏要嚴格處理,大惡大罪者公開處治,重典用刑,格殺勿論!自已的軍隊敗壞的一榻糊塗,唯利是圖、姦淫婦女,何談剿匪?他們自已就是匪!
還有,衛所之中掛籍吃空餉的,要趁著戰事迅速清理,以老弱病殘冒名頂替計程車兵,全部剔除出去,這些人縱然上了戰場,也是驅羊入虎群,白白送死。本國公已請了聖上旨意,各地可以便宜行事,招納部分新兵、丁壯入伍,嚴加訓練,以戰練兵。指揮排程不利地官員、將領一經查實,格殺無赦!”
楊凌說的殺氣騰騰,兩眼兇光直冒,眾文武駭然失色,不由自主拱手稱是。方才他們被楊凌儒雅斯文的外表所欺騙,只覺這位國公毫無架子,說話和氣,直到現在,有關這位國公爺的種種事蹟才突然從他們的記憶中回想起來。
楊砍頭、楊掃把,所過之處腥風血雨,福州城內,一日梟首千百餘級,這麼一個天殺星、大掃把,殺人不眨眼地冷血魔頭,怎麼剛才愣沒想起來呢?
許多官員怵然心驚,不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楊凌沉聲道:“再有,對地方,皇上和朝廷是十分牽掛的,對亂匪,朝廷也不是一味的厲法酷刑。本國公現在宣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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