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規模小些,儼然是一座國中之國。
送菜車不能走‘午朝王’,那是文武百官叩拜衡王時出入的大門。紅娘子走的是西華門的角門,王宮分宮城和內城,進宮城檢查不是那麼嚴格,尤其是平素經常送菜送炭、供應各種宮中物品地貨車。
菜車順利來到御膳房,趙公公扯著公鴨嗓子道:“菜送來了,快過去幾個卸車。小兔崽子,有點眼力件兒沒有?”
隨著他地斥罵,幾個小太監慌忙跑出來,將菜筐一一搬下車來,趙公公笑眯眯地道:“小崔啊,走,跟我去支銀子”。
趙總管帶著崔鶯兒進了自已的房間,回頭瞧瞧沒人。趕緊鬼鬼祟祟地關了門,跑到床邊從底下拖出個小包袱來,說道:“虧得王爺年輕力壯,用不著這些玩意兒,在庫裡一擱多少年。咱家才敢動,小崔呀,咱家和陳太醫可是冒了極大地風險呀”。
崔鶯兒忙滿臉陪笑道:“小的多謝趙公公,趙公公大仁大義。小的實是感恩不盡。”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一手接過包裹,一手遞了過去。
趙公公接在手中一掂份量,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笑意,呵呵笑道:“王府裡這幾樣珍貴的補藥,都快讓我們掏弄光了,下回你就是有錢也沒得買了,怎麼樣。你那親戚的病好些了麼?”
崔鶯兒把補藥揣進懷裡,陪笑道:“好多了,再吃了這幾服就能痊癒,多謝公公了”。
趙公公拍拍胸口道:“哎喲,那就好,咱家也算做了件善事,呵呵,你那親戚雖是有錢人。可這幾樣補藥都是天下間難得掏弄得到的好東西。這是先帝爺賜給咱們王爺地,大內的寶物呀。收了你們這麼多錢,要是還治不好病,咱家心裡也過意不去。
崔鶯兒又千恩萬謝一番,這才退出來趕著空車出宮離城了。一輛普通地驢車,一個看起來最普通貧窮地送菜小販,能有什麼人注意呢?驢車慢悠悠地出了城,順著鄉間小路緩緩行去。
摸摸懷裡的藥物,崔鶯兒心中激動不已,這些皇宮大內地寶物,民間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她花了重金找到趙公公這條門路,總算從王宮裡分批的把這些藥物都弄了出來,把這些藥再吃完,他就能完全好了。
想到這裡,崔鶯兒抑止不住心頭的興奮,刷地揚了下鞭子,挽了個漂亮地鞭花,鞭花炸響,尤如一聲爆竹聲起,可是兩頭老驢仍然不慌不忙,悠然自若,根本不理會她。崔鶯兒這才省起自已一時忘形,竟以為是乘著駿馬而行了,不由苦笑一聲。
鞭花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他們是成綺韻安布在青州城各處的內廠番子,趕大車的大多能耍得鞭花,可是這裡邊門道也不少,驢車上那小夥子幾乎不見手臂動彈,就能揮得響這樣漂亮的鞭花,那手腕得多大力氣?尤其是她趕地是輛驢車,用的鞭子也不是那種長長的烏梢大馬鞭,奇怪!
只是一點點疑問,但是對於苦無任何線索的番子們來說,這一點線索就值得查個明白,兩人互相使個眼色,遠遠地輟了下去。
黑瓦、青磚、紅欄、白牆,這幢民宅在這個村落裡看起來還是比較富裕的。車子趕到門前,崔鶯兒急急地在門口木樁上拴好韁繩,然後匆匆地進了院子。
一個青布袍的五旬老人正推著一盤石磨,看見她回來,忙拍拍雙手,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欣笑道:“鶯兒,回來了,藥……”。
崔鶯兒一笑道:“三叔,藥取回來了,咱們回屋再說”。
“那就好”,老漢一聽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屋裡炕頭上一個老婆婆正逗弄著一個孩子,小傢伙兒大眼睛尖下巴,白白淨淨的,頭戴虎皮帽,身穿百家衣,躺在被子圍成的護欄中間。
雖說看起來比較瘦,可是小傢伙精力卻挺旺盛,正奮力地伸出小手,抓著老婆婆的手指。一抓住了就不鬆開。兩根手指被他一雙小手握住的話,往上一提,就能把他帶起來,只是孩子脖頸尚軟,不敢把他提高罷了,這麼小地嬰兒,有這把力氣也極少見了。
看到崔鶯兒進來,老婆婆也笑眯眯地直起腰來。
“三嬸兒”。
“噯。回來啦,藥弄回來了?”
三叔插嘴笑道:“拿回來了,這下好了,這孩子命也達苦了點兒。多俊的男娃兒呀,就是早產了個把月,胎裡帶了點毛病,父母就狠心給丟了,虧得遇到鶯兒。給拾回山來,要不然,嘖嘖,還不餵了狼啊”。
崔鶯兒臉色不太自在,轉口問道:“三嬸。快到晌午了,水燒了麼?”
“嗯,燒開了,放著呢”。三嬸起身,撣撣前襟,拿了個大木盆放在炕上,然後慢吞吞地去提水,嘴裡嘮叼道:“老頭子,也別這麼說,我看是這孩子有福氣,才讓鶯兒給撿到了。要不然就這早產帶的胎裡病,尋常人家治得起嗎?現在呀,百姓們都活不下去了,大人都顧不上,誰還顧得上孩子呀”。
三叔沒搭理她,他彎著腰逗弄著孩子,嘿嘿笑道:“瞧這孩子多俊吶,長大了可不得了。不定迷倒多少大閨女呢。棄仇啊。給三爺爺笑一個,嘿。瞧瞧,瞧他笑了,這孩子,一笑起來喜眉喜眼的特招人稀罕。”
他颳著小傢伙的臉蛋兒,逗他道:“呵呵,你這個小色鬼,一說給你娶媳婦兒就樂啦。噯,鶯兒呀,還別說,這孩子和你是有緣,越長和你越有面緣呢,這眉眼兒......”。
他在炕邊坐下,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乾兒子總歸是乾兒子,你和虎子倒底鬧什麼彆扭呢?以前不是挺好的?打從去年去了京師,瞧你們倆鬧的,上次回來,老大也跟虎子吹鬍子瞪眼地,是不是……他在外邊捻花惹草了?”
崔鶯兒煩惱地道:“三叔,您別說了”。
“不說不說,有時候啊,該睜隻眼閉隻眼,就裝糊塗算了,看你三叔老實吧,年輕地時候,哼哼,那也是一隻偷嘴地貓兒!夫妻之間,可使不得性子,這都鬧了一年多了,俗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這都鬧了快一年地彆扭了,也該和好了。三嬸還盼著替你抱孩子呢,女人吶,總得有個自已親生的不是?”。
三嬸一邊嘮叼,一邊提著只大水壺往大木盆裡倒著熱水,大水壺注足了水足有十多斤重,在她手中卻輕若無物。別看她慈眉善目,走起路來也慢吞吞的,這老太婆當年也是崔家山寨的一隻母老虎,手中使一對寒光閃閃的獵叉,武藝絕不在她丈夫之下。
崔鶯兒母親死的早,是三嬸把她帶大的,她和這對夫妻地感覺實不下於和親生父母,明知她不喜歡聽,可是也只有這夫妻倆才敢在她面前嘮叼。
三叔一聽老婆又提起他年輕時候的往事,忙把脖子一梗,擰到一邊不說話了。
崔鶯兒嘆了口氣,也沒有搭話。她知道三叔三嬸是一番好意,可是她和楊虎之間還能和好麼?最初,她不肯說出楊虎對不起兄弟義氣的事,只是因為自已失身在先,覺得有虧於他。
後來楊虎利慾薰心,造反之念越來越烈,不過在崔老大嚴令之下,崔家老宅的人馬已經全部退了出去,紅娘子獨處舊日閨樓,時而下山走動,獨來獨往,儼然是未嫁時的作派,和他斷了來往,也就更懶地再理會他的事。
孰料,霸州指揮周德安奉聖旨剿匪,由於楊虎的山寨主力已經聞風遠遁,沒有多少山賊可剿,為了建功立業,他開始株連無辜,使了誘降計攻破崔家大寨,殺死許多婦孺,毫無防範的崔家大寨被攻了個措手不及,連崔老大也中了利箭送了性命。
如此血海深仇怎能不報?朝廷背信棄義如何不恨?倖存下來地崔家老宅人馬一致決定加入楊虎義軍,起兵造反,為崔家大寨枉死的千百條性命報仇。事情到了這一步,崔鶯兒無法阻止,只好對二叔把楊虎的醜行說了。
可是崔家山寨現在滿心仇恨的就是官府、就是那個身負山寨裡上千條人命的周德安,至於楊虎,他害死的是他楊家山寨地人。崔老五畢竟只是被楊虎使了調虎離山計引開,以方便他滅口,卻巧遇彌勒教主送了性命而已。
真要算,這份仇怎麼比得了山寨被毀、老大被殺,千餘兄弟婦孺棄屍山野的大仇?老三早年受傷致瘸,早就不大理會寨中事務,老五又死了,所以二叔和四叔秘密商量了一下。決定對此訊息秘而不宣,利用楊虎起兵造反之勢,達成自已報仇地心願,楊虎要的是天下,他們要的是周德安的人頭,正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崔鶯兒萬般無奈,長輩和兄弟們一心要為父親報仇,她做為女兒難道能為了一已之私置身事外?楊虎勢大。元氣大傷的崔家老寨在楊虎面前已經沒有了往日那種鎮懾威力,她實在放心不下把崔家老寨的人馬送到這看似虎王,實則豺狼地楊虎身邊。
可是要儘量保全他們,那就唯有做他們的頭領,牢牢控制住這支力量。只要崔鶯兒願意留在山寨。那她就是這支隊伍理所當然地首領,沒有人能取代她地位置,因為這份情誼、這份牽絆,她只能隨著報仇心切的部屬們一同來到了青州。
然而另一份牽絆呢……
她輕輕撫摸著孩子滑嫩地臉頰。幽幽地嘆了口氣。
水放好了,崔鶯兒從痴怔中清醒過來,試了試水溫適宜,她取出調製好的藥物倒進盆中化開,然後解開那小傢伙的衣服,把他輕輕泡在溫暖地水中。
三叔砸巴砸巴嘴,說道:“你小時候,你爹就是開了這個方子。讓你三嬸每天子午用這種藥水給你浸泡,這樣練功夫底子好。唔,這孩子根骨比你還好,就是有點先天不足,胎裡帶了點毛病,等吃了你抓回來的藥就好了,這孩子好好教,將來比你還高明幾分。”
崔鶯兒心中喜悅。笑微微地抿了抿嘴兒沒有作聲。孩子躺進溫水很舒服。他的頭枕在崔鶯兒的手中,四仰八叉地躺在水裡。時不時的蹬踹幾下,一雙烏亮地眼睛看著人,總象是帶著三分笑。
水溫漸漸涼了,崔鶯兒把孩子溫柔地抱出來,放在早鋪好的墊褥上,用毛巾擦著他身上的水滴,柔聲哄道:“不要哭呵,給你擦乾身子,抱你到門口兒曬曬太陽,好不好?”
這時,院子裡騰騰騰的腳步聲響,一個青布包頭地漢子急急閃了進來,喊道:“三爺!”
三叔一個箭步閃了出去,問道:“什麼事?”
那人急道:“剛剛有人尾隨大小姐的車子回來,還在村中和人聊天,打聽咱們這戶人家搬來多久,做何營生,我看他們舉止動作,極象是鷹爪孫”。
三叔麵皮子一緊,急道:“人呢?”
“他們機警的很,我們剛剛注意他們,兩人就藉故離開,奔青州城去了”。
三叔略一沉吟,揮手道:“去,村口看著”,說完一閃身進了屋。
崔鶯兒已將孩子包好交到三嬸手中,說道:“我聽到了,追蹤的人未必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以後不需要去王府求藥,這個身份也用不上了,不必留在這兒冒險,我們回山上去,馬上走!”
“大哥,您的威望如日中天,如今不但太行群盜唯您馬首是瞻,就說這青州百姓也是人心所向,不但許多獵戶、佃戶、貧民上山投奔,這不,最近有三位地方豪紳也傾盡家財投到您的麾下,人心所向、大勢所趨呀”。
木雲對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楊虎恭維說道。他是新近投靠上山地,帶來了十幾個兄弟。他原是青州諸陰縣的獵戶,由於儀表堂堂、武藝不凡,為人精明又能言善道,所以沒多久就脫穎而出,甚受楊虎看重。
楊虎臉上掠過一絲得色。不過想想目前局勢,卻搖搖頭道:“在青州人心所向是不假,在這太行山上是大勢所趨也不假,不過要讓天下人心所向,卻大不易呀。我們北有邊陲要塞,西有京師重兵,東臨無邊大海,在這太行山上稱王也罷了。一旦揭竿而起,朝廷大軍雲集……”。
他搖搖頭,喟然長嘆道:“這一年多來連受挫折,若再失了這片基業,那就真的一敗塗地了,不可不慎。”
楊虎鎖起愁眉道:“可是一直不起兵,就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這麼多人。原來各自分開打家劫舍的還能生存,如今為了起事聚在一起,上萬大軍要吃要喝,咱們地錢糧支撐不了多久,而且這麼多兵馬聚在一起。也很難保持秘密,再這樣下去必被官府發覺異動,唉,難呀”。
木雲微笑道:“大哥。東面、北方、西邊都去不得,那麼南方呢?萬里江山花花世界,自太行山俯衝下去,一縱千里,還不是予取予求?投靠您的三位財主攜全部家產上山,您也看到了,在這貧瘠之地,他們有多富有。長江南北,比他們富有十倍、百倍、千倍的富紳比比皆是,如果到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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