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羊皮銷金鳳頭鞋兒,娉娉婷婷,俊俊俏俏,楊凌挽住了她的手,悄聲道:“原來你要討教的就是這位金針劉呀,金針劉好象兩眼就認得金子,醫術高明麼?”
高文心低聲笑道:“夫君,劉先生診金要地是高了些,不過醫術還是高明的,十三科中他精擅的至少五科。學醫者大多精擅一門,旁的或有涉獵,但是誰也不敢自詡包治百病,不管什麼病症全都能治的神醫從來可就沒有過,太皇太后這病似於肺癆,可肺癆又有四五種,而且太皇太后又夾雜其他病症併發,不好決斷,劉先生是此道行家,討教一下或許會有益處”。
楊凌捏捏她地小手,輕笑道:“這些我不懂,你討教你的,我只是陪伴我的佳人同遊而已”。
高文心甜甜一笑,剛想對夫君調笑幾句,前方金針劉已經笑呵呵地迎了出來……..
金針劉可不記得當初揹著妻子上門求醫的那個錦衣衛了,可是今日登門地威國公他卻久聞大名,威國公夫人高氏,是高太醫之女,與他齊名的京城神醫,自也不敢小覷,接進廳中奉上茶來,細一攀談,這才知道她的來意。
這金針劉醫術高明,不過為人有點貪財慕勢,而且就算是心胸豁達者也很少有人樂意把自已的獨到醫術告知別人的,但是對高文心卻不同。為什麼?因為她是國公夫人,不可能和他搶飯碗,說出點獨到見解,做國公夫人半個老師,那是何等光彩?所以金針劉倒也沒有藏著掖著。聽了高文心對病情的敘述,便捻著鬍子搖頭晃腦地講解起來。
高文心醫術不在他之下,兩人各有所長,這一番研討,金針劉也是受益匪淺,楊凌聽著二人一套套的醫學術語,腦袋暈暈沉沉全不明白,初時還坐著。後來聽的煩惱便站起身走到廳門口負手欣賞院中雪景。
國公登門,野菊軒便暫時關門歇業了,院子裡很是清靜,幾枝老梅樹紅花綻放,映著白雪,顯得極樣嬌豔。楊凌悠悠吐出胸口一口濁氣,眼望紫禁城方向,悵然想道:“黯家已經進宮納采問名了。這時辰皇上該賜宴了吧,賜宴,交付婚書,這親事就定了。
不知道永福那小姑娘滿不滿意,唉!她地性子溫吞水似地。說半句留半句,叫人怎麼猜的明白?這要是永淳的性子就好辦了,要是為她選駙馬,我估計她能把要找夫君的相貌、條件寫的清清楚楚。讓我按圖索驥……..”。
廳中兩位神醫議論的入神,就是比較勢利的金針劉也把國公爺丟到腦後了,兩人已從太皇太后地病情討論到了相似病症病例地解決辦法。
只聽金針劉搖頭擺尾地道:“老夫以為不然,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這些表象,並不能做為用藥之據。首先應判斷是‘癆蟲’、‘瘵蟲’引起,還是正氣虛弱,如先天不足、後天不當,從而導致精氣血虧損,於是正氣不足,邪氣即可乘虛而入。
比如說前幾日老夫為戶部黯大人家小公子診病,這位公子就是胎裡帶的毛病,先天不足。精血不旺。全賴自幼家境富裕,各種補藥盯著。原本好好將養,或能長壽,可是他又苦讀詩書,竭盡腦力,加上天氣驟寒,導致外邪入侵,瘵蟲入體。
黯公子原本身體便如空中樓閣,命火如風中之燭,現在內外誘因同時發作,這樣地病人就如你所說的病人身體,自身太過虛弱,用慢藥救不得病,用猛藥先要了命,唉!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用藥也……..”。
他剛說到這兒,一個身影忽地衝到面前,由於衝勢太猛,桌上兩杯清茶被撞的跌了開去,茶水潑了一桌,只見楊凌臉色鐵青、神情猙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厲聲喝道:“戶部黯公子,說清楚,是什麼人?”
金針劉近二十年來備受尊崇,只被人揪過兩回衣領子,一回是去年被一個錦衣衛的小官兒揪著衣領趕走了一個富有萬金的大顧客,逼他給愛妻診病,一回就是現在,被大明威國公爺給……..
同樣憤怒地面孔、同樣噴火的眼神兒,電光火石一般,兩個身影重疊到一塊兒,金針劉恍然大悟地道:“啊啊!去年登門的那個錦衣百戶,就是國公爺……..”。
楊凌不願談論公主嫁人的事兒,這兩天皇上忙,唐一仙也沒去見他,闔府上下除了幼娘還沒有人知道駙馬人選,所以高文心也詫異地站起身道:“夫君,這是……..你放開劉先生,有話好好說”。
楊凌一抖金針劉的衣領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戶部哪個黯大人?說、清、楚!”
“戶部只有一個黯大人,就是掌管西什庫地黯東辰黯大人。”
危險的眼眸又逼近了一分:“他有幾個兒子?”
“只有一子!”
“他……..身患重疾?!”
“病入膏癀,藥石無救!”
“砰!”炕上的矮几被楊凌一拳擂的跳起半天高,“該殺!”
“夫……..夫君怎麼了?”高文心看著一陣風兒卷出劉府地楊凌背影,茫然茫向金針劉問道。
金針劉氣的一撅鬍子,心道:“你家相公發神經,老夫怎麼知道?”
十餘騎快馬疾馳過北京街頭,狂風一般衝向紫禁城。
“站住,前方是禁宮重地,何人縱馬狂……..站住,站住!嗚~~~。嗚嗚~~~~~”,警號吹響,紫禁城外圍殺出無數巡城羽林衛,劉大棒槌舞著八尺長的黝黑鐵棒,聲如霹靂:“十萬火急,威國公爺進宮面聖,閒人閃開!”
閒人?誰是閒人?
聞訊趕來的錦衣衛千戶石文義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威國公也太放肆了。怎麼著?還想學皇上,來個馬踹午門,指點江山不成?嘿!你有權宮中乘馬,那也不是正門,而且也不能這般狂奔吶,再說你那些侍衛也有這權力不成?真他孃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石文義拔出繡春刀,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凜然大喝道:“已到午門,文武官員下馬落轎!”
“呀~!當!”繡春刀被一棒砸成兩截,唬得石文義一個‘懶驢打滾’,灰頭土臉地爬到了一邊,蹄聲如雷。從身邊一掠而過,石文義驚魂未定地站起身來,被震的麻酥酥地右臂顫巍巍指著前方吼道:“鳴號、示警,楊凌反啦!”
楊凌馬不停蹄。一陣風般捲到宮門前,跳下馬來扣住銅環一通拍打,右宮門侍衛開啟訊息口,楊凌亮出牙牌,喝道:“開門,本官要馬上進宮見駕!”
守衛地侍衛認得楊凌,見他臉色青裡發紫,說不出的難看。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嚇得急忙拉開大門,楊凌從右宮門進入皇宮,急問道:“皇上在何處擺宴?”
“乾清宮西暖閣”。
楊凌二話不說,拔腿便跑。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婚書千萬不要已經交給黯家了,否則他將抱憾終生,永福公主一生的幸福就要全葬送在他的手裡了。他如何來揹負一個無辜女子所受的傷害。她在忍受一生的寂寞和折磨地時候。自已又如何坦然享受自已地幸福?
楊凌越想越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媽地。皇上選妃,哪怕是個品級很低的才人、選侍、淑女都要裡裡外外全面檢查,就差弄個內窺鏡連五腑六髒都查個清楚了,怎麼公主選駙馬,什麼都不檢查?
他今日是陪伴妻子拜訪神醫,穿地是一身便裝,但宮裡的人大多認得這位御前紅人,瞧他一路狂奔,絲毫不顧國公的禮儀,都不禁瞠目以對。
警號傳出,各處宮門立即上鎖緊閉,錦衣衛、御馬監刀出鞘、弓上弦,緊緊守住各處宮門,只可惜楊凌動作實在太快,早搶在他前邊進宮了。
石文義雖然惱羞成怒,可他看到楊凌的人規規矩矩待在宮門前,面對林立地刀槍沒有絲毫反抗的意味,進宮的只有楊凌一人,倒也不敢發出最高警訊,要求京營和五城兵馬司勤王護駕,那樣的話動靜鬧的太大了,如果不是那麼回事兒,他這‘烽火戲諸侯’地主兒就得被砍頭。
乾清宮西暖閣內,皇上正和親家飲宴。
長長的宴桌,正德皇帝打橫而坐,左首坐著準駙馬,右首是黯東辰和妻弟李虎。那時沒有轉桌兒,長桌上雖說菜餚豐盛,可那都是擺設,誰也不能站起來去挑著吃,除了不時有人給皇上跟前換菜佈菜,旁人只能盯著眼前夠得著的菜吃,好在他們也志不在此。
彼此是頭回見面,那位黯公子時不時的清咳兩聲,坐在下首難得動幾筷子,說話也細聲柔氣兒地,黯東辰和內弟李虎見了皇帝只會奉承幾句,虧得馬永成和幾位內侍太監在旁邊插科打諢,這氣氛才熱烈起來。
酒過三巡,馬永成一擺手,小黃門用一個朱漆托盤盛上張紅色燙金的貼子,馬永成湊到正德耳邊悄聲道:“皇上,該下婚書了”。
“哦?喔喔!”長兄如父,今日小妹正式定親,一向長不大的正德皇帝忽然覺得肩上有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這位母后選定的妹婿果然是文弱了點兒,話也沒幾句。他的父舅也只會阿諛奉承,正德有些瞧不在眼裡,不過看在妹妹份上,還是十分親切。
一聽馬永成提示,正德便放下酒杯,站起身笑呵呵地道:“黯夜,上前來”。
黯東辰和李虎一見皇上手中那小小一貼紅色婚書,頓時兩眼放光。好象看到了一座金山,一座十足兌現的免死金牌,黯東辰強抑激動,趕緊催促道:“吾兒,還不起身,給皇上叩頭接取婚書”。
黯夜坐得久了,肢體痠軟,為了壓抑咳嗽。胸中翻騰十分難受,根本就吃不下東西,一聽要接婚書不由如釋重負,接了婚書飲宴就結束了,自已就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他急忙一撐桌子站起身來,腳下有點發虛地移到正德面前,雙膝跪倒,恭聲道:“皇上”。
正德看著他。沉聲一嘆道:“永福是朕地胞妹,朕甚疼這個妹子,從今日起,朕將她交給你了,你要善待朕地御妹……..”。
黯東辰和李虎兩眼緊緊盯著正德親手寫下,蓋了璽印的婚書,嗓子眼都發幹了,婚書遞下。黯夜的指尖剛剛觸到婚書, “轟”地一聲巨響,殿門四開,一個人影裹著一陣寒風和震落的雪花撲了進來。
後邊幾個小黃門驚慌失措地大叫:“國公爺,您不能擅闖啊”。
正德皇帝持著婚書,詫異地道:“楊卿,你這是做甚麼?”
楊凌血貫瞳仁,戟指大吼:“黯夜!小畜牲敢爾?速速退下!”
黯東辰呆了一呆。猛回頭見那律法認可的憑據還沒落到兒子手中。不由急叫一聲:“吾兒,接了婚書!”
“你找死!”楊凌真氣了。抓起一盤子菜呼地一下就擲了出去,菜和盤子半空分了家,盤子倒是準確地砍中了黯夜的手腕,發出骨折的聲音,可那一盤子菜全奔著正德去了,正德傻傻地站在那兒,瞧瞧身上地菜湯,從鼻子上摘下一塊瓜條,象作夢似地道:“呃……..楊侍讀……..是你嗎?”
“不要受人打擾,接了婚書”,黯東辰顧不得皇上在跟前了,立即放聲大呼,同時一下子跳了起來:看來是事情洩露了,得先把婚書搶到書,那樣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已手裡了,除非皇上乾地出殺人滅口的事兒,否則就得被自已牽著鼻子走。
“砰”地一下,楊凌見黯東辰要幫著兒子奪婚書,也來不及繞開,竟跳上桌子直奔過去,杯盤間雖有空隙,可一奔跑起來連踢帶喘汁水四濺,正德皇帝今天地思路徹底跟不上了,他目瞪口呆地道:“楊卿,你到底要做什麼?”
黯夜看出情形不對,婚書再不到手,全家就得以欺君之罪被砍頭,他忍著骨折的巨痛去奪婚書,楊凌還差著兩步,一見正德被自已嚇傻了,黯夜馬上就要奪到婚書,他猛地大吼一聲,身子騰空而起。
黯夜剛剛半站起來去搶婚書,楊凌重重一腳踹在他的太陽穴上,黯夜“哇”地一聲,一大口汙血噴在皇帝的龍袍上,身子“卟嗵”一聲栽到了地上。
楊凌從空中落下時順手抄過了皇上手中地婚書,馬永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有人傷了皇上,急忙撲上來拖著皇帝后退,和幾個小黃門還有門口剛剛追進來的帶刀侍衛把皇帝團團圍住。
猛撲過來的黯東辰和李虎象瘋了一樣,那紙婚書就是全家人的命呀,楊凌的身子剛剛落地,正砸在黯夜身上,兩人也顧不得黯夜生死,撲過去死死壓住楊凌,抱頭抱腳,三個人壓在黯夜身上廝打成一團。
正德皇帝痴痴傻傻地看了片刻,扭頭對馬永成道:“老馬,楊卿他……..他是不是患了癔症?”
楊凌地武功要對付這兩個小吏倒不難,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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