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雪花漸欲迷人眼
劉瑾並不蠢,青城狂士如此自拿身價,決不會是閒的無聊上門來找他劉太監的不痛快。故作姿態,必有目的,莫非他是想投靠我,求個正大出身?
想到這裡,劉瑾毫不猶疑,立即恭恭敬敬彎腰脫靴。讀書人就是這樣,喜歡玩花樣、擺架子,無所謂,劉備還三顧茅蘆呢,我給你脫雙靴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就象些青年談戀愛,甜言蜜語哄的姑娘心花怒放,你讓我向東我不向西,盡享公主的氣派,等到成了親,睡覺我在上頭,吃飯我在前頭,刷碗我在外頭,短期投資、長期受益。
劉瑾是什麼人?正值用人之際,青城狂士主動送上門來,光他的名聲就給自已提氣呀。咱家是能做人上人的人,豈會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劉瑾的手都摸到他的靴子了,盧士傑忽然扶住他的手,滿臉堆笑地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和劉公開個玩笑而已。劉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滿朝文武莫不俯首,卻能如此禮賢下士,實令盧某衷心欽佩‘。
劉瑾也便就勢停了手,起身笑道:‘盧公子是咱家的同鄉,又是秦川巴蜀有名的才子,劉瑾慕公子大名久矣。咱家回鄉省親時來去匆忙,沒有機會拜會公子,今日公子登門,劉瑾喜出望外。便是真的為盧公子牽馬墜鐙、研磨脫靴,那也是心甘情願的‘。
盧士傑大為感動,連忙站起身來,長長一揖道:‘百聞不如一見,劉公高風亮節,盧某佩服之至‘。
‘哎呀呀,何必這般客氣,快快請坐、請坐‘。劉瑾自已也在主座就坐,候丫環端上香茗退下,這才握拳輕咳一聲,探詢地道:‘盧公子是什麼時候到京的,不知今日登門是……?‘
盧士傑哈哈一笑,袍袖隨之一拂,動作十分的飄逸。可惜眼瞅著快進臘月了,手裡不能拿扇子。不然的話羽扇綸巾,可就更有派頭了。
盧士傑朗聲笑罷,臉色一整道:‘盧某觀天下大勢,當今朝廷,能言政主政,為皇上分憂者,舍劉公再不作第二人想。劉公蒙皇上信任,重任在肩。權傾天下,可謂春風得意,然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劉公得天下之權。主天下之政,胸中可有成竹乎?‘
劉瑾目光一閃,也斂起笑容拱手道:‘劉聞願聞盧公子高見!‘
盧士傑道:‘劉公論威望才學,從政經歷。不及李焦楊三大學士,論文韜武略,政績戰功,不及當今威國公爺,可是現在劉公身負天下、位居中樞、代天子秉政,試問天下人怎麼能服呢?”
劉瑾頷首道:“公子說的是!”要不是天下人不肯屈服,他又何必酷法嚴刑,造出一百八十斤的大枷來壓著人低頭?
盧士傑撫膝道:“當今皇上年幼。性喜耽樂,於是將天下大事盡付於劉公。劉公如果不能建立非常地功勳、卓越的政績,就不足以鎮服人心。如果皇上再年長几歲,關心起朝廷大事來,見劉公毫無建樹,那時縱然寵信不減,也必然剝奪實權。
給個閒職讓公公安祥納福、貽養天年。但是,主政便有政敵。施政便樹仇怨。公公若沒了這份大權,還想安詳納福、貽養天年麼?‘
盧士傑所說正好擊中劉瑾的心事。他是內宦,雖有皇上寵信卻難服外臣,靠的就是絕對的權力,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來征服百官,這種方法見效雖快,可是一旦失勢,反彈報復也必然最為酷烈。
在外臣們眼中,宦官連條狗都不如,王嶽那樣的老實人,都被劉健、謝遷這些年老德昭的大臣們提議處死,如果自已失勢,不被他們活颳了才怪。
劉瑾立即肅然起立,拱手作揖,如稚子求教於師,恭謹地道:“以公子高見,劉瑾當此局面,該如何施政立威、鎮懾群臣、威服天下呢?還望公子為瑾指點迷津。”
盧士傑端起茶來,‘滋兒’地喝了一口,搖頭擺尾地道:‘為政難乎?為政易乎?說難也難,說易亦易也。為政者,須知民之利益,須知官場無常,須知做人之難為。為政者,能者居之,強者贏之,智者為之。諳民之所求,在於富政之所求,在於廉……‘。
盧士傑說到口乾,端起杯來喝茶,被唿悠的一頭霧水地劉瑾抻著脖子左右看看,左右兩排家人也都滿臉的莫名其妙,劉瑾暗暗一嘆:才子就是才子,莫測高深吶,可惜張文冕不在,也不知道這位才子到底說的什麼?
他吧嗒吧嗒嘴,嚥了口唾沫,陪著笑坐下道:“是是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盧公子高才,劉瑾粗淺一聽,實難了悟其中真諦,唉!真是可惜呀,公子只是遊歷京師,不能在此長住,否則瑾朝夕求教,用之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該是一樁何等好事呀‘。
盧士傑微微一笑,說道:‘劉公,在下求學多年,如今年逾三旬,也希望能夠穩定下來,安家立業、報效朝廷,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可是壯志欲伸,還須高枝梧棲,不知劉公可願接納?‘
劉瑾大喜,趕忙學著戲詞兒彬彬有禮地施了一禮:‘固所願,不敢請耳。盧公子若肯為瑾之智幕,瑾必以上賓相待‘。
劉瑾倒也心誠,立即吩咐擺酒設宴,款待盧士傑,又著人把張文冕請來陪酒。張文冕雖然嫉妒盧士傑的聲名才學,可是卻不象對張彩那麼厭惡,因為盧士傑也是未入仕的人,在張文冕眼中,大有懷才不遇,同為天涯淪落人之感。所以一相交談,倒頗投機。
兩個憤世嫉俗的書生以酒為引,抨擊時政,貶摘百官。大有當今天下捨我其誰的感覺,這酒也越喝越是開心,最後拋開了劉瑾這個東家,兩個幕僚勾肩搭背,痛飲唾罵,極為痛快。
劉瑾笑眯眯地只是勸酒,盧士傑有了七八分酒意,舌頭也大了。便開始忿忿不平地大罵楊凌有眼無珠,在四川‘望竹谿‘當眾羞辱於他。言語間又對楊慎等人沒有為他仗義直言而痛罵他們趨炎附勢。
尤其對楊慎經薦科入仕,成為吏科都給事中,他不斷提起,妒意難以掩飾,不斷標榜自已地才學遠在楊慎之上,這是楊凌那個蠢貨有眼無珠,不識人才。
劉瑾聞之甚喜。心道:‘難怪這狂士登門依附於我,原來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要和昔日好友一別苗頭,爭個高下。楊凌重用楊慎而當眾汙辱他,那是士可殺。不可辱。以青城狂士性子自然要爭回這口氣來”
盧士傑應付著張文冕,偷偷觀察著劉瑾的臉色。一位堂堂內廷首相,如此敬誠以待,確令盧士傑十分感動。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劉瑾行任何事,其最終目的仍是為了自已地權、自已的利,今日他對自已禮敬有加,只是因為自已能助長他地權利。如果真的獻上利國利國、損其自利的策略,他還會採用嗎?他還會如此禮敬嗎?
劉瑾暗暗一嘆:“人生際遇,妙相無窮啊,楊凌巴蜀一行。成全了我劉瑾,先是趁機被我剝其大權,現在又給我送來一個才子入幕。呵呵,只是不知這盧士傑和楊慎的才學比起來,他們誰是孫臏,誰是龐涓?‘
盧士傑想罷心事也是一聲暗歎:“劉瑾熱誠禮遇,奈何正邪不兩立,我盧士傑也只好做一回入曹營地龐士元了”。
劉瑾讓石文義派人去川陝調查盧士傑近兩年的所有行蹤、交往地人物。知道了他和楊凌結怨的過程。終於放下心來,盧士傑成為了劉瑾的心腹謀士。有張文冕使壞水兒。再有盧士傑推波助瀾,劉瑾開始在正德元年末,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政治改革。
除了牢牢把持權力,聚斂大量財物,收賄受賄之外,不可否認,劉瑾在盧士傑、張文冕、張彩等人的輔助下,他的改革大政有許多還是對大明帝國有益地,只是劉瑾屬於急功近利的人,根本沒有耐心去按部就班,用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去推行一項國策。
再加上為他所用地人個個趨炎附勢,不肯為他所用的人不管劉瑾釋出什麼政令,統統予以牴觸,即便真正有益於朝廷的政策,到了地方也只有擾民亂政,起不到什麼正面效果。如果不能用合適的方法、穩健的步驟去推行,那麼即便是正確地政策,也只會造成適地其反地效果。
再加上張彩在京師對官員前所未有的嚴厲考核,從上到下雷厲風行地整頓搞的怨聲載道,劉瑾用來使自已的命令得以執行的保障,就是命令廠衛嚴厲打擊一切反對的聲音。
劉瑾就象是一臺巨大的輾土機,他想在哪兒開條路出來,那就不管前邊是荒野、水塘還是莊稼,只管一路筆直地壓下去。貪官汙吏和清廉能臣被關在一個牢房裡,他評定是否有罪的標準,是能否一絲不苟地執行他的命令。‘
風雨欲來,潛流湧動,去年地冬天,靼韃小王子率數萬鐵騎襲邊,連克數城,朝野震動,災民蜂擁入京,可是今年的冬天,風雨來自內部,來自下面,就象積蓄著力量的火山,讓人已嗅到了硫磺的味道,可是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爆發。
也許……,如果少了某一股力量,某一個人,它可能永遠也不會暴發。或者,會暴發在滿目蒼夷、無法收拾的時候。又或者,上蒼會讓另一個人應運而生,來執行這一歷史史命。
但是,那個人還在。劉瑾的折騰還沒有超出他的掌握,他正在靜靜地等,休養生息,等待著大勢所趨的那一天,耐心地等著獵物自已踏進死亡陷阱……
那個人就是威國公楊凌。
楊凌靜養地還真不錯,既不用上朝又不用理政,只不過偶爾去選秀現場點個卯,亮個相。練氣時間換成了午後,練劍則改到了晚間,心寬則體胖,據說楊國公已經長了好幾斤肉。
根據就是雪裡梅那小丫頭這些天常常抱怨說,老爺越來越兇猛了,常常壓地她喘不過氣兒來。於是楊凌便積極響應,心安理智地換了她在上面,享受她地‘倒澆蠟燭’了。
話說他出身‘蒔花館’地兩位美妾。腰力還都挺不錯的,不過可能是個性使然,玉堂春一直羞於在他上面,她的纖腰柔韌有力,在楊凌的身下抵死纏綿時有股餘韻不盡的力道。使得楊凌只有以更大的力氣,把她看柔若無骨的玉體按住了狠狠地刺下去,才能讓這小妖精安份些。
至於‘倒澆蠟燭’這種高難度動作,要保持足夠地節奏和技巧發揮。目前也只有身輕體柔的雪裡梅,靠她那彈力驚人的電動小馬達才能勉強做到‘善始善終’。
昨夜楊凌宿在幼娘房中,元配夫妻,心有靈犀,和幼娘在一起,更多的是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哪怕是親熱,也如春風和雨。彼此心靈交融,那種奇妙的感覺只有和幼娘在一起才感覺得到。
本來一早醒來,楊凌正想攬著嬌妻拉拉家常,可是小楊大人扯開喉嚨一聲吼,二位只得趕緊穿衣起床,沒辦法呀,皇上封的楊大人,萬千寵愛集於一身。楊凌在家裡的地位已淪落到第二位了。
‘大清早兒地。一家人站在院子裡放焰火,這不是有病嗎?‘楊凌暗暗嘟囔了一句。
小楊大人最理他。小傢伙窩在楊凌的懷抱裡,被駝絨毯子包的嚴嚴實實的,頭頂上還捂了一頂毛絨絨的虎皮帽,只露出一張白白嫩嫩地小臉蛋,一雙點漆雙眸亮晶晶的,瞪著放焰火的諸位姨娘。
說是給他放焰火,可是玉堂春、雪裡梅又叫又鬧,玩的比誰都開心,就連幼娘也興致勃勃地加入進去,只有高文心雖然滿面是笑,到底童心少些,她溫柔地站在楊凌身邊,不時給寶寶掖掖被角兒。
‘噯,今天天陰地厲害,別放焰火了,你們還是到花廳打葉子牌吧,選駙馬的事兒差不多了,現在就剩下二十多個侯選人,我都七八天沒去了,現在得去把把關吶,好了好了,咱們回吧‘。
楊凌抱著兒子剛剛轉過身,就象被人掐了一把似的,小傢伙抽冷子扯開喉嚨放聲便哭,幼娘連忙丟下焰火跑了過來,楊凌抱著兒子急忙回身,一瞧見燃放的焰火,小楊大人兩眼發亮,哭聲嘎然而止。
楊凌把兒子遞給幼道,哭笑不得地道:‘這什麼破孩子呀,那麼多玩具不玩,就喜歡出來轉悠,還看焰火‘。
韓幼娘抱過兒子,在他頰上親了一下,向楊凌嫣然道:‘男孩子嘛,闖蕩點還不好?呵呵,相公要忙公事就去吧,難得玉兒她們也玩的開心,我們再待一陣兒就回房間‘。
‘嗯,要起風了,別在外邊待太久,小心著了涼‘,楊凌如蒙大赦地離開後花園,立即到前廳喚過劉大棒槌道:‘準備車馬,去諸王館。‘
劉大棒槌身子站的筆直,昂然答道:‘是國公爺稍候,俺去把侍衛們喚來‘。
說著劉大棒槌刷地一轉身,身子跟標槍似的,軍容軍貌之嚴整,前所未見。楊凌好奇,忙道:‘等等,大棒槌,你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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