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家相公我著急了好不好?呵呵”。
高文心聽他已開口自稱相公,心中甜蜜無限,同時卻也窘的無地自容,她抻著衣角使勁兒卷在纖細修長的手指上,然後又使勁兒拉開,手足無措半晌,才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楊凌一眼。羞怯怯地道:“走吧”。
楊凌正被她那種欲羞還怯的少女風情迷的神魂顛倒,聽了不由一怔道:“幹什麼去?”
“吃飯去,人家忽然覺得……..有點餓了”。
這一天上門拜訪地人還真不少,外四家軍將領、許泰、劉暉、賀三壇、馮洛四位總兵和彭繼祖、連得祿等人聯袂來訪。
這些人都是粗獷地武將,性情直爽,一見了楊凌,彭繼祖和連得祿一胖一瘦兩個傢伙抱住楊凌便放聲大哭,聲音驚天動地。聽楊府內外,一片號啕。
好在前兩天他們來哭靈,楊府上下已經見識了他們哭嚎地本事了,丫環侍婢們視若不見,從容淡定。這些人還沒出大門兒,吳傑率著內廠地親信屬下又上門探望,這些人的主心骨回來了,那真是說不出的開心。眾檔頭、千戶、百戶們坐在前院客廳裡又說又笑,笑聲朗朗直傳出大門去。
到了下午,戴義、苗逵、張永等人又相繼趕來,這些日子他們倒是很聽楊凌的話,在劉瑾面前裝聾作啞。逆來順受,攢足了勁兒就等著自已這一派的首領回了京再和劉瑾一較雌雄,楊凌的死訊傳開,最傷心的雖然不是他們。但是卻最緊張、最失望。
如今見了楊凌,三人猶如告狀一般,不斷訴說這些日子受地劉瑾的窩囊氣,說到憤怒處,不由破口大罵,害的楊府周圍四下巡邏的番子們都感到奇怪,怎麼楊府今日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張嘴罵人的?
可是奇怪的是。朝中百官整整一天都沒有人登門造訪,這就有點不尋常了,旁人就算不方便公開上門,焦芳身上可是明明白白打著楊派烙印的,沒理由有什麼顧忌,楊凌立即派人進京打探訊息,傳回的訊息是:朝會未散!
楊凌聽了大吃一驚,朝中出了什麼大事了?正德皇上從來不開午朝。如今莫說早朝。午朝時間也早就過了,什麼事竟讓文武百官在宮中待了整整一天?
此時。朝會仍在慷慨激昂地爭論中,文武百官中午只不過喝了碗稀粥而已,宮裡的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皇上賞賜大多時候賞的就是個面子,三十兩銀子兩匹絲綢,禮輕意重,要的就是那麼個意思,御膳房聽說皇上要賜膳當然也不會實惠到七個碟子八個碗地真給你往上端。
可是百官仍在爭吵之中,一大早兒正德高高興興地上朝來,就有翰林院、都察院的人上折請旨,要求撤銷對楊凌的加封和賞賜,許多老成持重的官員都覺得楊凌小小年紀,縱然真有大功,堂堂世襲侯爺也足以褒獎他地大功,是以立即站出來聲援。劉瑾一派已經得到他的示意,立即出班反對,正德也覺得自已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楊凌的功勞在他心中,那是足以稱得上國公稱號的。
劉瑾派對楊凌如此熱衷,立即引起了三大學士的警覺,只略一思忖,便猜出這是架空之計,明升暗降剝楊凌地權,現在朝中能與劉瑾抗衡的唯此一人而已,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現在都需要楊凌這個人在位,以防止劉瑾一家獨大,於是三人立即出班,眾口一辭贊成取消對於楊凌的加封,撤去國公封號。
可是此時劉瑾控制著吏部,掌著百官升降大權,隨波逐流趟渾水的官員大有人在,都察院的主要力量也掌握在他的手中,這就是喉舌,他們旁徵博引、又抓住皇帝金口玉言,聖旨一下沒有收回的理由予以反對。
他們地力量實際上已經在朝中佔據了絕對多數,再加上正德皇帝也覺得剝去楊凌國公地封賞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三大學士和已經醒悟過來的清流派苦於無法對皇上直言其中厲害,很難招架得住這位總裁判吹黑哨下地進攻。
他們總不能對皇帝直接說:您最信賴的左膀右臂,早就明爭暗鬥打的不可開交啦,劉瑾是個大壞蛋,他是想奪了楊凌的權。獨霸朝綱。虧得是三大學士一齊反對,這才勉強抵住劉瑾派對皇帝和楊凌地阿諛奉承之詞。
爭論一直持續到下午也沒有個結果,正德高高興興上朝來的那點兒喜氣早被這些大臣們給氣沒了,於是沒好氣地宣佈散朝,明日再議。
等到朝會一散,三大學士湊在一塊兒簡單地商量了幾句,便委託和楊凌走的最近的焦芳趕快找他陳述利害,讓他明日一早立即上朝。主動辭去所有加封職務。
楊凌在府中不知出了何事,金鑾殿上未曾散朝前又沒人能打聽到具體訊息,他坐立不安,最後喚人牽出馬來,正要親自去城裡打聽一下訊息,焦芳的官轎急匆匆地到了。
楊凌聽了焦芳的話,才知道今天京裡鬧出這麼大動靜竟是為了自已這個威國公,楊凌對於當王當侯原本就興趣不大。如果不是想在這個時代做出一番事業,用自已的努力避免後世的諸多悲劇,就是這個權威赫赫地內廠廠公他也不願意就任,所以只是淡淡一笑,對於主動請辭國公一口答應下來。
焦芳這才鬆了口氣。如果楊凌主動請辭,想來皇上也能夠應允了。小皇帝到底年輕,對於官場上的機謀詭詐看不透澈。而劉瑾派的人又只提楊凌論功應當加封,根本不提他現在的職務和權力。這些東西,只要楊凌入彀,把威國公的爵位正式定下來,就不怕他不交出來。
焦芳與楊凌在內書房秘議到日向西山,這才告辭離去,準備召集楊凌派的人明日早朝集體造勢,幫著楊凌把這個綁手縛腳的威國公給辭掉。
送別了焦芳,楊凌回到書房將整件事又細細思索了一遍。劉瑾這麼做倒是一步難得的好棋,在皇上和天下人面前,他造出一套大公無私,與楊凌親密無間地假象,贏取皇帝的好感,同時又逼著自已一步步把手中的權力交出去,以劉瑾現在的勢力,只要交權。豈有不落到他手裡的道理?
不守劉瑾能咬死地不過是皇帝旨意不可輕易撤回。楊凌的功勞足以加封國公,而且篤定自已也不便直接向皇上點明他們捧自已是要撤自已的權。想讓自已吃個啞巴虧。
不過這陰謀識不破也就罷了,既稱陰謀,就是不能點明,一旦被人洞悉你的用心,便很難起到想要地效果。朝中的老臣們混了一輩子官場,又豈是後宮裡幾個沒有經驗的太監能對付得了的?這計謀既已被識破,只要自已也拿出一副冠冕堂皇的理由堅決辭職不幹,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兒?
劉瑾厲害,厲害在能揣摩皇上的心思,厲害在他和皇帝的親密關係,可不是他在官場上有多麼厲害的詭計,否則憑他地權力和人脈,又不象自已搞種種改革和保守派有不可調和的利害關係,其勢力發展何止是現在的局面?但他手下張彩和張文冕等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必然也會料到我一定請辭,他們還能有什麼殺手鐧呢?
楊凌唇邊露出一絲笑意:我的身邊就有一個大陰謀家,可惜,她不在這兒。不然,她十有八九能洞燭劉瑾等人想要使用的陰謀,我便可以智珠在握,料敵機先了,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這仗不會一下兩下打完,我想著削劉瑾的權,劉瑾也想著削我的權,這日子長著呢。
這時,楊凌看到陽光漸漸淡了,正要叫人掌上燈來,雲兒扎撒著溼淋淋地小手跑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把剪子,向楊凌施禮道:“老爺,高管家讓我來知會老爺,前宅有人前來拜望,說是姓楊名慎,老爺見不見?”
“楊慎?見!見見!請他到後……..不不,我親自去接他”,楊凌喜出望外,急忙站起身往外走,他走到門邊瞧了雲兒一眼,忽地問道:“你在洗衣服?”
“是呀,老爺”。
“嗯?那你拎把剪刀做什麼?”
“喔……..”。雲兒乾笑道:“衣服破了,我剪剪布頭補一補”。
楊凌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道:“邊洗衣服邊打補丁?呃……..好了,你忙你地去吧”。
“是,老爺!”雲兒一溜煙地跑了。
楊凌不及細想,也急忙奔向前廳,一見那儒雅斯文的青袍書生正是楊慎,楊凌大笑道:“楊慎。果然是你,哈哈,想不到你來地這麼快,我剛剛到京還沒來得及向皇上舉薦,你便到了”。
楊慎微笑施禮道:“呵呵,小可比大人早走了十多天,不過昨日才到京師,剛剛到了便聽說大人遇難。驚得小可七魂丟了六魄,正自神遊太虛,便又聽說大人策馬還京了,幸好是虛驚一場呀”。
“大人剛剛回京,諸事繁雜。小可本想過兩日再來叼擾,今日聽了一個訊息,卻是不得不提前來訪了”。
“哦?”楊凌目光一閃,若有所察地道:“走。咱們去內書房慢慢聊”。
一入內書房,楊凌便斂起笑容,肅然道:“慎老弟可是為了今日朝議罷免我威國公之事而來?”
“呵呵,大人料事如神,小可正是為此而來”。
楊凌哈哈一笑,說道:“請坐”,他自已也在桌後坐了,吩咐人上了茶。掩了房門,然後問道:“不知慎老弟何以教我?”
楊慎微笑道:“這國公爺當也罷,不當也罷,原本不打緊,真要緊的,該是這想往上推大人的,和往下拉大人的,都打地什麼主意。大人說是麼?”
楊凌微微一笑道:“哈哈。我來開門見山,你來以誠相待罷了。要說的不過是一個劉瑾而已,是麼?”
楊慎肅然起立,深深一揖道:“正是!小可請教大人,劉太監此人如何?”
嘖嘖,這語氣……..,楊凌差點兒也起身一揖,肅然答對:“董卓,名為漢相,實乃漢賊也”。
楊凌想了想徐徐道:“若說他奸宦,稱得;若說他佞臣,也稱得;其害,不只在宮闈之中也。”
楊慎直勾勾地看著他,問道:“大人現在能為國除賊麼?”
“不能!”
“放眼朝野,能與劉瑾抗衡者,唯大人一人,小可也知道大人與劉瑾勢同水火,不知大人何時可對劉瑾一擊必殺?”
“……..削弱他的勢力,打擊他的氣焰,我辦得到。要徹底除掉這個禍害,難!除非劉瑾失去聖寵,否則無人除得掉他。可是他若真的已失寵,便也沒有了危害,又何必除掉他?”
“大人與劉瑾互相忌憚,縱有爭鬥,互有勝負,勢力消長不過一時,只要仍匿在皇上羽翼之下,朝爭綿綿,就是鬥上幾十年也不稀奇,最終誰勝誰負,難以預料。
大人此刻聲望地位如日中天,又是皇上最寵信的大臣,可是也不能徹底扳倒劉瑾,因為有聖眷在。而只要有大人在,就是時刻提醒劉瑾,不可飛揚跋扈失了聖眷。皇上的寵信,就是劉瑾的免死金牌,劉瑾時刻待在皇上身邊,除了他自已,誰也不能破壞這份聖眷。”
楊凌目光一深,凝目道:“你有什麼妙計?”
楊慎施施然站起,坐回桌旁呷了口茶道:“今日聽家父談起朝議剝奪大人國公之爵,而劉瑾力保,慎覺地這倒是個好機會,所以才急急趕來。大人,劉瑾這個陰謀陷阱,小可覺得大人不妨去踩一踩,讓他得一時之利,換來朝廷長遠之利”。
“哦?你仔細說說看”,巴蜀第一鬼才雖然年紀尚小,也沒有為官經驗,可是博覽天下群書,見識非凡,楊凌也上了心。
楊慎侃侃而談道:“劉瑾想以陰謀奪大人之權。難!你們都不是一個人,位高權重者,身邊必然也依附著許多志同道合的人。同樣的,大人如想除掉劉瑾這個禍害,也難。因為他牽涉到的,也有層層面面的關係,甚至還有皇上這一層。
在朝政中,是很難用陰謀詭計打敗對方的。因為朝政中,不同政見者的派系是十分明顯地,你地行為代表著你的立場,你的每一項舉措,代表著你的利益,敵人自可由此判斷出你的意圖。
就象今天,大人並不在朝中,而劉瑾地陰謀照樣有人識破。並根據他的利益推測出他地目的,於是竭力阻止。等明日大人上朝堅決請辭,他地陰謀失敗,這一局便打和了,劉瑾無傷。大人亦無損。
陰謀若要成功,除非對手識不破,或者等他大徹大悟時為時已晚。但是大人和劉瑾不是普通的官宦,你們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要想扳倒對手,無論用盡多少心機,最終還是要圖窮匕現,而此時對方只要求助於皇上,便可挽回頹勢,至少可以儲存實力,然後等待機會捲土重來。我說朝爭甚至可能延續幾十年,便是這個道理。時而彼強、時而彼弱,終是難分軒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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