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好,如今只有帶回去細看,從字裡行間找出這個女人的身分了,希望這個女人不是……她。
楊凌合好匣子,使個眼色叫番子接過去。轉身向朱湘兒走去,笑道:“郡主,在下已經將所有物品檢查過了,除了剛剛那個匣……那本書要帶走,其他沒什麼要拿的,咱們去夢璃姑娘住處再看看吧”。
他眼睛一掃,瞧見牆上掛著一副畫,畫的是三個小孩子在河邊釣魚。一個戴著竹笠的少年。坐在岩石上,在河的上游很認真地盯著水面。一條魚線垂入水中。隔著幾步遠石下河邊,另坐著一個少年,比岩石上地兒童年紀略長些,一手提著魚杆,一手捉著肥大的魚兒往竹簍裡放,他面向著岩石上的少年,似乎正笑說著什麼。
第三個,則是個梳著丫丫,胖乎乎的小女孩兒,魚杆丟在河邊,她卻憨態可掬地鑽到草叢中去捉蝴蝶了。畫筆雖然簡單,卻充滿童趣,三個孩子的神態、舉止,還有河水樹木,畫地栩栩如生。
楊凌看到那個卷著褲腿兒,露出一對胖胖短短的小腿,正興致勃勃撲向蝴蝶的小女孩,再對照另兩個少年,不由想起了‘小貓釣魚’的故事,他“噗哧”笑道:“一個魚兒在手,一個努力垂釣,不過看來看去,還是這個不務正業地小傢伙最可愛”。
朱湘兒聽了,回頭橫了他一眼,嬌嗔道:“我怎麼不務正業了?釣魚也算是正業麼?”
“嗄?這個畫……”,楊凌又看了看,恍然大悟道:“畫上的是世子、二殿下和郡主殿下?”他又看了一眼,見畫旁還有一首詩:‘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詩畫不算太相諧,不過這畫頗陳舊,應該是他們兒時之作,能以此詩配畫,也算不錯了,稀奇處那畫竟是以四種筆體寫就。楊凌仔細看了半晌,奇道:“這詩是何人寫在上面的,怎麼有四人的字型?”
朱湘兒顯然也極喜歡這畫,竟然難得地給了他一個笑臉,說道:“畫兒是二哥畫的,他又以我們三人和父王的筆體分別寫了一句詩”。
“妙,甚妙”,楊凌讚道:“頭兩句端肅謹然,應該是蜀王爺和世子的筆體了,不過第三句……二殿下能學他人筆體,怎麼自已的筆體這麼難看?哦,那是還沒定形,看二殿下現在地書法可是……”。
朱湘兒臉上的笑容沒了,用很平板的聲調一字字道道:“第一句是慕仿我父王,第二句是我大哥,第三句是我……,最後一句才是我二哥自已的”。
她一甩袖子憤憤然走到門口,才不服氣地回頭道:“楊大人法眼,那時我才四歲半,能有什麼筆體?”
楊凌碰了一鼻子灰,見旁邊的番子們全都低著頭在那兒忍笑,就是站在壁角侍候著的幾個侍婢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便乾咳道:“好了好了。東西都放回原處,現在去夢璃姑娘那兒查檢視,快點收拾了!”
他走到門口,心裡忽然有點奇怪的味道,扭回頭去又看了看那副畫,一副其樂融融地稚子垂釣撲蝶圖,盡有天倫之樂,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兒。
如果確實是世子陷害二殿下……。楊凌輕輕嘆息了一聲:“看他們小時候,沒有隔閡、沒有心機,只有相親相愛。人吶,一長大了,權勢、名利、地位、金錢,把人染地也充滿了市俗之氣。如果我地猜測是真地,朱讓槿出獄之時,看到這副畫。想起小時候兄弟手足親密無間的感情,會是怎樣一種心境呢……
“我都三個老婆了,可是還不知道女人有這麼多囉囉嗦嗦的東西,好古怪,這都幹什麼用的呀?”楊凌直著眼睛看著番子們不斷翻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東西。
小郡主則臉紅紅的。不時從番子們手裡搶過東西再塞回去,還要低聲罵他們幾句,弄得一幫番子們戰戰兢兢,要是找出些小布頭兒。還不等人看見,就主動又放了回去。
胭脂水粉眉筆頭油,也都翻了出來,梳妝檯下地東西最雜亂,許多又怕打翻碰碎,拿出來又要逐樣翻看檢查,所以別處都搜過了,這裡還沒查完。
這裡畢竟不是往常去犯官宅子裡搜家。可以毫無顧忌,眼見大家都在等他,那番子越發著急,卻還是不敢亂動,好不容易都掏空了,最後從最低一格一些女人私物下邊翻出一個小冊子,番子不敢開啟,急忙呈給楊凌。
楊凌開啟一看。裡邊記的是一些詩句、短賦。還有些支離片斷的文字,象是日記一類的東西。楊凌如獲至寶,忙叫人也當著朱湘兒的面收了,至於其他的東西,實在看不出什麼異處,便都放了回去。
“今天晚上,看來得好好看看這些東西了”,楊凌想著,向朱湘兒客客氣氣地拱手道:“多謝殿下協助,下官已經查完了,想必我的人也把相關人等到的問訊筆錄,以及有關證物從按察司取回來了,下官忙於公務,就不多待了,這便告辭回府!”
“嗯,沒人留你!”朱湘兒從鼻腔裡哼出了一句話,聽起來象是懶洋洋沒睡醒似地,雖然無禮,偏就讓人感覺有幾分柔媚旖旎的味兒。
楊凌不為已甚,又對朱湘兒拱拱手,返身便走。
朱讓槿成年之後,就住在前宮,反正蜀王家房子大,成都城的五分之一都圈在他們家裡頭,繞一圈兒也得大半天。不過朱讓槿喜歡朋友,所以放著獨門獨院的樓閣不住,卻在款待來賓貴客的禮賓樓附近一座獨樓住下,四下也沒有院牆門禁,只以一片竹林為遮蔽。
拓拔嫣然地人四處奔走,想找到些有利於朱讓槿的證據,可是她的人無法接觸案情的核心,只能在外圍打轉,到了晌午,已經回報地訊息沒有什麼可資利用的,拓拔嫣然心中煩悶,獨自在禮賓樓外轉悠了一陣,便舉步向竹林行來。
她和朱讓槿雖說兩情相悅,甚至已有了夫妻之實,可是事情畢竟沒有公開,平素這裡雖也來過,為了避嫌卻大多是和小郡主、夢璃,或者楊慎、盧士傑等人同往,自已單獨到他的住處還是頭一回。
拓拔嫣然踽踽獨行,心中想著朱讓槿,恍惚抬頭間,發現已經穿過了竹林,來到了樓前,樓仍在,可是人已空,去看些什麼?
拓拔嫣然長袖輕拂,悠然一嘆,正要轉身離去,忽地看見四個侍婢拿著灑掃工具從樓中出來。蜀王那老糊塗都要殺了兒子遮醜了,還記著打掃他的住處麼?不會是……朱讓槿還沒死,他就打算把房子另作他用了吧?
拓拔嫣然心頭火起,對走近來的四個侍婢冷然道:“站住,這個時辰怎麼打掃起房間來了?”
四個侍婢都認得這位蠻族公主。也知道連蜀王都敬她三分,忙恭謹施禮道:“回稟姑娘,方才欽差楊大人帶了人來查房子,那些番子粗手粗腳的,弄的亂了,所以大總管讓婢子們過來收拾一下”。
“楊欽差?楊凌?他來查的什麼房子?”拓拔嫣然驚奇地道。
“回稟姑娘,王爺將二小姐被殺一案已經移交給欽差大人審理,所以楊大人才帶人來搜查。說是取……取……”
另一個機靈地侍婢忙介面道:“說是來取證!”
“嘁!他取地什麼證?狗仗人勢!”拓拔嫣然嗤之以鼻,拂袖走了兩步,眼珠一轉,忽地停下了腳步:“案子移交欽差審理?看來我的話是起作用了,這對糊塗王爺不敢再動讓槿,又不願意讓自已的部下多知道家裡的醜事,這才交給外地人”。
她雖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有時甚至偏執的不講情理。但是個性嬌縱蠻橫,頭腦卻十分聰敏,立即猜出了蜀王和靖清郡王的用意。
“讓槿說過,這個姓楊地是他地好友。每次提起這個姓楊的,讓槿都很欣賞親熱地樣子。讓槿這麼欣賞他,這個就算蠢應該也蠢不到哪兒去。說不定還真能讓他幫著讓槿洗脫了罪名。”
她回身問道:“姓楊的……大人,查到了什麼證據沒有?”
幾個侍婢見她走開,剛剛鬆了口氣。見她又轉了回來,忙小心翼翼地道:“婢子們站在牆邊兒上侍候著,沒看清搜出什麼東西,就是後來從書架上找到一個匣子,好象放了幾封信,楊大人看了一會兒,就全帶走了”。
“信?莫非……我和讓槿的書信往來,全都讓那個姓楊的給拿去了?”拓拔嫣然又羞又惱。臉上火辣辣的。
她頓了頓腳,正想追出去,忽覺不妥,就算以他的身份,也沒有阻撓官差辦案、強索證據地道理,再說這個姓楊的十有八九是讓槿的幫手,對他也不能太無禮了。她想了想,急促地道:“我知道了。你們忙去吧。我去二殿下房中看看”。
幾個侍婢也不敢攔她,見她進了房子。幾個人也趕緊提著東西溜了。
拓拔嫣然進了朱讓槿的書房,裡邊三大架子書,平素她也沒有細看過。返回小金川時偶爾的書信往來,朱讓槿放在什麼地方,她也並不知道,現在聽說是從書架上搜出了東西,她不由上了心。
楊慎博學、雜學,這位二殿下朱讓槿所學也極為龐雜,書架上經史子集,包攬永珍,拓拔嫣沒有耐性細看,掃了兩眼沒什麼發現,就失去了細細搜尋地興趣,決定去找楊凌探探口風。
她正要轉身離開,忽然發現臨近書桌上方架子上有本書還沒插好,便順手幫著按了回去,這時才注意到側面沒有寫書面,她順手拿過來翻開一看,裡邊記了許多古怪的符號,好象她見過的荒山石刻中的上古文字,筆畫簡單,而且變化極少,翻來覆去地大約就是那些文字,不過細看卻又有許多不同。
拓拔嫣然驚奇地“咦”了一聲,匆匆翻了翻,書縫間密密麻麻寫了許多蠅頭小字,好象是給書寫的註解,不過用的居然也是一樣的語言,前邊墨跡較沉,翻到最後幾頁墨跡發亮,好象前幾天才剛剛寫就。
拓拔嫣然俏臉一沉,不悅地把書甩在桌子上:“情人之間就該沒有任何秘密、沒有任何保留,我的事從來沒有一件瞞著他的,他什麼時候學了種偏僻的文字,卻沒和我說過。”
她氣沖沖地走到門邊兒,想了想又回去抄起了那本書,這才揚長而去。
楊凌帶著大棒槌回到行轅,對伍漢超道:“按察司的檔案卷宗都調回來了麼?本官今晚要詳細看看”。
伍漢超道:“都已經取回來了,包括訊問相關人員地證供、和當場拾獲的玉佩。不過……現在的天氣實在不宜長久停放屍體,朱小姐的屍體已經檢驗過了,方才柳大人帶來錦衣衛的貼刑官和忤工,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屍體上找不到別地線索了。靖清郡王也派人來投過貼子,希望能早日領回屍體,入土為安。大人您看……?”
“屍體也弄來了?”楊凌一怔:“陸政這個老狐狸,可是巴不得把這燙手山芋丟給別人,推的乾乾淨淨啊”。
他點點頭道:“本官也不是忤作,既然按察司和錦衣衛的忤工全都驗過了,屍首就不要留著了,通知靖清郡王來領屍吧”。
“噯。等等”,楊凌想了想道:“先死為大,走,帶我去拜拜這位夢璃姑娘”。
屍體停在欽差行轅不吉利,後院兒又是楊凌練功、打靶地地方,所以伍漢超把她安置在了側面狼兵們地住處。旁邊房中就停著一具死屍,這些狼兵居然安之若素,出出入入嘻嘻哈哈。渾不在意。
直到看見伍漢超陪著欽差大人來了,這些人才肅然起來。原來他們只是作戰驍勇,現在跟了楊凌這麼久,大部分狼兵也懂得軍紀軍禮了,忙向楊凌行了禮。乖乖站到一邊。
停屍房門前站了兩個親兵,楊凌進了房子,只見房中空空蕩蕩,只停著一具棺木。棺木前邊放著一個凳子,上邊放了個小香爐,香菸嫋嫋,反而倍覺淒涼。
任你王侯公卿,才子佳人,死後也不過是一坯黃土。年方二八的女子,又貴為郡王子嗣、天之嬌女,竟這樣被人活活扼死。一屍兩命!
楊凌原本事不關已,只是冷靜地想處理好這個案子,現在也不由自主地對那滅絕人性地兇手產生了無比的厭惡和憎恨。他放輕了腳步,走到棺前,雙掌合什,輕聲道:“朱夢璃姑娘,現在本官接手了你地案子,一定找出真兇。為你報仇。朱姑娘泉下有靈。請保佑楊某順利緝兇,嚴懲兇手”。
楊凌默默地拜了三拜。直起腰來,伍漢超走到棺前,伸手輕輕一推,棺木嚓地一聲滑開,他按著棺蓋道:“大人,這位就是遇害的朱姑娘”。
既要做辦案的青天大老爺,哪有連受害人都不看一眼的道理,楊凌心裡雖有點抗拒看死人,也不能不硬著皮走過去。他見棺蓋開啟,裡邊飄出嫋嫋白煙,不禁有點害怕,抬頭看看伍漢超卻神情坦然,情知必有緣由,便壯起膽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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