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楊氏青天
“當~當~~”,悠揚的鐘聲從文殊廟中傳來。
“砰!砰!”犀利的槍聲在欽差行轅後院響起。
自從在昭覺寺被擄,火槍發揮了大作用,楊凌頓覺要想防身,還得靠這件利器。他已錯過習武的最佳時期,也不可能天天練武,雖說習練的是許多練武人夢寐以求的上乘內家功夫,不過要是用來強身健體,應付家裡那幾個小嬌娃還可以,對付能夠突入他的侍衛群的真正高手,永遠都要差一大截,還是老老實實地走捷徑的好。所以他現在每天除了晚上練內功、早上練外功,還要練練槍法。
“再放遠二十步!”楊凌一邊熟練地擦拭著槍口,麻利地填火藥、上子彈,一邊向遠處喊道。
侍衛們把長凳又抬遠了些,將一個個小酒罈子擺在凳上,楊凌拇指扳開保險,單臂舉起,又瞄準了一個罈子,大棒槌急急走來,見他正在瞄準,忙站在一旁。
“砰!”一聲槍響,瓷片四濺,小口罈子被射的粉碎。
“好!好槍法!大帥,靖清郡王要見你,正在書房相候!”大棒槌是個直性子,雖見別人馬屁拍多了,也知道這時該誇兩句,但是明顯有點敷衍,緊跟著便拐到了正事上。
“哦?靖清郡王?”楊凌怔了怔,略一思索道:“奉茶待客,好生伺候著,我馬上就到”。
楊凌心中暗暗嘀咕:“靖清郡王來找我做什麼?莫非……我昨夜隨著錦衣衛去探看二殿下,被他發覺,這是向我示威來著?不可能,刑獄大牢裡可沒人認得我,錦衣衛和二王子也決不會說出去,去見見他再說”。
楊凌昨夜去見朱讓槿。一來是儘儘朋友之誼,二來既然想救他出來,總得見見這位當事人,瞭解一下更詳細的情形,可是朱讓槿雖然一口一個冤枉,能說得出的有用資料也著實有限,從他這兒瞭解的情形根本不足以替他脫罪。
既然是因私情殺人,勘察一下案發現場。向被害人親眷瞭解一下她平素的行動和接觸的人或許會有所得,可惜以他的身份實在不便公開參予,只好叮囑柳彪明查暗訪,調查朱讓槿和朱夢璃地所有情況,希望能找到對他有利的證據,他這個欽差唯一的作用,也只能保證沒有得力證據,阻止別人胡亂判案罷了。
郡王也是王。地位崇高,除了宣旨和自我介紹身份,按規矩對平民百姓都不能直接開口說話,必須得透過身邊的下人來傳話,哪怕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這是皇室的規矩。楊凌不但是官,而且是高官,自然不在此例,可是見郡王也不能穿著這身練武服。他忙趕回房去匆匆換好官袍,然後再趕到書房見王駕。
靖清郡王身材高大肥胖,方面大耳、濃眉重目,典型的朱家人的相貌。他坐在椅上,茶水動也不動,正在雙眼出神,楊凌匆匆走了進來。
現在不是公事造訪,楊凌端不得欽差架子。忙以下官之禮長揖道:“下官楊凌,見過靖清郡王殿下!”
“喔?”靖清郡王回過神兒來,竟然起身相迎,滿臉堆笑地道:“啊!楊大人,快快請起,本王一早就冒昧登門,打擾,打擾了”。
“哪裡哪裡。王爺登門。那是蓬捨生輝呀。下官一早上起來,就聽見喜鵲在叫。核計著……咳咳,不知王爺駕臨,這是……有什麼要事麼?”
楊凌拍馬屁地話兒說了一半,自已感覺有點噁心,連忙話風一轉,直接繞上了正題。
兩人分賓主坐了,靖清郡王手扶膝蓋,沉吟說道:“楊大人,昨日蜀王宴上,小女遭歹人殺害,本官心痛如絞……本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長女早嫁了人,膝下就這麼一個孩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份痛……,本王這兩日實是不想出門見任何人的”。
楊凌也喟然一嘆,說道:“王爺節哀,正因二小姐為奸人所害,考慮到王爺此刻正在悲傷之中,所以下官也未敢登門慰問,郡王之女在王府中公然遇害,此事實在重大,下官相信地方官府定會秉公執法,找出真兇,嚴懲不貸,讓二小姐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哈!秉公執法?”靖清郡王怪笑一聲,澀聲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吶。若是個尋常的兇手,此刻都該斬了,可是嫌犯是蜀王爺的兒子,沒準兒這嫌犯就要一直嫌下去了”。
一個親王、一個郡王,哪個都比他官大,老朱家的破爛事兒多了,有吃過人的王爺、亂過倫的王子,誰敢多嘴呀?楊凌不好插話,只好默然聽著。
靖清郡王淒冷地說罷,看了楊凌一眼,艱難地道:“楊大人當朝一品,威武侯之名聲播四海,前些日子為求政令統一、平息都掌蠻之亂,堂堂蜀王也被你軟禁起來,這份不畏強權的膽魄,實令本王欽佩萬分”。
楊凌眉毛一跳,直覺地感動靖清郡王這麼大拍馬屁,一定不是什麼好事,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一個郡王求人,還能是小事麼?
果然,只聽靖清郡王道:“楊大人是皇上的肱股重臣,本王也不瞞你,小女……經忤作驗屍,她已……已……身懷有孕了……”。
“什麼?”楊凌昨日已從朱讓槿那兒知道了事情經過,但是還得做出大驚失色狀,驚訝地道:“這……竟有這等事?”
靖清郡王老臉羞紅,難堪地道:“家門不幸啊!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本王……本來也在奇怪,朱讓槿和本王家是親上加親,既是堂兄妹也是表兄妹。他和夢璃一向親密,能有什麼仇恨,竟然……”。
他重重一拍大腿道:“逆倫合奸,大明皇室都為之蒙羞啊!”
他本來是執意要朱讓槿明正典刑,替愛女償命的,可是當他氣勢洶洶地去向蜀王問罪,卻聽到這樣的醜聞,自已地女兒也不爭氣。做出這樣的醜事,氣焰頓時便消了,為了自家的名譽,與蜀王商議一番,才定下朱讓槿自殺,此事悄然掩過地主意。
不料小金川土司拓拔羽地女兒竟然半夜登門,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朱夢璃懷孕的事兒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她不相信這事兒是朱讓槿乾的,叫他少打歪主意,這案子她會盯著,直到真相大白於天下,如果他和蜀王敢為了遮羞犧牲朱讓槿。她就要把此事公開,讓全天下的百姓人人都曉得。
這一下靖清郡王可傻了眼,別看他是王爺,他還真得罪不起拓拔嫣然。蜀地有十五個土司。彼此疆界從來就劃分的不是那麼清楚,各地土司之間常為了疆界劃分、承襲土職等事發生械鬥、仇殺。
大小金川近接成都,遠連衛藏,是內地通往西藏、青海、甘肅等地的咽喉重地,再加上那一帶多是藏民,和域外的藏人互通聲息,所以勢力在十五個土司中是大地,可以說拓拔羽跺跺腳。蜀王也會緊張老半天,他這個有祿無權地郡王,自已的地盤就在拓拔羽的眼皮子底下,很大程度上還要仰賴這位土皇帝的鼻息,怎敢用權力去封人家的嘴?
這一來靖清郡王也睡不著了,急急忙忙入宮去見蜀王,和他商議此事。這件皇室醜聞,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越底層的人越不宜讓他們知道。蜀地的官員都在蜀王治下。讓這幫下屬處理王室地事兒,知道地官兒只能越來越多。到時這些王爺們地臉往哪兒擱?
再者靖清郡王還抱著一份私心,自已現在也不那麼理直氣壯了,如果官員們看在蜀王面上循私枉法,再找些藉口替朱讓槿脫罪,那自已的女兒不是白死了?這查案官員地人選就成了大問題。
兩個人各懷機心,研究來研究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楊凌。他地地位超然,不怕他憚於蜀王的面子,而且他是京官,事後一走了之,不會有常常見面的尷尬,再者他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必然也知道分寸,內廠地番子們口風緊的很,王公大臣們的私事他們知道的多了去了,從來就不會隨便洩露。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決定請楊欽差出面來查證這個案子,二人心中早已認定朱讓槿就是兇手,所謂查案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取得口供,這事兒儘快了了也就是了。
靖清郡王一大早兒的就來見楊凌,就是想託附一番,案子落到內廠手裡,可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可不能讓楊凌趁機賣蜀王一個面子,有意為朱讓槿脫罪。
靖清郡王把兩位王爺聯手請求楊凌出面查問此案的要求說了,然後又捧又贊,又暗許好處,最後又語帶威脅地道:“楊大人,此案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人人皆知本王的女兒是被人殺死的,這事想善了是不可能了。這是大明皇室宗親間地一件大案,本王思來想去,也只有楊大人出面,才能真正做到秉公而斷,訊息又不致傳到市井間去,這事兒就拜託楊大人了”。
他重重一哼,一語雙關地道:“本王雖不及蜀王,卻也是大明皇室宗譜上有字號的王爺,這事兒楊大人無需顧忌,儘管放心去辦,如果有人想以權謀私、干擾大人辦案,我這個王爺就進京告御狀,就算他是堂堂蜀王,我也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楊凌瞧了他一眼,心道:“說的跟真的似的,不就拿話給我聽呢嗎?我要是敢偏幫著蜀王,你就要進京向你們老朱家的當家人告我的御狀。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我能明正言順地插手此案,查他個水落石出,幫朱讓槿洗脫罪名了,萬萬不可錯過。”
楊凌想到這裡,起身向靖清郡王肅然道:“王爺放心。兩位王爺如此託付,下官豈能推辭?況且事涉皇室尊嚴,下官掌著內廠,要插手也不算逾矩。下官一定把這案子查的明明白白,將真憑實據呈報到兩位王爺當面!”
靖清郡王點點頭,厲聲說道:“此案不了,本王不會離開成都半步!本王地女兒有辱門風,就算該死。也得是本王來執行家法,死地這麼不明不白,本王咽不下這口氣!此事拜託楊大人了,告辭了”
“郡王殿下慢走!”楊凌送出了大門口兒,躬身施禮,靖清郡王的八抬大轎揚長而去。
這裡自從住進了欽差,半條街都畫為了禁區,不過因為去廟裡上香地人多。王府門前都沒封街,楊凌也不能太過份。所以伍漢超安排了重重侍衛後,對面半條街仍許人通行。
此刻,就有一頂小轎正扇悠扇悠地行在對面,轎前轎後還跟著四個小廝。好象是大戶人前上香回來的千金小姐,靖清郡王的轎子剛走,那小轎一轉,就直接奔著大門來了。
立刻有八個侍衛迎了上去。鋼刀半出鞘,厲聲喝道:“這裡是欽差行轅,退回去!”
伍漢超、劉大棒槌等人也迅速把楊凌圍在中間,劉大棒槌身材高大,猶如一隻巨熊,橫在楊凌前邊,把他整個人擋的嚴嚴實實,楊凌歪著腦袋想看看外邊的情形也看不到。
轎子停了。前邊一個小廝一亮袖子,舉起個牙牌,朗聲說道:“郡主殿下要見楊大人,請楊大人上前答話”。
侍衛驗過牌子,確實是蜀王府的信物,不禁回頭道:“大人……”。
楊凌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把劉大棒槌撥到一邊兒,向前看去。只見那小轎轎簾兒忽地一掀。裡邊探出一張氣虎虎的小臉兒來,杏眼瞪地溜圓。似乎正要開口罵人,可是一眼瞧見了他,攸地又縮了回去,刷地一下,轎簾兒也扯了下來。
這一出一進,楊凌瞧清了她的模樣,果然是小郡主朱湘兒,他連忙道:“快請郡主進院,快快快”。
轎子進了大院兒,楊凌又是一揖:“下官楊凌,見過郡主殿下”。
小郡主從轎子裡蹦了出來,板著俏臉道:“你的書房在哪兒呢?”
“郡主請跟我來”,楊凌做了個請的手勢,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小郡主的靴子。
朱湘兒的臉紅了一下,伸手一扯裙襟,掩住了露了出的腳面,然後恨恨地剜了他兩眼。
楊凌連忙轉身頭前帶路,一路上朱湘兒也不說話,二人進了書房,楊凌高聲道:“來人吶,上……”。
“不必了!我說完就走!”朱湘兒一口打斷,看到一面桌上還放著茶盞未撤,便在另一邊椅上坐了。
楊凌走到她對面,輕輕落坐,說道:“前兩日剛剛有歹人行兇,郡主帶著這麼點人,怎麼又敢上街,也太不安全了”。
朱湘兒瞪了他一眼,嗔道:“還不是你這個大掃把妨的?本姑娘帶著個小婢女溜上街去,也不曾出過事兒,哼!”
楊凌乾笑兩聲,說道:“那郡主殿下該避著我走才是,不知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朱湘兒柳眉一皺,苦惱地道:“我倒是真想避著你走,我聽……”,她忽然扯了兩把裙裾,將腳面又蓋了起來,楊凌不禁訕然瞧向別處。
他倒不是有心去看人家姑娘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