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下來,昔年的百萬雄獅都成了一百萬莊稼漢了,衛所官軍戰力日趨低下,有目共睹。
此次江南平倭,如果不是以精兵帶庸兵,以酷法制軍隊,調民風彪悍、善戰之地的官兵下江南,而倭寇在我大明沒有百姓支援,後路又被東瀛國斷絕。還不知要抗到哪一年才算完。
本侯擔心的是,衛所兵不願當兵,平素就時常有逃兵出現,屯田這麼多年下來,又被軍官和富有者佔有兼併了大半,屯田制名存實亡,如果此時還不效仿邊軍,儘快施行募兵之法。這樣的軍心士氣今後一旦有戰事,仍然會不堪一擊。”
他見蜀王要說話,忙搶著道:“還有,以現銀折稅賦徭役,徹底摒棄實物稅和每家承擔地徭役,可以解放工匠、解放土地對農民的束縛,為商業和大作坊業提供方便。王爺津津樂道於昔年但凡有所舉動,全國上下為之響應的盛況。想起來那地確是一番熱鬧場面,看的人熱血沸騰”。
“不過……..”,楊凌苦笑一聲:“戶戶村村挖窯支爐,燒磚燒瓦送南京,這重複的費用得多少?運資人力得多少?其中所耗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來。在南京城附近建幾處大型燒磚作坊,是不是更快速、更省錢呢?”
蜀王聞言不禁啞然,他頓了一頓,怒道:“你這是急功近利。圖一時所得,卻壞了朝廷根本,使百姓趨利、人心不齊,早晚要出大亂子!罷了,本王看你是個可塑之材,這才好言相勸,你卻執迷不悟。朝廷大事,本王不能幹予。可是隻要本王在世一天,這巴蜀之地就由不得你胡來,我可不能讓你毀了這世外桃源,一方淨土!”
蜀王‘淨土’兩字剛剛出口,外邊便有人高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小心戒備,保護王爺!”
隨後譁愣愣甲冑直響,衝進來十多個披甲武士。瞧見殿中安靜如常。他們才放下心來,帶隊武士喝道:“護住殿門、窗欞。任何人膽敢不召闖入,格殺勿論!”
說完他走到蜀王面前單膝跪倒,恭聲道:“王爺,鬥姥宮皇極殿一帶突起騷動,原因不明,末將已將這清心閣團團圍住,這便派人前往察探”。
成都城一向平靜,蜀王又深受百姓愛戴,他以前身體康健時,偶爾還會布衣青袍,行於市井間與民同樂,從來不曾有人試圖刺殺這位地方藩主,不料今日當著京差的面,反倒鬧起刺客來,不免給人蜀境不太平的感覺。
蜀王臉上掛不住,不豫地喝道:“大驚小怪,原因不明喊什麼刺客?快去查個明白,速速報來”。
正說著,殿門口傳來侍衛交談聲,有人喊道:“勿驚勿驚,純屬誤會。那躍上殿脊地不是刺客,聽說是欽差大人地侍衛統領,還是位驍騎都尉呢”。
蜀王剛把四川治下喻作世外桃源,誇的象一朵花兒似地,就出了大紕漏,楊凌笑吟吟地正看熱鬧,一聽這話頓時坐不住了,驍騎都尉?那不是伍漢超麼!
他連忙起身,神情尷尬地道:“王爺,這人……..這人似是本侯的屬下,我這便去看個明白,驚擾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蜀王一聽,長長地出了口氣,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言語,楊凌訕訕地拱了拱手,急急忙忙奔了出去。布政使安文濤也急忙拱手道:“王爺稍事休息,下官也去看看”。
李大義隱在樹叢下,從葉隙間忽地瞧見楊凌現身,手指下意識地便摸向腰間的飛刀。楊凌的侍衛和一些中低階陪同官員全部留在鬥姥宮禁區之外,欽差一進入後苑,其防務就交由蜀王的侍衛接手了。
這時楊凌向前行去,立即有十多名披甲武士前呼後擁緊緊相隨,人頭攢動,將他夾持在中間。而且李大義藏身之處距離楊凌約有二十丈,真想刺殺他必須得閃身衝出去,接近七八丈以內,百發百中的飛刀才有效果。這一猶豫,楊凌已經去遠了,李大義輕嘆一聲,重又隱遁下去。
楊凌帶著人衝到皇極殿後面。只見一隊刀出鞘、箭上弦的侍衛正嚴陣以待,弓箭手們都張弓搭箭,遙指殿頂,雖說他們已經知道方才突然出現在殿頂的人是欽差侍衛,並非刺客,仍然絲毫不敢馬虎,只要伍漢超未經王命擅自躍入後苑,那是仍要毫不客氣。馬上射殺地。
楊凌急急忙忙問道:“人呢?那位驍騎都尉在哪?”
一名校尉連忙上前施禮道:“稟欽差大人,往鬥姥宮、雲水堂方向去了”。
楊凌不識路徑,忙叫人頭前帶路,慌慌張張地趕過去。繞到雲水堂前時,只見兩名侍衛正蹺著腳向前方張望,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笑道:“嘖嘖嘖,那女娃子長的好乖喲,要是討回去做個堂客。安逸地很嘛,人家還是位總兵官吶,硬是要得兒,這是發地哪門子火嘛”。
“是的喲……..哎喲,欽差大人。標下見過欽差大人!”另一個正應和著,忽地瞧見楊凌走來,那身蟒袍玉帶在陽光下十分顯眼。他一直駐守在這兒,沒見過楊凌。可是今日青羊宮中除了蜀王,也就這麼一個敢穿蟒袍地,他自然知道是朝廷的欽差大人到了,連忙扯了那位兄弟一把,用官話躬禮相迎。
楊凌擺擺手,急急忙忙衝了過去,到了雲水堂下,只見這裡圍了好多人。大部分是還不夠資格陪同覲見蜀王的官吏,還有青羊宮的道士和一些侍衛。
楊凌一眼瞧見伍漢超站在房頂上,朝著下邊打躬作揖,神態極是可笑,下邊人群圍擠地太多,卻看不見他拜的是何人,楊凌不由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出了甚麼事?本官覲見蜀王殿下。爾等卻在這裡滋事?”
看熱鬧地人群一回頭。見是欽差大人鐵青著臉色,不由嚇了一跳。呼啦一聲,人群左右閃開,只見中間站著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官,長鬍子如同唱京戲的演員,濃長過腹,手中提著一張刀,猶自暴跳如雷地指著屋頂罵道:“畜牲、小畜牲,真真氣死為父了,還不給我滾下來”。
伍漢超站在房頂青瓦上,苦著臉道:“父親,您正在氣頭兒上,孩兒不敢下去呀,您要是一刀劈了我,咱們伍家可就絕了後了”。
大鬍子越聽越怒,戟指罵道:“絕了後老子就再生一個,好過你如此胡做非為,有辱伍家門風”。
楊凌看的如同丈二金剛,一時還摸不著頭腦,就見宋小愛委委曲曲地走過來,眼淚汪汪地道:“大人,人家想回廣西,我不要來四川了”。
楊凌翻了個白眼兒,心道:“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呢?你回廣西,狼兵一走,我成了光桿司令了”。
他無奈地道:“出了什麼事啊,你倒是讓我知道才行呀”。
伍漢超在房頂上也瞧見楊凌了,一見主心骨到了,心中大喜,站在房頂上雀躍歡呼道:“卑職見過大人,大人救命啊”。
伍文定是個火霹靂的脾氣,一點就著,火氣上來時天不怕地不怕,毫無顧忌,否則當初任小小的六品官時也不敢和徐國公這樣地人物當面頂牛了。
這時他的火氣已經消了不少,瞧見連欽差都驚動了,心裡也是一驚,連忙上前見禮,臉色難看地道:“下官成都同知伍文定,拜見欽差大人,驚擾了大人,下官罪該萬死!”
楊凌這才知道眼前這個身材魁梧、頗有武將風範地文官就是伍漢超的爹,他忙露出一絲笑容,拱手客套了兩句。
瞧現場這情況,他也略摸揣測出幾分,楊凌背起雙手,看看強抑怒氣的伍文定、受氣小媳婦兒似的宋小愛,再看看房頂上抓耳撓腮的伍漢超,苦笑著搖搖頭道:“進房中說話,不要站在這兒惹人笑話”。
楊凌當先步入雲水堂,宋小愛帶著哭音兒向屋頂上頓足喊道:“你!你這沒出息地,還不滾下來?”
伍文定手撥長髯,對宋小愛怒目而視:“果然是缺少家教地蠻夷,我兒子有沒有出息,我這當老子地還沒說不滿意,要你多嘴?居然敢對我兒說個滾字……..。”
“咦?真的‘滾’下來了,我叫他滾下來他不滾。人家叫他滾他就乖乖聽話,這個小畜生,娶了媳婦忘了爹呀,真是氣死老子了!不對,我什麼時候同意讓他娶這女娃兒過門了?呀呀呸地,老夫都氣糊塗了!”
楊凌坐在雲水堂內,伍文定三個人亢亢吃吃、吞吞吐吐,費了好大的勁兒。楊凌才從三人地隻言片語中勉強把意思串連起來:大概是他去拜見蜀王,眾官員和侍衛在禁區外等候,伍漢超和老爸親親熱熱地敘了會兒家常,就偷偷溜去和宋小愛親親熱熱地敘情話兒去了。
知子莫若父,伍文定想必是看出了幾分端倪,反正結果是他追上去,看見了不該看見的畫面。天下做父母的恐怕見了這場面,第一反應都是擔心兒子學壞了。何況那時如果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下交往,原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老伍自然要出面整頓門風、清理門戶。
初時礙於宋小愛的身份,伍文定還給她留了幾分面子,只是理直氣壯地訓斥自已的兒子。可聽在宋小愛耳中,不免是在指桑罵槐。她含羞忍氣地解釋幾句,對正在氣頭上地伍文定來說可不啻於火上澆油。
他覺的宋小愛是在利用官身壓他,兩個人唇槍舌劍一番。話將在那兒了,宋小愛便拋開官身,只以尋常女子身份,尋求伍文定地諒解,敦料不開眼的伍漢超看著心上人可憐,替她辯解了幾句。
兒子幫人家說話,和老子對著幹,這還得了?真要過了門兒。那還不反了天去?伍文定一怒之下,便開始追砍兒子,伍漢超武功雖比他高,可是怎敢和父親動手,於是乎便使出高來高去的本事,叫你來個‘打不著’,結果引起後苑不知情的侍衛誤會,以為有刺客摸了進來。
楊凌聽的忍俊不禁。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站在各自不同的立場上,也不能說誰對誰錯。除了擁有至高權威地皇帝。誰有資格亂點鴛鴦譜?
楊凌看看伍文定,心道:“按照現在地風氣,見了這種事也難怪這大鬍子惱火,可是宋小愛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身份地位配伍漢超可是隻強不差,老伍反對他們地根本原因到底是什麼呢,找到了病根兒那就好辦了。
現在他正在火頭上,只怕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此事不妨先壓壓,回頭等他氣消了,我再找他好好談談,怎麼也得促成了這天造地設地一對才是”。
楊凌想到這兒,瞧見安大人正站在門口向裡邊張望,便起身笑道:“伍大人無需生氣,家務事嘛,暫且擱下,回頭本侯再和大人好好談談”。
他見伍文定張嘴欲言,便壓低嗓音道:“方才令公子被追的跳上房去,被後苑侍衛誤以為刺客,已經驚擾了蜀王爺,蜀王病體沉重,受這一嚇十分震怒。漢超雖是我的侍衛,如果蜀王一定要嚴辦他,我也不便阻攔,此刻萬萬不要再生事端,我去向蜀王告罪”。
伍文定一聽這話也嚇了一跳,他伍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兒,別看他揮著刀喊的比誰都兇,兒子要是真地不躲,不要說刀鋒,就是刀揹他也不捨得砍下去。如果激怒了蜀王,輕則罷官、重則入獄,那是鬧著玩的嗎?
安撫下了伍文定,楊凌對他們使個眼色,步出大堂,對安大人道:“呵呵,原來只是虛驚一場,成都同知伍大人在教訓兒子而已,走走,快去回覆王爺,免得令王爺牽掛”。
安文濤聽說是自已的部下先惹出事來,不由狠狠地瞪了伍文定一眼,要不是楊凌站在簷下一副等他同行的模樣,他就要衝進去訓斥一番了。
眼見眾人離開,伍文定橫了宋小愛一眼,又看看兒子,怒哼一聲,拂袖而去。伍漢超“噯”了一聲,又訕訕地縮回手來,對宋小愛尷尬地笑道:“小愛,我爹就這脾氣,風是風,雨是雨,可是過去了就過去了。從不記仇地,回頭我再勸勸他老人家。我爹最聽我孃的話,等回家時,我讓我娘……..”。
宋小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噶蹦脆地道:“我知道,你爹最聽你孃的話,你最聽你爹的話,哼!”
宋小愛也就是今天為了伍漢超。放在以前哪受過旁人的氣,說完她一轉身,也氣鼓鼓地走了。伍漢超怔怔半晌,長長嘆了口氣,他退了兩步,坐在楊凌剛剛坐過地椅子上,想了想,一拍大腿。又是一聲長嘆:“做人……..難吶!”
蜀王聽了楊凌和安文濤的回覆,皺眉道:“這個伍文定,聽說為官清廉、不畏強權,但是性格暴烈,是個強項令般地人物。昔年和徐國公就曾在公堂上吵的不可開交,看來還真是不假。不過此人也太沉不住氣了,要教訓兒子,不會回家去說。當著成都府文武官員,鬧出這般大笑話來”。
楊凌陪笑道:“說起來是本侯屬下的不是,父親打兒子,讓他打兩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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