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叩關請見
王龍被五花大綁,浸了水的牛筋勒得結實,稍一使力就能勒破衣衫陷進肉裡,他目光發直的跪在那兒,看著面前這位蘇州吳府的大公子搖身一變成了欽差大老爺,真是欲哭無淚。
被他戲罵為沒鬍子的老兔子的張永,真象一隻兔子似的,佝僂在椅子上,紅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張永脫了外袍,炫著他那身湛藍繡金的玉帶蟒袍,百十多酒客也象變戲法兒似的,變成了佩刀帶劍的官老爺,另外一些沒變的,自然是扮證人和扮苦主的,一會兒功夫“鑫盛樓”就變成了刑部正堂。
如果這時再加上些鼓點鑼鈸,簡直就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找來扮演被王龍搶進府去,後來又被他拋棄的良家婦女,真的已經到了婦女的年紀,連楊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嘆了口氣,暗想:“早知道還不如讓那草臺班子的當家花旦程小云來扮苦主呢,這兩位大媽實在是.......唉!”
楊凌歪了歪屁股,悄聲問道:“柳彪,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兩位,能不能行呀?”
柳彪乾巴巴地小聲道:“大人,正經人家的女人不肯扮這路角色,而且用本地的人又怕被人認出來,卑職這是連夜從懷仁毛家戲班請來的兩個專管做飯的婆娘,完事給了銀子悄悄送走,安全,大人覺著不合適?”
楊凌苦笑一聲道:“算了,湊合著用吧!”
楊凌要的只是一個藉口,只要一個可以搜查王府、如果沒有證據不致陷入被動的藉口,這就簡單了。兩位大媽聲情並茂地哭訴了一番如何被王龍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始亂終棄的狗血情節後,又異口同聲指說他府中還藏著擄來的民女,請青天大老爺明查。
楊凌既然是青天大老爺。自然要來個明查。楊凌聽罷冷笑一聲道:“王龍,本官奉旨巡察邊關軍事民情,既然接了狀子,自然要一查到底。我現在就派人帶這兩位苦主去你府上搜查,若有憑據,你二罪並罰,想跑也跑不了,若無其事。我治她們誣告之罪,責你衝撞欽差之過,你看本官可還公允嗎?”
王龍慘笑一聲,閉目不語。
他又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楊凌亂入人罪,分明是別有用心?
他的府中就算金銀成山、美女如雲,也不怕楊凌去查,唯獨西大院兒那已加工了大半地軍械若被查出。這通敵罪名就足以抄家滅族了。
後宅地下密室彌勒教的祭壇若被查出,又加一條謀逆大罪,朝廷對於謀逆者刑律之慘酷,他是知之甚詳,點天燈、五馬分屍、凌遲、抽腸、活剝人皮。其慘厲讓人恨不能早死,如今不知自已哪裡露了破綻,楊凌既有備而來,就憑內廠的這些番子。能查不出來麼?
楊凌問了這話,也不覺得虧心,見王龍閉目不答,他只將手一擺,柳彪抱拳一禮,轉身便走,那隻紅了眼的老兔子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咬牙切齒地道:“我跟你去!”
楊凌被他驚人的彈跳力嚇了一跳。看來太監確實太女性化了,這也太愛記仇了,不就是被人推了個跟頭、罵聲老兔子麼?我被紅娘子斥責為廢物,提溜著弄到地洞裡關了兩天,也沒這麼大氣呀。
既然張永自告奮勇,他也不好攔阻,任由張永隨著柳彪點齊了早已候在另一條巷中的兵馬氣勢洶洶直撲王府。
楊凌提著心事在樓上踱著步子,只擔心什麼也查不出。王龍在大同官方、地方都是風雲一時的人物。雖說給他羅織了罪名,終究有些理虧。
唐一仙不知其中利害。小正德不怕其中厲害,兩個不知愁滋味的小傢伙坐在一邊竊竊私語,一對璧人相依而坐,讓人暢所遐想。
楊凌側耳聽了聽,兩人竟是在討論音樂。
正德向唐一仙吹噓道:“你琴簫雙絕,我音樂上地造詣也不淺呢,這次來到邊關見了金戈鐵馬、大漠長河的景象,我心中甚有感觸,我要創作一首曲子,名字都想好了,叫《殺邊樂》,鼓舞軍心、殺盡邊寇!”
唐一仙雙手按在凳上,悠著兩條腿好奇地道:“調子是什麼樣的,你哼來我聽聽”。
正德干笑道:“曲調麼.......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就哼給你聽”。
唐一仙吃地一聲笑,說道:“蛤蟆吞天囉”。
正德奇道:“甚麼意思?”
唐一仙歪著頭調皮地笑道:“吹大氣唄”。
這時王府中已哭聲震天、雞飛狗跳,一隊隊官兵衝進府去,猶如沸油裡倒了碗冷水,頓時炸了鍋。百姓都湧上街頭,將王宅圍的水洩不通,花磊街上也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混亂中,兩個穿著皮袍的漢子匆匆走進太白居,來到二樓臨窗雅座外,門口那個青年人聽了二人敘述忙令其中一個守在門口,自已帶了另一個閃進門去。
俞員外和青袍人立在窗前,正神色凝重地看著對面情形,聽到門響回頭瞧見那皮袍漢子忙問道:“小楚,打聽清楚了麼?王家發生了甚麼事?”
小楚抬起皮襖袖子拭了拭頰上汗水,緊張地道:“迴護法,方才有人在‘鑫盛樓’和王員外家的‘十二錦屏’較量樂技,那樓上女子色藝雙絕,王員外一時心動,便搭梯過街,趕到鑫盛樓中想重金買了那歌女,可是不知怎地現在卻被人抓了起來。
聽說那樓中是微服私訪的欽差楊凌和張永,他們說王員外衝撞欽差,又有人告他強搶民女,現在已遣人去府中搜查了”。
“遁詞!”俞護法一張彌勒笑臉變得鐵青:“王龍蒐羅美女從不強搶入府授人口實,他是大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衝撞欽差。這罪也不致抄家”。
青袍人袖著手冷笑道:“欽差既然微服私訪,哪兒那麼巧,這邊王龍衝撞了欽差,馬上就有人曉得跑來告狀了?就連進府搜查地官兵都來得這般快?一定是王龍哪裡露了馬腳,必須馬上應變,王龍這條線要馬上切斷。”
俞護法定了定神道:“還好,和他有聯絡的人並不多,我馬上通知王虎、包昀離開。連我也得馬上走了”。
青袍人攔住他道:“等等,你不要去,派個機靈點的去看看,有機會就通知他們,如果情況不妙就顧不得了,楊凌能順藤摸瓜抄到王龍這兒,難保不會派人盯著他們”。
俞護法點點頭,頓足道:“只可惜我們苦心經營多年創下的這份基業了。大法師也快些離城吧,就算王龍口風緊,只要那些軍械、甚至本教地祭壇若被搜出,勢必全城戒嚴,到時就走不得了”。
青袍人點了點頭。仰天長嘆道:“王龍也罷了,王虎在西城,是本教下一步棋中一個關鍵,只可惜.......如今計劃不得不變了。唉!天不佑本教呀”。
他腳下重重一頓,帶著那個青袍男子急匆匆離開太白居,快馬直奔城門。
如狼似虎地侍衛們在幾名百戶的帶領下左右分開,沒有登堂入室直趨後宅,而是沿著前院兩邊的月亮門,衝進左右跨院裡去,穿過花園、客房、僕役房、直奔王家自已的工匠鋪子,砸開倉庫進內搜查。
見此情景。一些膽大地家僕們開始搶些比較值錢的物什兒藏回自已的僕人房,後院那幫花枝招展地小妾們一邊使出吃奶的勁兒哭爹喊娘,一邊不斷地往身上藏掖黃白之物,纖細的腰身不一會兒功夫就變得如同懷胎六月一般臃腫。
官兵出現在王府閣樓上時,這幫美女和丫環嚇的抱成一團大聲尖叫,以為也要被送官究辦了,不料那官兵卻沒理她們,徑衝到視窗大聲稟報道:“稟欽差大人。王家搜出狼牙箭頭十箱、韃靼人慣用雕飾的皮甲一千多具。馬鞍五百多副,另有馬蹬、馬掌等物。皆是違禁軍械,”。
巷下看熱鬧地百姓轟地一聲炸了,王龍巧取豪奪不假,不過他不是地主,生意又多是走私買賣,所以和百姓們並沒有什麼摩擦,王府被抄,許多百姓還本著親不親,一鄉人的想法對他抱以同情,暗暗唾罵欽差。
如今一聽他私通韃靼倒賣軍械,百姓們頓時怒不可遏,為虎作悵的漢奸本就是漢人最痛恨地敗類,甚至比韃靼這頭猛虎更叫人憎惡,深受韃子欺害的大同百姓對這種人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咒罵聲和怒吼聲頓時喧囂震天,不少人喊叫著要求欽差大人將王龍五馬分屍。
楊凌聽了鬆了口氣,他看了眼面如土色的王龍,走到窗前朗聲說道:“原地看守,不得妄動一件物品。另外派人速速呈報代王府,請王爺和巡撫衙門派人徹底查抄王家!”
他又向窗外百姓拱手道:“似這等禍國殃民的敗類,朝廷一定會嚴懲不貸,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總得查明證據公示百姓,才可將這些敗類明正典刑,代王殿下、胡巡撫和本官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各位鄉親父老稍安勿躁!”
楊凌一番話贏來一片喝彩和歡呼聲。楊凌目光匆匆一瞥正欲退回房中,忽地覺得人群中似有一道熟悉的目光閃過,定睛再去尋時,人頭攢動,卻已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微微蹙了下眉,又仔細打量一遍,這才死心地拱拱手,退回桌旁道:“把王龍押下去,打道巡撫衙門!”
紅娘子扮作一個粗衫鄙服布巾包頭地村姑,膚色都用薑汁染地臘黃,好似一個病奄奄的鄉下人,霍五叔扮作一個挑著冬菜沿街叫賣地老漢站在她旁邊。
方才楊凌那道目光與她一碰,若有實質一般,駭得崔鶯兒芳心一震,急忙垂下頭來。心頭怦怦直跳。她感覺到楊凌地目光仍在人群中找著她,只急得手心都攥出汗來,心中只叫:“見鬼了,我扮的如此尋常,誰都懶得多瞧我一眼,他怎麼好似認出了我似地?看不到,這麼多人,他一定看不到我”。
崔鶯兒下巴低到了胸口。小腿的肌肉都繃緊了起來,腳跟兒懸著,也不知道她是準備拔腿便逃還是要縱身躍起,好在四周全是人,古怪的姿勢未引起別人注意。
直到楊凌退回房去,崔鶯兒才長出一口氣,只覺後背膩膩的,竟已嚇出一身冷汗。崔鶯兒定了定神,忽又覺得懊惱不已:
方才多好的機會,我只要當眾擲出一枝飛鏢,欽差遇刺的訊息必定傳遍天下,我便可趁機離開。我怕他甚麼?他一個文弱書生,我一根指頭就摞得倒,太行群盜那麼大地陣仗,紅娘子單槍匹馬。出入自若,把誰放在眼裡了?他一個臭書生,我.......我幹嘛要怕他?”
這時大內侍衛們從酒樓中走出,開始清開道路請欽差登轎啟行,百姓們擁擠著向後退開,被清離酒樓五六丈遠,,百餘名侍衛站成三排攔在圍觀的百姓們面前。楊凌、張永匆匆出來上了轎子,唐一仙也有一頂小轎,她抱著古箏上了小轎,一行人徑奔巡撫衙門而去。
霍五叔咳嗽一聲,說道:“閨女,閨女,閨女啊!”
霍五叔嗓門越提越高,崔鶯兒才如夢初醒地猛一抬頭。驚慌地道:“啊?甚麼?”
霍五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走吧閨女,咱還要去集上把菜賣了呢”。
“哦。好!”崔鶯兒巴不得有他這一說,連忙跟在他旁邊向巷口走去,到了人少地地方,霍五叔低聲道:“方才他探向窗外的剎那,多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動手?”
霍五叔練的鷹爪功夫,兵器不甚在行,暗器更不在行,而且紅娘子心中並不想殺楊凌,所以自告奮勇攬下差事,決定尋找機會由自已下手,霍五叔協助逃離。
官兵包圍王宅時,訊息轟傳開來,他們在鼓樓那裡聽說了,匆匆趕到這裡適逢其會。方才崔鶯兒遲遲不動手,機會稍縱即逝,霍五叔再想催促也晚了。
崔鶯兒有點心虛,虧得臉上塗了薑汁神色不甚明顯,她搪塞道:“方才.......我怕一擊不中,再無機會,本想等他再探身出來.......嗨,再找機會吧”。
霍五叔不疑有他,點頭道:“嗯,看他昨日去白登山,今日訪鑫盛樓,也是個不安生的主兒,只要盯緊了他,機會一定找得到。他去巡撫衙門,定是商量分髒去了,嘿嘿,王龍販私貨,運軍械,家裡金山銀山嬌妻美妾,這位欽差可以大撈一筆了!”
崔鶯兒想也不想,衝口說道:“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
霍五叔一呆,崔鶯兒咬了下舌頭,訕訕地道:“此人雖是咱們地對手,但操守品行,可比許多官兒強多了。五叔,白登山下共御韃子,白登山上守喏放人,咱們以前遇過地官兵,可有一條這樣響噹噹地漢子麼?”
霍五叔沒有應聲,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心中也犯起了核計:“這孩子,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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