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攻你受
錦衣衛北鎮撫司大堂內空空蕩蕩,猛虎下山圖下,一張白虎皮的金交椅上楊凌側身而坐,十名隨同進京的鐵衛左右侍立,不動如山。
輕輕飲了口江南採茶女子以舌尖採擷、酥胸焙乾的極品雨前茶,楊凌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雖然一直暗自警醒,慎躁慎獨,但是大權大握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不外如是吧?提起美人兒,楊凌坐在軟棉棉的虎皮交椅上,支著下巴忽地想到了黛樓兒和高文心,她們只帶著四十名護衛,吸引了兩萬四五千名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想起進出京師的大小道路何止千條,東廠又不能動用地方官府和官兵,分兵把守每處不過幾十人,以那四十名百中挑一的衛士應可保得她們平安無事才動,何況還有個足智多謀,可以隨機應變的成二檔頭。
實在不濟的話,她們還可以退入石家莊,那裡屯有一衛兵馬,千戶長是南鎮撫使邵節武的內弟,現在兩廠之間都是私下火併,無權動用軍隊,但是黛樓兒身上揣了邵鎮撫的信物,如果退守石家莊,他們還是能予以庇護的,京裡大局一定,番子們就得望風景從,她們的危險自可解除。想至這裡,楊凌又定下神來。
第四名報訊的侍衛又奔進堂來,施以軍禮道:“稟廠督大人,大檔頭率軍已進入東安門”。
楊凌目光一閃,將茶杯遞向一旁,一名番子伸手接過,楊凌坐直了身子,沉聲問道:“東廠那邊有何動靜?”
侍衛回道:“掌燈時分番子們進進出出尚還頻繁。但是半個時辰間就大門緊閉再無動靜”。
楊凌想了想道:“東廠撒出去監視高老莊的幾路暗樁呢?沒有人返回?”
侍衛帶出絲笑意,應聲道:“是!大檔頭的人馬來勢迅速,有驚覺不妙想要回報的東廠探子全被我們的人暗中幹掉了”。
楊凌點了點頭,門外戰靴“鏗鏘”作響,吳傑和彭繼祖大步走了進來,楊凌一喜,不待二人拜下去,就連忙搶過去扶住道:“吳老。彭兄,一切妥當?”
吳傑恭謹地應道:“是,一切按廠督大人安排,連得祿和馮唐兩位都司正在布兵包圍東廠”。
彭繼祖眉飛色舞地道:“大人,自你離京後,咱們可沒少受那些兔崽子的氣,要說咱們還有權督察他們呢,不說那些大頭兵。我都快把肺氣炸了,這回總算可以收拾他們了”。
楊凌微微一笑,問道:“東西呢?”
彭繼祖挺胸腆肚地道:“嗯,著人都堆在院裡了,我留了三百人聽用。不過.......東廠地番子平素只負責緝司探報、奉命拿人。兵器大多是刀槍,連弓弩也沒有幾把,都說東廠有很多高來高去的江湖人,他蹦得再高。難道還能敵得了咱們的勁弩長弓、火銃大炮?大人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麼?”
楊凌笑道:“東廠現在還有八千名番子,其中不乏從江湖中招募來的好漢,要他同咱們的軍隊作戰,那是以卵擊石,可是若趁亂逃走卻也不好攔截,我們要將他們圍堵在東廠內,不能讓他們四處逃竄”。
“再說,打仗麼。當然是傷亡越小越好,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不一定要硬拼硬砍!”他一拍彭繼祖肩頭,呵呵笑道:“今日剿除東廠,本督是‘化學戰’、‘火器戰’‘攻心戰’、‘宣傳戰’為主,把你的大刀收一收,隨本督上房頂瞧瞧熱鬧去!”
彭繼祖莫名其妙地道:“什麼化學、宣傳?我帶了半輩子兵了。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吳傑在金陵時聽了這名詞也有些奇怪。已經問過楊凌,便向彭繼祖笑道:“軍中的飛天神火毒龍槍你見過吧?大人說的化學戰與這毒龍槍有異曲同工之妙”。
明軍發明地飛天神火毒龍槍有時在槍尖下綁赴火箭。臨敵時點燃火箭,飛箭殺敵,如果敵人藏在洞穴、高屋中,還可以在頂端繫上嗆辣燻人的藥物點燃後舉入其內迫敵暈迷或逃出來,吳傑這一解釋,彭繼祖才明白過來。
不過這種武器用處不廣,威力不大,所以彭繼祖囿於習慣,壓根沒想到這場城市巷戰,可以大量使用這種方法,避免大規模正面衝突。
楊凌有此創意,卻源於他在落雁灘被燻暈的事,那次被嗆得死去活來,使他記憶猶新,這次讓士兵每人背了一個大包袱,不但裝了許多易生濃煙、辛辣嗆人的東西,還要高文心開方子,準備了許多迷亂神志、讓人身體酥軟的中藥材。
楊凌登上一幢房屋頂處,北方尋常房屋皆是翹起的屋脊狀,這座也不例外,後因在四合院上方罩了頂,才形成一個木座的平臺。北鎮撫司和東輯事廠比鄰而居,這條大街上除了這兩家,也沒人願意和他們作鄰居,空空蕩蕩的正方便內廠人馬動手。
兩個院子中間隔著一塊空地,月華如水,楊凌瞧見影影綽綽許多官兵已將東輯事廠團團圍住。內廠人少,而東廠院落極大,若強行攻入必然出現圍堵空隙,這般守在外邊卻能風雨不透,確保不會漏過一人。
楊凌點了點頭,彭繼祖招手喚過一名番子,取過他地弓來親手射出一枝響箭,銳嘯聲破風而去,楊凌這一邊正在順風的位置,許多官軍點燃了背來的包裹,跑動著丟過一丈多高的圍牆,‘化學戰’開始了。
東廠大堂左小廳內,範亭坐在“精忠報國”大匾下,面沉似水,一言不發。七個大檔頭全都坐在下首,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酷吏在廠公面前就象溫順地貓兒一般。全然不見平素的跋扈蠻橫。
範亭沉默半晌才陰沉地道:“宮裡落閘上鎖提前了兩個時辰,派出四撥人馬,卻連一點訊息也探聽不到,你們看,宮裡到底出了甚麼事?”
大檔頭宋士俊遲疑了一下道:“廠公,今日三公九卿會同百餘名京官聯名上書,逼皇上誅除楊凌和八虎,皇宮突然鎖宮。是不是皇上生了怯意,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應對,所以才.......”。
二檔頭巴龍三角眼兇光亂射,不客氣地截住老大的話道:“大檔頭,恐怕不對勁兒,就算皇上鎖宮,司禮監地人也不可能沒有辦法遞出訊息來,何況所有地宮防處都有我們的人安插在裡面。
現在皇宮裡毫無動靜。我們的人在四門用各種方法聯絡,裡邊一聲不吭,依我看,恐怕司禮監不是沒有訊息要傳出來,而是想傳也傳不出來了”。
輯事廠的官不按朝廷品秩和職位數安排。全由廠主自行設定,範亭不設並列檔頭,而以名次依次下排。四檔頭甘敬堂聽了瞿然動容,不敢置信地道:“這怎麼可能?皇上有這麼大的膽子?內廷外廷已經聯手。他敢不顧一切擒拿司禮監的諸位公公?再說.......他有兵可用麼?西廠範亭也不是傻瓜,豈肯聽命行事?”
範亭若有所思地道:“少年天子,心高氣盛,不計後果的胡為也不是不可能,他若下嚴令,苗逵又不是我們地同路人,他敢不奉詔麼?”
“唔.......,為了以防萬一。立即再派出些探馬觀察京中動靜,其餘所有人都留守廠內不得妄動”。他冷笑一聲道:“皇上就算掌握了宮城又怎麼樣?明日一早,如果宮門還是不開,我們就以宮中有變平亂為名強行闖宮”。
六檔頭周起鳳遲疑道:“廠公,會不會是八虎聽了訊息,狗急跳牆竄掇皇上鎖宮?又或者.......楊凌已秘密回京?”
範亭一怔,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會。我們一聽說王瓊被殺。便立即暗布人手,楊凌若是回京。內廠那邊、威武伯府還有皇宮裡邊那麼多眼線豈會全都看走了眼?而且這些天內廠在我們地挑釁下步步退縮,一直毫無動靜,也不象是有了主心骨的模樣.......”。
他嘴裡這般說著,神色還是有些不安起來,話未說完忽地立起道:“速速下令,將派出京的人馬全部召回來,還有,起鳳,你馬上去趟鎮撫司,請張提督、牟鎮撫調集周圍諸鎮錦衣衛回京,如今我們挾泰山以壓卵,顧不了那麼多了,就讓楊凌自已踏進這龍潭虎穴吧”。
周起鳳起身道:“是,卑職遵命!”
他話音剛落,外邊已傳來一陣喧譁聲,有人咳嗽著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好大煙,咳咳咳咳.......”。
範亭怒道:“哪裡著火?快去看看!”
兩個檔頭連忙起身衝出門去,一到了大堂,已有一股輕煙徐徐湧入,淡淡輕煙,味道卻辛辣刺鼻,七檔頭沙洪旭捂著鼻子奔出門去,只見一些番子正迎風跑向煙霧漂來處,忙問道:“哪裡起火?咳咳咳.......”。
這片刻功夫,燻得他眼淚直流,咳嗽一陣,直覺頭腦也一陣暈眩,沙洪旭本是個江洋大盜出身,偶爾也幹些偷香竊玉的採花勾當,如今久不拾舊業,倒有些疏忽了,此時覺得這煙氣實在不象起火,才忽地警覺過來,不禁大叫:“不好!這是有人放毒煙,快快戒備,防止.......咳咳,有人攻.......咳.......入.......”。
東安門大街上,大街對過一字排開十尊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對著東廠正門,二檔頭馮唐一身戎裝,依舊如在神機營一般。面色陳靜地望著那緊閉的大門高聲喝道:“大炮平射,上實心彈,火藥十成!”
彈手捧起大鐵球放進炮筒,火藥手用長柄木錘搗著火藥椿實,操炮手架起大炮,點燃火信,十聲劇烈的爆炸聲接踵而至,烏沉沉地鐵球彈出。木屑、石片、碎磚橫飛,面前巍峨高大地東廠門樓轟然倒塌,兩邊地磚牆也垮了大半。
半扇陳重地梨木大門飛上了半天,落到了半里地外地空巷中,“啪”地砸得粉碎,受到波及地兩頭蹲獅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這種實心彈射程遠,直接殺傷力小,本來就是專門用來攻城掠地。洞穿城牆工事的利器,在這麼近的距離,它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面前塵煙瀰漫到了半空,但前邊已影影綽綽看到了東輯事廠大堂和前邊一些呆若木雞地番子。
兩側的弓弩手將利箭森森然對準了輯事廠內。但是沒有人衝出來,這些殺人不眨眼地番子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重炮的威力,更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已將以血肉之軀直接面對著它的威脅,暴露在大炮面前的番子們連逃跑都忘了。就那麼傻愣愣地看著。
馮唐對面前的情形恍然未見,繼續一絲不苟地執行著大檔頭的命令,高聲喝道:“大炮仰射,上霹靂開花彈,火藥九成!”
地皮一陣哆嗦,十顆霹靂震天彈象天女散花一般越過那些呆立地番子,砸向廠內各處,劇烈的爆炸聲起。大門前地番子才恍若從夢中醒來,發一聲喊立即四散奔逃,在辛辣嗆人的煙霧中哭喊著尋找著出路。
大炮在馮唐的吩咐下再次放平,這回放上了‘暴雨狂蜂’,這種最大射程只有一里的霰彈,是大明火炮殺傷力最龐大的武器,數升鉛鐵合金地小丸被灌入炮筒,如果有什麼‘雲中鶴’‘翻天鷂子’一類地江湖好漢膽敢撲出來。不立馬變成‘火鳥’才怪。
神機營左哨軍改為內廠官兵後軍方已不配發大型作戰火器。而且應該將重炮等武器收回。左哨軍還任皇帝親軍時將重炮拖到高老莊,由於隨後改為內廠。楊凌忙著‘開疆拓土’,也沒空交還重武器,礙於他在皇上面前地身份,神機營也沒敢主動上門索取,此時派上了大用場。
不過這已是最後一批彈藥了,山中演武時已耗費了大半。然而這一番威懾,已經沒有人敢打從正門逃出來的主意了。
大門被轟掉地那一刻,洪沙旭等人已扶著範亭慌忙逃去,糾集了一眾殘兵撲向濃煙起處,那些有迷神作用的中藥被火一燒,藥性大減,已不能將這些人迷倒,但是多少影響了眾人的靈敏度,加上那些辛辣之物嗆喉燎鼻,一群流著眼淚鼻涕、咳得肺子都快嗆出來的番子還沒找到濃煙火源,就被已登上牆頭的內廠番子用亂箭射了回去。
這是楊凌的嚴格命令,儘量減少已軍死傷、儘量避免直接肉搏、不給他們逃跑的可趁之機。
一陣大炮把自家大門給轟沒了,緊跟著一陣箭雨射過來又死傷無數,卻連對方的模樣都沒有見到,嗆人地煙越來越濃,卻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人、不知道敵人的目的。
武器不如人、士氣不如人,一向驕橫的自以為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東廠番子,頭一次發現,如果有人敢於渺視他們的權威,那麼他們根本就不堪一擊。
範亭用溫毛巾捂著口鼻,哈著腰顫聲道:“怎麼回事?難道皇上調了兵來?是京營還是團營,這些混賬總兵、參將吃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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