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楓葉,只有......我和你,好麼?”
馬頭牆上,一叢薔薇在輕風中微微搖曳,八角紅亭中,一位身著墨色長袍的白鬚老者望著青磚小瓦、疊踵起伏的小樓亭閣,捋須地手指微微地有些顫抖。
隔著一條長街,那處宅院中就住著他地殺子仇人、那個巧言令色、把持內廷惑亂君上的奸佞。他多想立刻衝過去,把那個奸臣殺死,為朝廷除害、為兒子報仇啊,可是他不能動,現在還不是時候,以楊凌今時今日地權勢地位,誰能殺得了他?
一個家僕悄悄走過來。王瓊轉過頭來,淡淡地道:“他回來了?”
老僕忙道:“是,他先去了秦淮河,上了紅妓可卿姑娘的花船,直過了晌午才出來,又去了長干里一家酒樓,他走後小的去打聽過,聽酒樓裡的客人聊天。好似那酒家有位姑娘十分貌美,他去了後就帶了那姑娘去了後院兒,聽說關守備地公子也喜歡那位姑娘,被他手下人以官威恐嚇,結果連家也沒敢回,直接跑去他岳丈家躲風頭了”。
王瓊輕蔑地一笑,冷斥道:“沽名釣譽的偽君子,逐臭好色之徒。哼!找個由頭上金陵來,不外乎還是搜刮錢財。”他擺了擺手道:“下去吧,不必再派人跟著他了”。
王瓊轉過身,望著馮公公的私邸冷笑一笑:這個人年紀輕輕,靠著拍馬奉迎。權柄卻越來越重,內廷中又結交一群諂媚小人,將來為禍大明者,必是此人。
可惜呀。三大學士姑息養奸,不趁這奸佞羽翼未豐果斷將他除去,坐視他的力量越來越大,總有一天也必受其害。如今皇上受他盅惑,百官又不識這王莽之輩的本來面目,我也只能委曲求全,與內廷結盟,藉助他們的力量來對付他了。
“呵呵呵。楊凌啊楊凌,你就再猖狂幾天吧,老夫在京中已為你設下死局,萬事俱備,只等你回京授首了!”王瓊捻鬚望著馮公公私邸樓閣,不禁得意而笑。
馮公公私邸內,楊凌詫異地望著冒昧登門的成綺韻,奇怪地道:“莫......成姑娘。才一日不見。你的手臂怎麼就受了傷麼?”
成綺韻苦笑著看看自已裹著白綾地左臂,那裡還在隱隱作痛。她蹙著黛眉,幽幽地道:“還好只是傷了,若不是我叫的及時,現在就要變成一具屍首了”。
楊凌驚道:“金陵治安如此之差麼?可捉到了歹徒?要不要本官派人幫你?”
成綺韻嘆道:“捉不得,這人對大人十分重要。大人不是一心想要謀求開放海禁、強大水師麼,只是要說服朝廷改變國策,恐以大人之威,雖深受帝寵,位高權重,亦不易為吧?”
楊凌神色一動,警覺地問道:“成姑娘這是何意,莫非你有辦法?”
成綺韻嬌媚地一笑:“賤妾只會哄男人開心,有些偷機取巧的門道兒,不過......呵呵,說句不恭的話,大人勿怪,這大明朝廷還真的就象一個喜歡被女人哄的大男人,賤妾在龍江船廠見大人痛心疾首、深為憂慮的模樣,有心為大人分憂,回船後細細琢磨,還真的想出一個說服朝廷地辦法。大人想知道麼?”
楊凌大喜,他攸地上前一步,忽又狐疑地站住,看著成綺韻道:“你的辦法管不管用且不說,你這樣幫我,有何用意?”
成韻綺情意綿綿的眼波投注在楊凌身上,柔情萬千地道:“自那日與大人赤裎相見,妾在大人面前再也矯情不得,便對你實話實說了吧。
妾自見過大人,便對大人一往情深,妾之過去雖不堪回首,但如今真心想要追隨大人,哪怕無名無份,只要能長伴左右,餘願足矣。如此盡心竭力,不過是為討大人歡心罷了”。
楊凌皺起眉來,不悅道:“成姑娘,請不要開玩笑了,姑娘費盡周折,必然有所圖謀,若不明言,楊某如何信得過姑娘?”
成綺韻“噗哧”一笑,向他飛了個媚眼兒,笑盈盈地道:“賤妾見過的官兒,大人年齡最小,可這老氣橫秋的派頭倒是沒人比得上。你問我有何目地麼?”
她收斂笑容,眼神迷茫起來,她幽幽地道:“坦白說,賤妾也不知道,賤妾也不知道自已是為別人活著,還是為自已活著。說是為了別人呢,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已過的好些?說是為了自已,甚麼事都是為了取悅別人,我自已又何嘗快活過?
我自記事,便在春雨樓,我恨它,也依附它,得為了它用盡心機的取媚別人。隨了莫公公。我恨他,還得依附他,為了他強顏歡笑。
賤妾總覺得自已很強,可是現在真的一無所附,竟然心慌慌地不知自已該做些甚麼才好。我......我說的你聽得懂麼?”
楊凌好奇地看著她,這個瞧來容顏媚極、在男人面前談笑自若,似乎智計百出、自信自傲的女人,竟然有這種奇怪地心理。
不過他隱約能夠理解。這個女人的強和智,一直是在有所依附的基礎上,才發揮的淋漓盡致。就象一條開滿鮮花的藤蔓,它攀附在一枝枯杆上時,人們只注意到它地美麗,它的作用,似乎它依附的東西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一旦沒有了那條樹幹。它也就只能軟爬爬地僕到地上,被踐踏漠視,沒人注意到它地魅力。
這個女人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也習慣了在有所依附的情形下去喧賓奪主,盡顯光耀。可是真的讓她拋開那個依附,她就無所適從了。
這種依賴心理,在他上營銷課時,似乎聽人講過。一個人再強勢。一旦形成類似的心理暗示行為,就很難擺脫。
就象老師講過的那個例子:有一個曾經經歷過極困難地童年,時時飽受飢餓恐懼地人,當他後來成為億萬富翁後,也始終在家裡到處擺滿了食物,他走到哪裡,遊艇上、私人飛機上、汽車上,都要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擺滿食物。只有這樣,他才有種安全感,儘管他地富有根本不必再考慮這個問題。
常人很難理解這種不符合正常理智的行為,或許可以稱為一種變態心理?可是的確有一些看著比常人更成功、更高高在上的人具有這種看似愚不可及的心態,並且影響著他們地行為和選擇。
成綺韻說完,自已也吃了一驚,要取信楊凌,她大可隨便編出一百個讓他相信的理由。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說假話更易讓人相信,如今說了真話。他肯信才怪。
她有些自怨自艾地道:“大人......可是不相信我的話?”
楊凌定了定神,說道:“你的理由,太過匪夷所思,不過,正因為它很難置信,所以本官相信你說地是真心話。好吧,把你的辦法告訴我,如果承了你這個情,以後但有所求,只要不違國法、不違公道,楊凌一定答應你”。
成綺韻正自懊惱,聽了這話驚喜得一躍而起,眉梢兒一挑,眼放異光道:“此話當真?你......你......你這人當真有些與眾不同”。
楊凌呵呵一笑道:“如何不真?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
成綺韻聽他答應自已,正在喜悅當中,不禁咬唇斜睨,露出一臉淫媚入骨的表情,膩聲挑逗道:“大人不是身有隱疾麼?算得甚麼大丈夫?”
楊凌臉上一熱,惱羞成怒道:“成姑娘,你如今身份也與以往不同,說話還請自重。楊某,不喜歡看到這、種、女、人!”
成綺韻淫媚笑臉刷地一收,肅肅然一臉冰清玉潔地正襟危坐起來,恭聲說道:“是,大人,那賤妾就把自已的主意說與你聽聽,請大人參詳是否可行”。
她淫邪起來,風騷入骨,板起臉來,還真的是滿臉神聖,一副冰清玉潔模樣,就連知她本性的楊凌瞧了都看不出半絲破綻,他不禁啼笑皆非地道:“你......成姑娘,你可真是......”。
成綺韻格格一笑,忽又笑得燦如春花,她似乎覺得逗弄楊凌樂趣無窮,坐在那兒樂不可支地道:“你要的不就是這副模樣麼?好教大人知道,做得出這副表情,不代表那個女人就是這樣的女子,方才......方才那副表情難道就不誘人?”
對著這麼個女人,官架子擺不得,君子面孔拿不得,楊凌只能悶哼一聲,說道:“你地辦法,快快說與我聽,是不是還要我與你簽下契約?”
成綺韻巧笑倩兮地道:“賤妾不敢,我的法子其實還得要藉助大人的力量,只不過關鍵時刻,做為一枝奇兵突出。以收效果,這計策......”。
楊凌聽完她的計策,不禁怔然望著她,半晌不語。成綺韻被他瞧得忐忑不安起來,她雖自認智計多端,畢竟從未參予朝廷大事,她自以為一定可行的辦法,如今楊凌這般模樣。難道......難道真的很荒唐、很兒戲?
楊凌瞧了她一會兒,合上雙眼一言不發,成綺韻也不敢再說笑,呆呆地瞧著他面孔,楊凌閉目想了足足一柱香地功夫,竟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一向隱忍力出眾的成綺韻面上漸漸露出焦灼神色,她正要說話,忽地瞧見楊凌唇角上彎。徐徐之後,他忽地呵呵笑道:“呵呵呵,成姑娘倒是看得透澈,站在局外看,政治就是一齣戲。演給你看,演給我看,演給天下百姓看,哈哈哈哈。你這出戏,看似荒唐,其實如今禁海禁商、屏綿延萬里海岸於國土之外地理由,又何嘗不荒唐?”
他霍地睜開雙眼,問道:“你確定,這件事可以辦得成?”
成綺韻猶自呆呆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反問道:“大人覺得可行?”
楊凌點了點頭,說道:“妙不可言”。
成綺韻聽了頰邊也溢位一絲喜悅笑意。她欣然說道:“你若可行,我便容易,有大人撐腰,我代為穿針引線,相信此事易如反掌,只要此事行來,朝中也真地行的通便好”。
楊凌搖搖頭,說道:“不。不用你穿針引線。這件事我不宜出面。你熟悉江南,又足智多謀。我派人歸你聽用,由你來辦,如何?”
成綺韻吃驚地指著自已地鼻子道:“我?我是女人呀”。
楊凌不以為然地道:“女人又如何?本官現在實在是缺人手,手中除了一群只會喊打喊殺的兵,只有兩個人可用,可惜京裡實在離不開他們。
至於女人不能拋頭露面,你要覺得不方便就易釵而牟好了,就算人家認得出也沒關係,誰會捅破這層窗戶紙?海外和未......嗯,許多女人都可以象男人一樣做事,你不是要本官給你撐腰麼?大事我來作主,你怕甚麼?今日一條不知多少鬚眉漢子見了也要畏怯三分的鯊魚,不也被你折服了麼?只是不知成姑娘願不願意屈就內廠?”
成綺韻怔怔地瞧了他半晌,低下頭來舉起茶來淺淺一酌,唇邊露出淡淡笑意,輕聲道:“大人若信得過賤妾,賤妾無不應從”。
楊凌笑道:“好,不過這只是個開端,依我估計,就算此計行得通,朝廷也不會全面解禁,我們必須抓住江南這個口子,象黃河洩堤一樣,讓它越擴越大,終至不可收拾,無人可以挽回。因此,我留你在江南,就是待朝廷許可之後,以你熟悉江南地條件,利用些手段,將江南士紳、名流、官員,逐一拉攏過來......”。
成綺韻原本低頭淺笑,一聽這句話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握緊杯子的手攸地收緊,半晌之後才忽地放鬆,換上一副媚笑,緩緩抬起頭來道:“是,賤妾只有這個不乾淨的身子,為大人效力,勾引一些好色之徒還是辦得......”。
楊凌一怔,怒道:“你說甚麼?以色誘人?真是豈有此理,難道你就只能想出這種辦法?以色相誘,一取一舍,各有所圖,縱然能成,不過是互相利用,一旦危難臨頭,一拍兩散,你以為可以迷得人連性命都不要了麼?何況這種輕賤之舉,在我內廠,萬萬行不得,我不是莫公公,成姑娘你要記住了”。
成綺韻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忽又變得通紅,半晌她才吃吃地道:“賤妾......誤會大人之意了,那麼大人是說......是說......?”
楊凌目光閃動,沉思著道:“以我想來,此計雖妙,不過只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他們想得通了,難免捲土重來,開了再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一旦得到朝廷允許,應該將那些開明士紳、社會名流和官員吸引進來,讓他們先得了好處。
江南富紳無論家中良田萬頃大多兼做生意,所以最易接受,有他們帶動,漸漸將那些士家大族的牟利之心從土地引到通商貿易上來,如今為官的人有幾個不是出自豪門世家?他們的整個家族都和我們綁在一起,他們還會反對麼?”
成綺韻瞧了他半晌,臉上漸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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