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腳輕,人家高大小姐膚色雖如抹了一層胭脂,眼睛卻越來越亮,絲毫不見醉意,楊凌這才曉得高大小姐竟有一副好酒量,不由暗暗叫苦。
高文心是第一次和楊凌單獨相處、第一次與他併案飲酒,第一次被他摟抱,也是第一次被他那般委婉哄勸,少女情懷,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歡喜滋味,一飲了酒,反而更加開心。
她笑盈盈地提起那倒淨了的錫壺,向楊凌嫣然道:“老爺十六歲便得了功名,乃是北方才子,如今酒已飲盡,奴婢和老爺作對代酒如何?
奴婢這有一副上聯。請老爺對上一對吧:提錫壺,遊西湖,錫壺落西湖,惜乎,錫壺!老爺,請您答對。”
楊凌一聽要對對子就嚇了一跳,現代人有幾個學過那玩意兒,待一聽她說些甚麼錫壺、西湖、惜乎,更是弄的頭暈腦漲,他雖未聽說過這對子,可也聽出這對子難處就在三個詞都是西湖的同音。
他不知道這個對子是昔年有人用來難為大學士蘇東坡的。當時蘇東坡也被這個對子難住,還道是高文心出的對子,所以心中欽佩不已。
他琢磨了半晌,終於也想出三個發音相近地詞來,勉強可以湊成一對,便對高文心道:“呃......我倒是想出一個對子,只是那意境比起你這上聯來,實在差地太遠。我說出來,你可不許笑我”。
高文心聽了臉上不禁露出驚奇之色,這副對子自面世幾百年來,也不知多少才子煞費苦心去對,結果也不過為了追求發音相同。勉強湊出些下聯,意境如上聯般優美的,竟是一個沒有。
自家老爺這麼快就能想出下聯,那已是難能可貴之極了。還講什麼意境。
高文心又驚又喜,連忙說道:“老爺快快說來,婢子洗耳恭聽呢”。
楊凌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好姐夫,聘節婦,姐夫失節婦,嗟夫,姐夫”。
高文心瞪大了眼睛。小嘴兒微張著,愕然瞧了他半晌,竟是一言不發。楊凌不禁訕訕地道:“你看,你看,我說吧,意境差的太遠......”。
高文心忽然一扭身子,趴在船幫上拿袖子遮著臉,就看她肩膀不停地聳動。那小船兒也隨著左右搖晃起來。最後這位一向很講究儀態的大家閨秀終於不顧形象地放聲大笑起來。
楊凌瞧著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半晌才悻悻地說道:“你看,好生生地喝著酒,非要對甚麼對子,真是大煞風景”。
高文心見他惱了,趕忙坐好身子,她咬緊下唇,拼命忍著笑,眼裡含著兩汪淚水,身子跟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楊凌不禁惱羞成怒地站起來,說道:“笑吧,笑吧,笑死我拉倒”。
高文心見他惱了,不敢再笑,她慌忙站起來,柔聲哄道:“老爺,是奴婢的罪過,你不要生氣啦。”
那小船兒本來就在左右搖晃,楊凌霍地站起,小船更是向左側一歪,高文心急急站了起來立足不穩,差點兒一頭栽進河裡去。
楊凌雖說氣惱,實是因為自已的對子太上不了檯面,方才覺得能想出三個近音詞,其中還有個與惜乎相同地嘆詞,這份急智已是難得才說了出來。
待瞧見高文心大笑,才覺得太沒面子,這時一看高文心著急,站立不穩直欲摔下河去,急忙地伸手一扶,高文心心驚膽戰地一頭撲在他的懷裡,直到小船兒慢慢平穩下來,才羞紅著臉離開了他地懷抱。
此時的高文心,剛剛飲了酒,玉面緋紅,雲鬢散亂,那眉如纖柳鎖著一池春光,明眸如月臥於盈盈秋水,楊凌一時瞧的呆住了。
高文心站定了身子,瞧見他的目光,不禁黛眉微斂,羞澀地垂下頭去,卻又禁不住飛快地抬起了瞟了他一眼。
眉挑不勝情,似語更銷魂,偷把眉揚,暗示檀郎,那是何等蕩人魂魄的韻味兒,楊凌明知不該,卻情難自禁,忍不住湊上去飛快地吻了她一下。
高文心紅潤的芳唇飽滿柔軟,只被他輕輕一吻,她地唇立即變的溼濡濡的,那雙亮亮的眸子也忽然幽幽的似變成了兩壇醇濃無比地老酒。
烏蓬船兒悠悠,風送荷花清香,一直未曾喝醉的女神醫,此時卻一副朦朧欲醉的模樣,似向楊凌發出深情的邀請。
楊凌一吻下去,自已卻似從美色中驚醒過來,他慌忙放開手道:“文心,是我不好,我們不能......我不該地”。
酒醉之後感情難以自制,此時忘情一吻,他才驚覺犯下大錯。高文心對他的情意。他心中早就看的明白,也一直提醒自已不要陷的太深,可是這一路南來,不知不覺間,她那綿綿的情網卻早已把他攏在其中。
直至此時此刻,楊凌才發覺,原來自已心中也早已喜歡了她,可他因著自已的心病。只能象條落入網中地魚兒一般苦苦地掙扎,苦苦地逃避......
楊凌重重地坐回位子,抓起酒杯,卻發現杯中已空。他不敢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高文心那幽怨失望地眼神,心中只想:不能再招惹情債了,文心比玉兒她們懂事,我......不如把自已的事多少透露一些給她,斷了她的念頭吧。
楊凌想到這兒。抬起頭來剛想說話,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咦,剛剛就看到在這附近站著的嘛,哥,再往前劃一點兒。喂喂,你們在哪兒?”
楊凌聽到身旁水響荷動,張天師兄妹已划著船兒飄了過來,便將話兒又咽了回去。他見高文心垂著頭,捻著衣角一副自憐自傷的模樣,便匆匆對她說道:“文心,我自有我地苦衷,並非欺你身份。唉......等回了杭州,回去後我會告訴你我的秘密,你便明白一切了”。
禮尚往來,一行人興盡而返。莫清河也盛情邀請天師兄妹去杭州一遊,這兄妹二人在杭州只是接受了道觀眾人地一番迎接,便乘了吳府地車轎趕住蘇州,並不曾遊過西湖,所以欣然而來。
一路無事,張天師便和莫公公在艙中下起了圍棋,別看張天師的象棋下地臭,那手圍棋卻十分高明。楊凌不懂圍棋。瞧了會兒覺得無趣。又在艙前瞧了會兒風景,就返回了自已的客艙。
高文心正坐在艙中獨自想著心事。一瞧他回來,忙站了起來。自太湖回來,兩人獨自相處時一直都有點兒不自在。楊凌強笑道:“我在外邊坐的久了,身子有些乏,我想進內艙休息會兒”。
高文心心中一直存著疑問,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秘密,既然能接受玉兒和雪兒,又對自已有情,卻偏偏不肯接受自已,有心想要現在問他,可是一個女孩兒家又不好意思表現地太過迫切,眼見楊凌一掀轎簾兒已要進入內艙,她還是忍不住道:“老爺......”。
楊凌停住步子,回頭問道:“嗯?什麼事?”
高文心臉兒一紅,支支唔唔地道:“啊......沒什麼,我們......我們直接返回杭州麼?”
楊凌搖頭道:“不,回到杭州天色也大晚了,我們半路停下,先去海寧,住上一晚,明日再回杭州”。
“哦......”,高文心聽說今晚不能聽到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不禁失望地道:“老爺去海寧,可是想要欣賞一下名聞天下的海寧潮麼?”
楊凌奇道:“海寧有潮可看麼?我只聽說過錢塘潮名聞天下”。
高文心嘴角翹了翹,卻不敢再笑出來,只是低聲說道:“海寧潮......就是錢塘潮嘛......”。
楊凌怔了怔,垂頭喪氣地道:“罷了罷了,老爺我在你面前算是顏面掃地了,錢塘潮不好好叫它的錢塘潮,偏又叫做什麼海寧潮,真是丟人”。
高文心雖然滿腹心事,仍被他逗的“噗哧”一笑,她忙寬解道:“老爺是北方人,在京師地時候也沒空打聽這些閒事,不知道有甚麼丟人的?不過這錢塘潮要是每年八月十八去看,那才壯觀,現在雖也有潮,可就遜色多了”。
楊凌道:“隨便看看也就是了,我去,主要是拜訪一下閔大人,他是我的舊上司,我到江南,他已來看過我,我不去瞧瞧他。未免愧對故人”。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溫柔地看了一眼高文心,柔聲道:“我去睡一下,不需叫人侍候,你若累了,也歇一歇吧。”
高文心忽想起一事,本想告訴楊凌。轉念一想這事與楊凌和自已並無關係,再說一個女孩兒家說這些東西也難以啟齒,便點了點頭,目送楊凌回房,自已也合衣躺在榻上,張著眼望著艙頂,不期然又想起那件蹊蹺事。
今日莫夫人從布政使司衙門回來,那神情步態有些差異。普通人雖看不出差別,高文心卻看出了端倪,她瞧那位莫夫人臉頰酡紅、眉膩如水,步態有點綿軟柔媚,不由得暗暗吃驚。
以她學醫對人體的瞭解。深知一個女子神情步態忽然出現這種異狀,必是剛剛行雲布雨,與人有過合體之緣。
莫公公是個閹人,又隨同楊凌共遊太湖。莫夫人獨自從布政使衙門回來,居然眉眼含春,似剛剛與人做過交媾之事,難道她不守婦道、瞞夫偷人了不成?
高文心枕著手臂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幽幽一嘆:“算了,這事雖然有傷風傷,畢竟是人傢俬隱,要我說與老爺聽。也羞於出口,自已地事還操心不過來,還管人家的閒事做甚麼?”
“唉......老爺明明對我......對我也有情意,為何不肯接受我呢?因為我是奴婢身份?不!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有個秘密,到底他有甚麼樣的秘密,竟使他不肯接受我呢?”
高文心躺在榻上。耳聽得河水滔滔。心潮隨之起伏,這一路輾轉反側。不斷地想著這個問題,竟是始終難以安睡。
海寧鹽官鎮地鎮海塔下觀潮亭內,楊凌披著墨黑色大氅站立在亭中,高文心俏立在他身後。莫清河、莫夫人、張天師兄妹、以及鹽運使閔大人、本地駐軍種千戶和本地幾位大鹽商也陪在一旁。
閔文建迎著風浪,哈哈笑道:“楊大人,海寧八月份時的大潮高達數丈,濤聲如雷,極是狀觀,此時來看,可要遜色一些,不過你難得來一趟,怎麼也要瞧瞧才是”。
雖說閔文建並無攀附權貴的念頭,但是二人的交情非淺,如今自已地故人在京師做了這麼大的官,又專程趕來看望自已,心中榮耀歡喜也是常情,所以神色間甚是喜悅。
楊凌這次來探望,其實除了拜訪對自已有知遇之恩的閔縣令,心中另有一番打算。他已派人回京向皇上稟報龍山衛指揮使司畢春和關稅鎮守袁雄的不法行為。
畢春昔日在雞鳴驛時他就已經見過,深知此人並不是那麼好對付地,尤其他近兩百人的親兵衛隊,個個驍勇善戰,而且對畢春忠心耿耿。至於袁雄,到處開設稅卡,手下有一群亡命之徒,也不會是束手待斃的人物。這兩人的罪一旦坐實,便是殺頭大罪,不能不防他們狗急跳牆。
楊凌未出京時便聽吳傑彙報過,江浙曾有犯了死罪地將官乾脆領了親軍殺官造反,搶了軍械逃進大海加入了海盜,如果皇帝下了旨意叫自已拿人,自已也不知道附近衛所地將領是否與畢春沆瀣一氣,為了不走漏訊息勢必不能用他們的人。
若是隻帶著自已這三百親軍衝入還有近三千人地畢春大營,萬一畢春橫下一條心來,自已彈壓不住,恐怕要遭反噬。所以上次一聽說閔文建這裡有支護鹽官軍,大約三百多人,戰力比普通衛所還要高明一些,楊凌便上了心。
他派柳彪打聽,得知這裡還駐紮有一個千戶所。說是千戶,其實也只有五百多人,兵員缺了一半,但是緊要時大可請了聖旨,奪其帥取其軍,由閔文建把這支軍隊也掌握在手,配合他抓捕畢春和袁雄。
楊凌此來,以閱兵為藉口,要閔文建和種千戶把三百護鹽兵、五百衛所官兵全調到江邊,想待觀潮之後先讓他們演習一番,瞧瞧他們地戰力。
楊凌有督察文武百官之責,又是皇帝侍衛親軍統領。這樣小規模的考察軍隊戰力,雖未請旨,也不算逾矩。
莫公公擾著袖子站在一邊有點意興索然,這次楊凌突然改道造訪海寧,事先並未讓他知道,他心裡多少有點不悅,加上十月的海潮比起八月要遜色許多,他也沒有興趣一觀。所以站在靠後避風的位置並不上前。
那幾個大鹽商都在他管轄之下,不免陪在身邊莫爺長莫爺短的不斷奉迎,莫清河也只是虛勢應付著。
本地人對十月地早潮並不是很有興趣,可是這次近千名官兵筆直地立在江邊等候檢閱,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風景,所以不少百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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