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更加迫切地想過正常人地生活,說起來也著實讓人同情。
楊凌赧然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本官受教了,只要人家你情我願,我們的確不該因為他是太監就說三道四的。”
第二日,當地官員士紳一一前來正式拜訪欽差大人,尤其是那些昨日沒有資格為楊欽差接風洗塵的官吏和士紳。
所有來拜訪地人自然不會空著手來,或銀票、或珠寶字畫、或土特產品、珍貴藥材等等不一而足,楊凌有意把自已打扮成一個無所作為貪財好利的形象,所以是來者不拒。
高文心不知就裡,她不喜歡自家老爺變的這麼市儈。心中有氣又不好發懈,所以雖奉了楊凌差使坐在那兒充當賬房先生,卻對送禮的人帶搭不理的。
好在那些人早打聽到楊凌此來只帶了這麼一個美貌婢女,而且聽說她常常在每日晚間偷偷溜進欽差房去,誰還敢當她是侍女對待?倒也沒人敢得罪她。
江南是天下最富遮地地方,那些富豪家資億萬,登門拜訪權傾朝野的內廠廠督,豈敢送些尋常禮物?雖不敢說是奇珍異寶。所送的東西也都價值昂貴之極。
高文心正在一項項記著,忽地番子領進個大鹽商,這人居然送來四個美女,兩個高麗人兩個東瀛人,四個女子模樣雖不及高文心漂亮,可往那兒一站,那種異國風情倒地確新鮮。
高文心真的火了,她提著毛筆就衝進了客廳。楊凌剛剛送走一個茶商,瞧她拎著只毛筆,氣鼓鼓的嬌俏模樣,不禁笑道:“怎麼了?誰又惹了你生氣?”
高文心酸溜溜地道:“人家送的禮物,婢子都著人收到倉房中了。現如今有人送來四個活物。婢子不知是不是該放到老爺的床上,特來請示老爺”。
楊凌眼珠轉了轉,笑道:“送到我床上?呵呵,可是有人送來了美女麼?走走走。出去瞧瞧”。
他還道有人送了江南美女給他,出去一看竟是四個異國女子,那腰間揹著小包袱地自然認的是東洋人,不覺怔了一怔。
那個大鹽商正恭候欽差大人傳喚,瞧見四個番子簇擁著一位錦袍玉帶的少年公子出來,那位記賬地美人兒提著只毛筆跟在後邊,嘴唇兒撅地都能掛只油嘴了,曉得前邊這位就是欽差楊大人。不禁受寵若驚地陪笑下跪道:“草民杜策拜見欽差大人”。
楊凌笑道:“本官下江南,只是巡查本地稅賦情形,不想勞動地方士紳名流,杜先生百忙之中還來探望,本官愧不敢當啊”。
那大鹽商杜策陪笑道:“哪裡哪裡,草民有幸見到大人,那是草民的福氣,呃......草民聽說大人風塵僕僕。身邊連個使喚丫頭都沒有。所以特意買了四個侍婢送與大人侍候起居,請大人笑納”。
高文心在旁邊咳嗽兩聲。楊凌聽了心中暗笑,他可不想下次江南弄一堆美女回去,把自已地家變成大觀院。楊凌正要出言婉拒,只聽一個粗大嗓門笑道:“原來杜老闆也來了?跑的倒比我快,哈哈哈,你送美人兒也該送些極品才是,想當初有位我見猶憐地人間絕色對楊大人芳心暗許,楊大人還婉拒再三呢,怎麼會看上這幾個女人?”
說著話兒,就見一位滿臉大鬍子的文官,雙手端著腰帶腆著肚子大步走來,楊凌抬眼一瞧,正是當初一刀斬下韃靼王子的雞鳴縣令閔文建,連忙搶前兩步,握住他手欣喜地叫道:“閔大人,數月不見,可是想死我啦”。
閔文建仍如當初一般粗獷,只是肚子更大了些,他急忙掙開手來,下跪施禮道:“下官閔文建見過......”。
楊凌一把把他扶了起來,責怪道:“我的閔大人,來了江南,瞧你說話文謅謅的,怎麼這些繁文縟節也講究起來了?若沒有大人地知遇之恩,哪有在下的今日,你可再不要這般客氣”。
閔文建立起身來笑道:“該講的禮儀總是要講的,哈哈,大人自去了京師常有奇聞傳至江南,閔某聽說了時而提心吊膽、時而歡喜無限,原來還要四下活動,想將大人調來江南,這可倒好,大人來是來了,卻不是閔某調得動地啦,哈哈哈......”。
鹽商杜策上前陪笑道:“鹽運使大人原來與欽差大人是故交哇,失敬失敬”。
閔文建用一雙綠豆眼瞄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是不是對本官有種肅然起敬的感覺?”他又看了一眼那四個異國美人兒,說道:“別叫她們杵在這兒了,你也算是八面玲瓏的人物,難道沒聽說過當今天子下旨賜妾的事麼?楊大人那是什麼眼界,這幾個黃毛丫頭哪看得入大人的法眼?”
楊凌聽了失笑道:“閔大人。你到了江南不過幾個月,現在可是出口成章啊,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閔文建聽了哈哈笑道:“沒辦法沒辦法,整日介聽他們說這些詞兒,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怎麼也能記得幾句”。
楊凌一邊與他談笑著,一邊將二人讓進客廳,叫人上茶接待。
那位杜鹽商其實還做著別的生意。這次就是來杭州接收楊凌官船代為傳送的一批京中貨物地,眼見自已送來地美人兒不合欽差大人心意,也不能就這麼白來一趟啊,要知道攀上這棵大樹,以後有點事兒他隨便發個話,不知要頂多少用。
杜老闆想到這裡,從懷中摸出一對兒珍珠耳環,這本來是從金陵買來準備送給最寵愛的嬌妾的。雙手呈過道:“是草民莽撞了,那四個女子草民一會兒就領走。這對珍珠耳環只是小小禮物,實在不成敬意,大人可一定要賞個面子”。
那對珍珠耳環造型纖麗雅緻,珍珠圓潤飽滿。大小均勻,色澤光亮迷人無暇,放在掌心放著幽深的潤澤光茫,一看就是極昂貴的珠寶。楊凌順手接了遞給高文心,見她還提著筆,便笑道:“不用記了,這對耳環送給你好了”。
高文心臉兒一紅,睨了他一眼,就翩然轉身走了出去,那種突然露出的羞喜神情極為動人。杜老闆露出恍然神色,心道:“原來欽差大人迷上了這個女子。難怪他不收我送的美婢,這位姑娘姿容可地確勝過她們不止一籌了”。
楊凌與二人攀談了一番家長裡短,杜老闆心意已經送到,情知欽差大人和閔大人久別相逢,勢必有些心裡話兒要講,所以待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送走了杜策,楊凌與閔文建重新落座,閔文建道:“大人。此次南下一定要抽空去海寧一趟啊。左右不是太遠,到時讓我也儘儘地主之誼“。
楊凌笑道:“若有機會。定然是會去地,閔大人在海寧一切還好麼?”
閔文建道:“還好,此地富庶遠非北方可比,不過這裡地軍隊比起咱們邊軍來可差的太遠啦。聽說海那邊如今東瀛各地地大名正在作亂,常有一些失勢的武士、浪人無處立足,便勾結一些商船,跑到咱們這兒到處打劫。
他奶奶的,偏偏就有本地的一些奸商、土豪、流氓、海盜們,給他們通風報信、替他們帶路,甚至直接參加搶劫。
我剛到海寧時正趕上倭寇來襲擾,幸好鹽運司自已有隻三百多人地護送隊伍,戰力倒比官兵還要強些,那些倭寇人數倒不多,讓我帶著人把那些兔崽子狠狠教訓了一頓,一把大砍刀劈死了二十多個呢,目前倒沒見他們再敢來我鹽運司生事”。
楊凌又一次聽到倭寇這個詞,不禁注意地問到:“這些倭寇勢力很強大麼?”
閔文建不屑地道:“戰力不及韃子,人數上更是一群遊兵散勇。不過這海岸線太長,防不勝妨的,加上這裡軍隊太過軟弱,常常百十來人的小股倭寇上岸,就足以橫衝直撞了。
我聽說東瀛各地諸候彼此打仗爭權,手裡都缺銀子,也有些諸候曾想和咱大明做買賣,可惜咱們允許經商的口岸和允許交易的貨物太少,不能滿足他們。
那班傢伙狗急跳牆,乾脆組織人馬和咱們地不法商人勾結起來暗中走私,若是被水軍追的急了做不成買賣,便轉而改行做強盜,他們來了就走,往大海里一躲,我們還真奈何不了他們”。
楊凌心中一動,暗想:“原來這些海盜有的倒是因為想正當做買賣做不成,才轉行做了海盜,以前只聽說倭寇殘暴貪婪,時常劫掠沿海百姓,這個原因倒是從未聽人說起過”。
楊凌默默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要解決這些問題。看來要疏堵並行才可以,一方面加強武力,使其有所忌憚,不敢輕易來犯。二來還要開設正當的通商口岸,主動與其做買賣,互惠互利,有何不好?
那些海盜們只憑動掠,能從百姓手中搶去多少東西?大多隻夠他們餬口罷了。若有利益可圖,這些人勢必搖身一變,成為商人......”。
楊凌說到這兒,忽地住口:整頓軍隊,內廠地人做得到嗎?開設通商口岸?朝中文臣不點頭,這政策可行嗎?權力、人脈不夠,人們的思想意識還需要改變,太多太多的條件不成熟。所以這一切,根本不是他現在能做得到的。他有機會、有時間去做這些事麼?
閔文建可聽不懂這些東西,見他蹙著眉頭似為江南百姓擔憂,忙笑道:“大人不必擔心,倭寇多來自海上。海上行船必須依靠風力。所以什麼季節刮什麼風,倭寇什麼時候登陸,大多是有定數地,想變也變不了。
咱們有了準備。他們就翻騰不起多0。大風浪,頂多搶搶漁村,也沒多大能耐。唔......一般每年四、五月間和九、十月份適於行船,倭寇會在那時跑來劫掠,我來見你之前已經叫鹽運司的官兵嚴加戒備,只要熬過這兩個月,他們再想來就得等到明年四月啦”。
楊凌與閔文建正在聊著,鄭百戶跑進來道:“啟稟廠督大人。莫公公已備好車轎,請大人同去獅子峰視查”。
楊凌聽了站起身來,歉然道:“閔大人,你我久別重蓬,我本該置酒與你好好聊聊,只是今日我已與莫公公商定同去茶山巡查。不知閔大人住在何處,待我今晚回來,再派人去請你來。咱們把酒言歡。不醉無歸”。
閔文建豪爽地笑道:“憑你我的交情,還講那些客套作啥?只是你遠道而來。要見你一面不容易,所以我才偷空跑來。鹽運使大人老父病危,已告假回鄉,那一攤子活兒我可不敢摞下太久,所以今日就得趕回去了,大人若是能來海寧巡視,咱們再喝個痛快吧”。
楊凌欣然道:“好,難得來江南一趟,海寧我一定會去”。
閔文建眉尖兒一挑,狡獪地笑道:“既知難得來江南一趟,那麼......金陵去是不去?”
楊凌怔道:“南京?此次巡視江南稅賦,好象不必去南京吧?”
他嘴裡說著,心中暗想:“去那裡做甚麼?王瓊正在南京,那老頭兒雖說對自已恨之入骨,其實本性不壞,我可不想難為他,可這一去難免要與他碰面,他的兒子死在我手裡,到時見了他還不知是一種什麼情形呢。至於馬憐兒......唉!”。
閔文建嘿嘿笑道:“路程並不太遠,其實抽空兒你也不妨去金陵瞧瞧”,他微笑說道:“我運鹽去南京時,曾巧遇馬驛丞地愛女。那個小妮子,對你楊大人可是情根深種啊,若是你辜負了人家,連我都瞧不下去”。
他說著他從袖中摸出摺疊起來的一張紙,塞進楊凌手中道:“這是她的住址,呵呵,我可言盡於此了,去不去你自已拿主意”。閔文建辦妥了此事,似乎十分開心,咧著大嘴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
楊凌將他送出門去,看見門口已停了兩頂馬轎,鄭百戶帶著些番子,還有稅吏和谷府地一些僕從站在門外。
楊凌與閔文建告辭,看著他上了轎子遠去,自站在蔓延著爬山虎的綠牆下,望著牆邊綠柳清河,摸索著手中的紙條痴痴怔立良久。
恍惚間,他似乎到一個身著白衣,如同一枝綽約朦朧,弱不勝衣的芍藥般倩秀地美人兒自水間翩然躍出,正眉目含情地向他走來,那款款地步態,無處不媚的舉止,令人為之失神:“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只緣感君一回顧,我便思君朝與暮。
魂隨君去天涯路,衣帶漸寬不覺哭,
惜嘆年華如朝露,何時銜泥巢君屋......。
三十六輪明月後。當為君作霓裳舞......”
楊凌喃喃吟完這最後一句,想起三十六輪明月後,自已和馬憐兒早已人鬼相隔,殊途難遇,心中不由一陣悲苦,他狠了狠心,將那張寫著馬憐兒詳細住址地紙緊緊攥成一團,正要順手拋下河去。卻聽身旁一人拍掌讚道:“好詩,好詩,若是卑下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