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當面給糖吃,背後打悶棍
北直隸,京師,紫禁城,西暖閣。
要是在往日,除夕的這一天,紫禁城應該是非常安靜祥和的。各色的宮燈,都應該點起來了,裝點節日的氣氛。崇禎皇帝的妃子,也都應該盛裝打扮,前來向崇禎道喜,恭賀新年了。皇宮裡的每個人,在這幾天,都應該是高高興興的,充滿了笑容。只可惜,這一切,隨著韃子的到來,完全消失不見了。
除夕的當天下午,崇禎皇帝再次召集朝廷的核心骨幹商討局勢。和上次略有不同,高起潛、王坤、楊嗣昌等人不在,他們都各自回去自己的軍隊了。多出來一個人,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因為外面的戰局,一直都不怎麼好,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今晚就是除夕夜,是一家老少大團圓的日子。在場的各位大臣,都是家大業大的,每年的除夕夜團圓飯,都至少要分兩三桌的。可是想到在城外虎視眈眈的韃子,京師裡面,又有幾個人可以敞開心扉過年?崇禎皇帝顯然是沒有心思過年了,他們同樣也是如此。
“朕接到一份捷報……”
崇禎皇帝神色古怪的慢慢的說道。
捷報?
報捷的奏章?
所有的大臣,眼前都是微微一亮。
是哪裡送來的奏章?在這個時候送來的奏章,可真是及時雨啊!朝廷真的太需要一份奏章來鼓舞士氣了。現在整個京師,都處在深深的沮喪和驚恐當中。民眾們都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終日。韃子已經是第三次殺來了,朝廷依然是無能為力,這不能不讓普通的民眾,對朝廷大大的失去信心。
“開始唸吧。”
崇禎皇帝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是張準送來的捷報……”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同樣面無表情的說道。
“啊?”
“張準?”
“虎賁軍的捷報?”
聽到張準兩個字,底下的大臣,就好像是幼兒園的孩子,情不自禁的發出驚呼聲。對於張準這個名字,他們當然不陌生。上次也是在西暖閣,大家才熱烈的討論了張準一番,記憶猶新。但是後來,張準和史可法的談判破裂,朝廷也就不再提張準的名字了。
難怪崇禎皇帝收到捷報以後,神色會如此的古怪,原來是張準送來的情報啊!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張準呢?在場的大臣,都覺得非常的荒謬。為什麼只有張準才有捷報送來呢?王坤、高起潛、楊嗣昌等人,都在做什麼?他們為什麼沒有捷報送來?
董家堡的戰鬥勝利以後,張準專門讓墨煜寫了一份捷報,派李昭輝帶著一個小隊的虎賁軍騎兵,來到京師,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將捷報送上來。結果,由於虎賁軍的身份特殊,捷報入了京師以後,就被錦衣衛給控制起來了,然後直接到了崇禎皇帝手裡,下面的大臣都不知道。也難怪他們狐疑,張準為什麼要突兀的將捷報送來?
其實,張準也沒有多想,就想著打勝仗了,要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京師的百姓也應該知道。根據墨煜的說法,京師的百姓日子過得也挺艱難的,每天晚上都要凍死不少人。這一切,都是韃子造成的。虎賁軍既然打了勝仗,也應該讓這些難民高興一番。於是就將捷報送來了。
無論怎麼說,張準現在還披著明國後軍都督府大都督的頭銜不是?從名義上來說,崇禎還是他的大老闆。儘管他已經自負盈虧好多年,還因為某些問題和大老闆有不愉快的經歷。但是,大老闆就是大老闆,有高興的事情,就應該分享一下……當然,你也可以認為張準是故意噁心崇禎來著。
事實上,崇禎看到張準送來的捷報,當真是哭笑不得,內心裡感覺鬱悶非常。幸好這份捷報是直接走錦衣衛的渠道送來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否則,鬧得滿城風雨以後,他還會更加的鬱悶。說實在的,朝廷現在的確很需要一份捷報來振奮士氣,問題是……這是張準送來的捷報啊!
他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軍隊,在韃子的面前,就好險是豆腐做的似的,完全不經打。幾萬的明軍,面對幾千的韃子,都被打得一敗塗地,慘不忍睹。而兇殘的韃子,在遇到虎賁軍的時候,又好像自己變成了豆腐似的,完全經不起虎賁軍的打擊。
崇禎絕對不懷疑捷報上面的殲敵數字,說是兩千四百具韃子的屍首,那就是兩千四百具韃子的屍首。上次張準在黃縣,一口氣幹掉了四千的韃子,現在又是兩千多,加上虎賁軍在其他地方殺死的韃子,可能有上萬的韃子死在張準的手裡了。明軍在過去的八九年時間裡,殺死的全部韃子加起來,都未必有這個數字的零頭多。
“……萬歲萬歲萬萬歲!”
駱養性唸完捷報,西暖閣裡面的每個大臣,臉色也都是各異。
首輔溫體仁是臉色晦暗,不知道是在琢磨什麼。其他的各位尚書、侍郎,內心卻是百感交集。張準送來的捷報,當中的含義,非常的豐富啊!他為什麼會送來捷報?他想透過這份捷報,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呢?因為張準的反賊身份,讓他們不得不將事情儘量的往壞處想。
只有刑部尚書喬允升覺得心情不錯,感覺自己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只有跟著虎賁軍,才有前途。虎賁軍就是厲害啊!將韃子根本不當韃子,想揍就揍。上次是四千多,這次是兩千多,韃子在虎賁軍的面前,就好像是泥捏的一樣。難怪連張慎言都跑去給張準打下手去了。
看來,自己也要正式和張慎言、高弘圖悄悄的打個招呼,找個適合的機會,立刻投奔到虎賁軍那邊去。每天看見朝廷這些人浮於事的傢伙,喬允升就心情鬱悶。朝廷是越來越墮落了,無可救藥了。大家都不是做事的,都是混日子的,除了拼命的撈錢,別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計。連楊一鵬最近都在混日子了。
其實,楊一鵬也是滿心的委屈。他當然不想混日子。可是,問題是,溫體仁一心想要給他穿小鞋。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要是離開京師,不能當面向崇禎解釋清楚,溫體仁的小鞋,馬上就下來了。他可不想到頭來,被溫體仁陷害一把,被弄死在大牢裡面。
崇禎看到沒有人說話,不免有些生氣,皺眉說道:“你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朝廷的軍隊,見了韃子,一個個跑得飛快,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現在韃子見了虎賁軍,也是一個個跑得飛快!都是人,咋區別就這麼大呢?”
所有人都不說話。這個問題太深奧了,誰也無法回答。溫體仁是首輔,不能不說話,只好委婉的說道:“皇上,虎賁軍軍餉充足,訓練有素,將士用命,團結一心,勇往直前……相反的,我們的錢糧略有不足……”
崇禎最恨的就是提到錢糧兩個字。每次有人提到錢糧二字,他都感覺是在指責自己的無能。當皇帝的,居然搞得國庫和內帑都如此的空虛,入不敷出,不是無能是什麼?崇禎直接打斷溫體仁的說話,狠狠的說道:“虎賁軍才多少人?最多兩三萬人!兵部,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考慮裁撤軍隊,只留下三四萬人,將軍餉錢糧都加在上面?也來個糧餉充足,將士用命?”
張鳳翼頓時就急壞了,心裡大罵溫體仁胡說八道。軍隊都裁撤了,還怎麼喝兵血啊?喝兵血的人裡面,也有你首輔大人一份。你首輔大人拿的還是最大塊的!你這不是自己端石頭砸自己腳嗎?可惜,他又不能責怪首輔大人亂說話,只好分辨說道:“皇上息怒,現在軍隊人數已經減少到了極限,若是繼續減少,只怕生變……”
崇禎氣不打一處來,不等對方說完,直接怒聲罵道:“極限?你說極限?極限個……二三十萬人,都打不過韃子,虎賁軍兩三萬人,就打敗了韃子,還有個屁的極限!”
他盛怒之下,就要罵髒話,幸好,最終還是吞回去了。不要以為皇帝不會說髒話,皇帝身邊的太監,都是從最下層混起來的,什麼樣的髒話不會?皇帝整天和他們相處,不可避免的會學到。只是限於皇帝的身份,不敢在公開場合罵娘罷了。私底下,崇禎同樣會罵髒話的。
梁廷棟急忙說道:“皇上,虎賁軍面對的,只是韃子的一部分。捷報上說是韃子的正紅旗。據微臣所知,韃子的正紅旗,實力是最弱的,人數也是最少的。虎賁軍集中兩三萬精銳,打敗韃子最弱的一部分,也不是非常出奇。就算換了我軍的精銳,同樣可以奏捷啊!”
這是典型的偷換概念。虎賁軍集中全部的精銳,打韃子最弱的一部分,看起來,的確是順理成章,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明軍之所以無法勝利,就是每次都面對韃子最強的那部分,自然無法獲勝。崇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臉色也就緩和了一些。
張鳳翼急忙介面說道:“正是。正紅旗的旗主阿濟格,和多爾袞、多鐸是親兄弟。自從多爾袞、多鐸被圍困起來以後,阿濟格也被黃臺吉暗中使手段,削弱了不少牛錄的實際戰鬥力。若是現在的正紅旗和我軍相遇,我軍集中兩三萬的精銳,同樣可以打敗對方。”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更是讓崇禎生氣。為啥?因為張鳳翼提到了多爾袞和多鐸。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就讓崇禎想起,在山東,張準還圈住了兩個奴酋。換言之,就是張準已經收拾了三個奴酋了。三個奴酋啊!那是什麼概念?明國有史以來,打死的唯一一個奴酋,就是野豬皮努爾哈赤,那是袁崇煥的功勞。
自從袁崇煥以後,明軍就再也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戰績。可憐幾十萬明軍,辛苦了十幾年,連一個奴酋都沒有抓到,虎賁軍一出手,就抓到兩個奴酋……饒是崇禎臉皮很厚,也有些架不住面紅心熱。你說這人和人,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工部尚書傅宗龍急忙說道:“皇上,張准將捷報送來,或許是想從朝廷討些好處。或許,此人有回心轉意的跡象。微臣斗膽推測,張準是不是想要重新歸附朝廷了?”
崇禎正要發火,聽了傅宗龍的話,臉色立刻緩和下來。張準回心轉意?那絕對是好事啊!要是他能夠貴婦朝廷,更是天大的美事啊!這樣驍勇的戰將,誰不喜歡啊?
首輔溫體仁人稱兩利,第一厲害是眼神,第二厲害是腦瓜轉得快。他立刻察覺到崇禎的喜色,明白傅宗龍的話,打動了崇禎,急忙介面說道:“皇上,微臣也覺得,張準或許是想和朝廷搞好關係了。”
工部侍郎劉宗周皺眉說道:“微臣看未必,多半是張逆在耍花招。”
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楊一鵬也說道:“張逆只是送來了捷報,焉能看出他的立場轉變?之前的屢屢教訓,大家難道忘記了?”
傅宗龍只想討崇禎皇帝的歡心,從工部尚書外放一方大員,立刻反駁說道:“上次黃縣大捷,張準不曾主動的送來捷報吧?這次主動的送來捷報,不是改變是什麼?”
這倒是實情。上次黃縣大捷,張準的確沒有跟朝廷說半個字,彷彿當朝廷不存在似的。就連韃子的首級,還是史可法主動去撈回來的。換了別人,拿到這麼多韃子的首級,還不欣喜若狂,屁顛屁顛的主動送來京師啊!這次張準在戰鬥獲勝以後,主動的送來捷報,好像的確是進步了不少。
喬允升打定主意為張準說話,便插口說道:“上次張逆既不送捷報,也不送首級,這次急巴巴的將捷報送來,或許未來幾天,還有首級送來也尚未可知。微臣認為,張逆是在向朝廷丟擲橄欖枝,我等應該慎重研討才是。畢竟,韃子勢大,要是能借助張逆的力量,逼退韃子,拱衛京師,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劉宗周自認已經看透了張準的本質,皺眉說道:“吉甫此言差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微臣覺得張準是斷斷不會歸順朝廷的。從此逆頒佈的均田令來看,此逆的野心,絕對不小,危害遠在高迎祥等人之上。此次送來捷報,肯定是別有用心。”
喬允升皺眉說:“啟東的意思,是要拒絕張準的好意了?那好,啟東說說,你有什麼辦法對付張準?光說不練假把式,那可不行!”
劉宗周當然沒有辦法對付張準,他又不掌管軍務,卻堅持說道:“微臣堅信,張逆的好意,必然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喬允升毫不掩飾的說道:“劉啟東,你這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人都是會改變的,或許張準現在已經改變過去的立場了。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朝廷必須迅速的做出決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劉宗周正要反駁,溫體仁已經不耐煩的瞪了兩人一眼,沉聲說道:“安靜!恭請皇上聖裁!”
喬允升和劉宗周才悻悻的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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