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離他最近,也看得最仔細,她讀懂了孟星河想說的話,但苦於有幾位長輩在場,不能潑婦一樣衝著孟星河發飆,安靜的在桌子下踩住孟星河的腳,臉上妖精一樣笑起來,道:“他答應了,”
三位老頭重重鬆了口氣,還是萱兒有方法,比他們強多了,他們都以為孟星河會諸多借口推搪此事,沒想到回答的如此爽快。
孟星河正在喝茶,差點沒一口噴出來,都他媽是些什麼人啊,竟整些么蛾子來忽悠老子,不能小看了杜萱這娘們,沒準就是條毒蛇,咬著人不放那種,孟星河不敢名目張膽說話,繼續唇語道:“要去,你去,別推我身上,當兵可是件苦差事,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杜小姐眉毛立刻豎了起來,頗有橫眉冷對的樣子,美豔不可芳物的臉蛋上,放佛細細鋪上一層秋霜,讓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冰凍美人。
“你要是敢說不去,我就說你以前非禮我,”杜小姐瞪了一眼,兩個年輕人就在三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眼皮子地下,唇槍舌戰好不激烈。
孟星河被她的眼神鎮住,說不定杜小姐只要說出自己非禮她,不管是真是假,身邊三個老頭定會把自己活剝了不可,他唯有悶聲不說話,簍子反正是杜萱捅出來的,到時候修補的還不是她。
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孟星河悠閒的喝著茶,月色漸漸明亮了起來,先前出去找杜荷的五個小兵都回到了三個老頭喝茶談話的地方,杜荷也在,杜如晦看著這個一直以落魄為標榜,吸引長安才女爭取能找到一個像他姐姐一樣出色的女人的敗家子杜荷,杜如晦的臉色就好不到哪裡去。
“杜老二,明天你也隨著羅峰和秦懷玉他們去軍營歷練歷練,免得在屋裡天天在家裡無所世事,省的我看著心煩,”杜大人一聲令下,也算把自己不成器的兒子送到軍營去磨練一番,免得讓其他人笑話他,有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兒,卻有個不成器的兒子。
秦老頭打量了杜荷幾眼,道:“念在你是杜老怪的兒子,就允許你在軍營中當個打更的小兵,”
杜荷眉頭緊鎖,像是剝奪了他做男人諸多權利似地,不過看見自己老爹那副氣的發青的臉蛋,杜荷只好遵命道:“多謝秦爺爺,杜荷一定不負眾望,”
這話,讓後面的五個小兵歡喜的只差沒叫出聲來,都覺得杜荷要是加入他們中間,那就是六虎將了,他們六人站在一起,另外五人同聲慷慨道:“杜荷,以後我們六人在軍營,就有飯一起吃,有架一起打,誰要是欺負了我們六虎將,就是欺負左路大軍,一定要用拳頭狠狠討回公道,”
幾個毛頭小子,說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團團站在一起,大有對天立誓的悲壯,他們中間,要說沒有什麼用的人當數杜荷,不能打、不能扛,但誰也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都已經計劃好了,等杜荷進軍營,他們就分別教他一件拿手本事。
騎馬、射箭、舞刀弄槍,他們可以說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五個人,教一個杜荷絕對綽綽有餘!
“散了,散了,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還學什麼江湖中人拜把子,唱義氣,要是到了戰場上,見了突厥人的大刀騎兵,你們不腿軟,就算不孬,”秦將軍直接打消這群小子的氣焰,不過,他眼裡還是蠻欣慰的,這幾人都是左路大軍未來的希望,戎馬一生的他,其實早就想把身上的擔子撂下,可是至今還得拿起帥印,親自為大唐建功立業,這並不是他想苦撐大局,而是不想眼睜睜看著昔日有大唐五虎威名的左路大軍,敗在一支沒有經歷過戰火,就妄想奪取軍權的右路大軍手裡。
天色漸晚,月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進來,就像一柄柄傾斜而下的利劍。
也不問孟星河來左路大軍是否真心實意,幾位老頭寒暄很長的時間,但都是些生活瑣事,沒想到這群國家重臣,閒暇時候,也和尋常百姓沒什麼兩樣,都喜歡磕叨往事,時不時還唏噓感慨一番,不過,他們身邊那些年輕的聽眾,則只能瞪大眼睛,放佛如身臨其境般感受到這群老頭年輕時候草莽紛爭戎馬天下的英雄氣概,悲壯而激烈,猶如史詩般的鉅著,單單旁聽也是心驚膽戰,絲毫不弱親眼所見。
而孟星河也從他們輕描淡寫的交談中,聽到了秦將軍單騎救主,李軍師三千騎兵橫掃突厥,洛陽大戰十八路反王,於洺水大破劉黑闥的三路大軍,直至玄武門平亂,等許多精彩的橋段,這些故事,一輩子只做一件就已經驚心動魄,哪知道,這兩個老頭卻能如數家珍的說出來,大大小小,加起來有數百件之多,用他們的話來講,已經不虛此行了。
不過,最讓孟星河吃驚的是,從幾個老頭的對話中,孟星河聽到了有關太平教的故事,雖只是模模糊糊,只能聽個大概,知道太平教中有幾個非常厲害的角色,也第一次聽見有人能夠讓兩個老頭佩服並敵視一輩子,但就表情而言,這幾個老頭說及太平教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比說前面那些出生入死的戰役還要凝重幾分,放佛太平教就是藏在他們心中的一個傷疼,才開始回憶,就戛然而止。
有些時候,難言之隱,永遠比陳年喜事,要刻骨銘心,至少後者還可以說出來追憶一番,而前者,只能放在心裡慢慢咀嚼,是苦是甜,只有體會過的人知道。
酒盡人言少,只留笑談聲,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半夜,是時候該散場了。
“天色不早,我等也要告辭了,”這時,李老頭摸著圓鼓鼓的肚子,第一個站起身來,剛才喝酒時,他就私藏了一葫蘆的酒,此刻悠閒的拔開瓶塞,往嘴裡灌了一口,道:“杜老怪,等哪天紅佛在家,你也到我家裡來蹭飯,算是我欠你的飯錢,”
打了個長長的酒嗝,李老頭搖搖晃晃奪門而去,路過孟星河身邊的時候,迷糊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酒氣沖天道:“觀你面相,見你命宮緊鎖,恐怕最近有一次牢獄之災,而奴僕宮暗黑,想必是遭小人陷害,不過,臉帶紅光,雙眉見喜,卻是有桃花劫應驗,哈哈,你小子禍、福雙至,真是怪相,老夫,從不替人看相,今天破例送你一句,折花須留枝,禍從東窗起,”
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李老頭就笑著說他先回家去了,免得家中那個紅佛又要拿著燒火棍上杜老怪家請他了。
李老頭先走,李敬業跟在他爺爺後面,也屁顛屁顛回家去了,秦將軍也不多留,叫上秦懷玉和趙子俊三人先走,兩個老頭的家就挨著杜府沒多遠,杜大人只叫杜荷送出門去。
“杜先生,我也回去了,”孟星河沒打算再杜府過夜,見兩個老頭都走了,他也起身告辭。
羅峰和薛仁貴兩個兔崽子老早就等候在孟星河身邊準備護送他回去,杜如晦也不留他,孟星河則離開了杜府。
孟星河走後,杜如晦和杜小姐依舊坐在石凳上,杜夫人替兩父女又泡了壺好茶,一家三口同坐在石凳上,彼此沉默著。
“我回房休息了,”杜小姐幽幽說了句,準備回房。
“嗯,”杜夫人慈母般笑了起來,知女莫若母,她如何不知道女兒和那個青衣後生之間恐怕有些矛盾,她好心道:“萱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和娘說,要不,晚上娘到你房間,陪你睡好不好,”
杜小姐沒有回答,從小到大,只要心中有事,都瞞不過娘那雙精明的眼睛。
這時,送客出去的杜荷從外面回來了,杜家兩老沒有先前的慈愛和關懷,對杜荷這個算不上紈絝,也不是那種敗家敗業的,只是一貫認為落魄就是吸引才女的方式來標榜自己的兒子,杜大人和杜夫人連管都不想管,而這也是杜荷求之不得的事情,說話沒超過三句,就被杜大人呵斥著滾回了自己房間。
每每於此,杜大人就悲催的哀嘆一聲,而杜夫人則是有些杜小姐兇起來的摸樣,嘴角微翹,似怒非怒,只管瞪著精明的眼睛,盯在杜大人的扭曲的老臉,笑著問道:“杜老三,是不是嫌棄我裴茱萸,給你生了個聰明的寶貝女兒,卻生了個不成器的兒子,對不起你們杜家的列祖列宗了,”
這句話,就是杜大人的剋星,別看杜夫人現在溫文爾雅,一幅賢惠婦人的模樣,她以前可是長安最有名的才女,杜大人沒少花功夫追求,不然不會生下杜小姐如此聰明的女兒,所以,杜大人當然是賠罪道:“我怎麼會怪罪呢,”
杜大人連忙閃躲,他在外雖是尚書大人,但回到家裡,還是家中兩個女人說了算,女兒算一個,夫人算一個,加上一個不成器的杜荷也不站在他這面,杜大人在家裡的地位就是薄弱的。
誰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官大如杜如晦者,亦是如此,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