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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老僧相伴有煙霞(1/2)

作者:入潼關
第209章 老僧相伴有煙霞

鳳尾村外塵沙忽卷,沿途絡繹的滇馬商隊鈴驚蹄亂,在這狹窄的古道幾乎站不穩,不一會兒就被驅趕到了道路兩旁忍氣吞聲,只剩矮壯的馱馬在噴著鼻息摩蹄而立。

此刻道路之中,是一隊二十來人的騎手,身配各色刀劍兵器,穿著打扮也各不相同,唯獨掩蓋不了的是他們眼中驕矜寄傲之色,顯然都是武人中的翹楚,更是馱馬老商們心中,一眼就知道惹不起的傢伙。

“平西王府辦事,閒人閃開!”

直至尾塵已經堪堪湮滅,語調桀驁的唱名報信才嫋嫋傳來,隨後又是一次快馬加鞭,很快這狹窄的村道上,就連他們的影子都不再剩下。

平西王府來了,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恐懼的訊息。馱隊馬商們知道在昨歲年初,南明晉王李定國於騰衝附近的磨盤山伏擊清軍,由於臨陣叛徒告密,未能取得全勝,但也給進攻西南的清軍以很大殺傷,致使平西王吳三桂不得不退至昆明大理一帶休整,也讓附近局勢更加緊張。

這些出自平西王府的人馬,自然不會把雞足山腳的鄉野村夫放在眼裡,要知道就連當地盤踞多年的土司勢力,他們也沒有多少對於地頭蛇的敬畏警惕——畢竟連麗江土知府木懿這樣的大人物,此時都還在平西王府裡“登門作客”,就算想走也是身不由己了……

“哼,你們師兄弟究竟看沒看走眼?這麼一個窮鄉僻壤,怎麼會窩藏著一個刀法凌厲之輩?”

當先高頭大馬之上,是一名相貌粗豪的武者,馬身上綁著一柄沉重無比的大刀,說話也有如雷聲滾滾不怒自威,側眼看向了並駕齊驅的兩人。

僅次了一個馬頭的身位,是共乘一馬的兩名高手,身材頎長孔武有力,馬術也極為精湛,只是因兩人同坐單馬才慢了一絲。

“哼,你若不相信自然可以去比試比試,我倒要看以你吹噓得天花亂墜的功夫,又能佔得多少便宜?”

背劍之人顯然不忿,冷聲出言譏諷對方,可舉止言語粗豪的刀客竟然不為所動,似乎這種質疑與粗魯源自骨子裡,即便表現得蔑視旁人,也只是功夫高超後的一種自然體現。

幸好再後又有兩馬策近,不分軒輊地追了上來,準備勸阻快要吵將起來的兩人。

“二位,伱們何必為此事爭吵呢?”

前來的兩人顯然也關係不菲,所說的話猶如一個鼻子出氣,“我看那名高手,不過是悉檀寺賣動情面請來助陣的,這才敢捋平西王爺的鬍鬚,如今說不定就跑得九霄雲外去了。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何必如此麻煩地去尋他?”

兩人身法相當高明,半伏在馬身上臀未及鞍,正隨著雞足山的山道調整重心,保持不緊不慢的速度,光看著前頭的四人,就知道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高手出馬了。

劍客收斂住差點爆發的脾氣,轉頭看見鐵青的師弟面色,心裡也是一陣煎熬。

先前奪經的功敗垂成猶在眼前,這幫人又想靠著這件事踩和自己一腳,人在屋簷下,先前就連坐騎也被惡徒順手牽羊,這才落得找人借馬的糗態——最可氣自己丟的是平西王府的面子,此時就算被人用作文章,也只能咬牙生受了一回。

劍客皺眉看了身後蜂腰猿臂、鶴勢螂形的兩人,此二人情同兄弟,分別以拳掌聞名遐邇,此時得罪尤為不智,況且他們剛才的分析也頗有道理,自己遇見的高手做事不留後路,完全不像是悉檀寺僧會有的作風,著實可能是哪裡請來的隱姓高手,憑藉無牽無掛出來鬧事。

“前面就到悉檀寺了,探馬打聽到禪寺的大門敞開,倒是石獅子少了一隻。看來和尚們是想清楚死活,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念好生之德,還是打算不知死活了。”

正午的陽光下,只見悉檀寺恢弘大氣的山門已開,兩側綠樹濃蔭猶為莊嚴,映襯出了天開佛國的巍峨氣度,卻也意味著他們先前強撐的藉口再也沒用,徹底破了守齋這個規矩打算接待八方香火,那麼徘徊許久的平西王府,自然就有了上門問話的道理。

只是在燦爛的陽光下,天啟皇帝御賜“祝國悉檀寺”牌匾旁那兩幅筆走龍蛇、潦草疏離的布幅,就著實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微帶著一絲的滑稽可笑。

平西王府的大小武林高手們,猜想過許多種畫面,就算來一群老和尚在門口縱火自焚都不會驚訝,偏偏沒想到悉檀寺外就是這麼一副空城計般的光景,四周香客也逡巡不前,顯然也是對裡面好奇的很,卻沒有一個人敢走進山門一探究竟——

畢竟平西王府盯上悉檀寺的事情,大理麗江眾所周知,誰也不打算湊上前來惹這個晦氣。

“大理秘傳……天龍武庫……這……這是什麼意思?”

劍客遲疑片刻,只覺得這幅高插招牌的模樣,倒是很像是江湖上賣大力丸的做派,想了半天沒有說出口,轉身問向自家師弟,“師弟你怎麼看?”

師弟咬了咬牙,顯然也和自家師兄想到了一處去,可他們倆先前聯手都被人擊敗,此時如果嘴裡說出悉檀寺插標賣首的評價,顯然會讓自己變成土雞瓦狗,於是即便場面滑稽,他們還是得想辦法挽回一點面子。

“……師兄,我看裡面有詐不得不防。這悉檀寺該不會是真找到了什麼武學密藏,打算將我們一網打盡吧?”

話音落下,駐馬寺外的武林人士裡響起了一聲聲悶笑,師弟也面色不虞地擎劍在手向後環視,想看看是誰上來就敢拆自己的臺。

然而此時,卻是領先的刀客第一個大笑起來,笑聲震得兩旁梅枝樹叢都搖晃不止。

“可笑至極。悉檀寺乃是木家的家廟,裡面不過住了一幫吃齋唸佛的和尚,就憑他們還能找到什麼武學密藏?”

塞外刀客的笑聲格外刺耳,“再者說了,我們習武之人能有今日之武藝,靠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苦功,難不成這些和尚十天半個月就能青出於藍了?”

劍客和師弟面色發黑,知道如今其他人都將自己先前的失利,當成推脫責任的藉口,肚子裡難免怨氣滿滿,師弟城府不夠,終究還是反唇相譏了起來。

“世間離奇之事何其之多,我說雞足山如今就是個陷阱,你們想要赴湯蹈火的就自己去吧!”

劍客聞言一驚,連忙一掌拍在自家師弟的背上。

這些話雖是出於譏諷怨憤,可自己兩人怎麼說都是平西王府的供奉,絕不可以把滅自家威風的話當面說出來,否則一旦被抓住把柄,藉機告他們倆一本動搖軍心就麻煩了。

“荒謬!我們平西王府刀、劍、拳、掌四大高手齊出,就算悉檀寺那名高手藏在裡面,也不會是咱們的對手!”

劍客連忙校正師弟的說法,這才算是把破綻彌補了回去。

平西王府如今招攬西川人馬,對於青城、峨眉、三峽、雲貴的高手頻頻示好,在這些人中,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名高手就是其中翹楚,彼此切磋技藝多次,知道武功強弱都在伯仲之間,可以說整個西南武林之中,除了莫名其妙不受招安、跑去福建的青城派慧侶道人,其他人絕無可能贏過己方。

早在平西王府打算動手之前,他們就已經調查過麗江木家並沒有什麼出眾的武功高手,也是因此才敢派高手挾持當代土司。而面前的悉檀寺,不過是一處尋常寺院,這世上寺廟如恆河沙數,卻並非家家都像少林那樣武功典藏淵源深厚,更遑論成為武林勢力了。

幾人此時心中都在盤算片刻,粗豪刀客脾氣雖然古怪,刀法卻是不容置疑的精湛,就算打敗不了先前遇見的隱姓高手,怎麼也能拖延遲滯片刻,只要讓他們幾人聯手強攻,對方難免要飲恨而終。

此外悉檀寺中稍有名號的高手,也不過是雲貴兩省行俠仗義的安仁上人,這老和尚俠名雖高,手段稀鬆平常,武功只能勉強算是一流,換成他們其中任何一人,都有辦法穩妥壓制解決,不足為慮。

有著明棋妙招,局勢不言而喻,如今四人齊出對付兩個高手,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劍客心中更是懊惱,也難怪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好氣,連連責怪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累他們還要為了面子跑上這麼一趟。

輕蔑的笑容此起彼伏,師弟被內外勾梗得臉紅耳赤,如果不是自家師兄掌力暗運壓在肩頭,恐怕已經跳下馬鞍找人決鬥了。

“你們懂什麼?平西王爺何等人物,怹都讓我們要智取,分明知道這座雞足山邪性得很,沒那麼好闖蕩的!”

劍客師弟咬緊牙關迸著字,“你們可知道佛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越是佛國淨土,魔障越是深重!我們師兄弟近日住在山上,就聽和尚說山道上常有枯屍般的東西出沒,這東西裸身無棺,枹木而僵,遇人則乞手足頭目髓腦,時時有人遭難,可小心別教你們碰上了!”

劍客聽到這話略微鬆口氣,知道師弟脾氣倔犟受不得委屈,如今藉著平西王爺的名頭說個奇聞怪談出來,倒是解釋了他先前的恐嚇,也算是有了個說得出口的說辭。

“嗯,這幹麂子的故事,雲南各處都有聽聞,可不是我這師弟胡謅,各位夜裡還是多做小心。”

平西王府的人馬不以為意,盡都面色從容地下馬系韁,緩緩踏上悉檀寺恢弘大氣的山門階梯。只見他們以刀劍拳掌四大高手為首氣勢洶洶,今日非要從和尚們手裡,拿走平西王爺指名想要的東西不可……

…………

大雄寶殿門口堆疊著一摞又一摞的飯碗,不遠處是一群哀聲遍野的光頭和尚,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雙眼盡是驚恐之色,只能竭盡所能地朝方丈的位置看去,想要求到一味後悔藥。

癱軟在地的和尚們大口喘著粗氣,胃裡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素齋時不時頂到嗓子眼,又被他費勁地嚥了回去。

這些和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僅是一時糊塗,聽說今天敢來的人就能管飯管飽,於是在餓了大半個月綠了眼珠之後,決心不管不顧地上來混頓飽飯,享受重溫下往日土司木家做法事的待遇。

可就在四五十個和尚胡吃海塞著,造就滿地光亮餐碗的場面時,卻沒發現身後正有一個儒雅隨和的年輕人悄然出現,手裡還帶著各式各樣的恐怖器械……

就在剛才的半個時辰裡,面前的年輕人使出渾身解數折磨著他們,一會兒用單手將他們逐個掀翻,化作滿場躍頂而起的鯉魚;一會兒拿出寺裡的法器鐃鈸錫杖扔向他們,逼得和尚們抱頭鼠竄;一會兒用水瓢朝他們不停潑水,稍有不慎就在初春裡凍得跟孫子似的;一會兒揮著戒刀要他們空手接白刃,嚇得和尚們紛紛魂不附體。

這麼一番折磨下來,自然也有些和尚不堪忍受,拔腿就想跑開,結果被是這個年輕人手持竹竿掃腿倒在地,轉手又是一頓亂棍,打得落跑和尚們滿地找牙。

但這些都還不算什麼,真正讓四五十個和尚寧願躺地上裝死也不動彈的,是剛才年輕人訓練到最後,見他們都半死不活的模樣,竟然用板車推著寺廟門口的石獅子,猛然朝他們衝刺而來,嘴裡還大吼著“不許跑!朝著車子衝過來!”

幸好大雄寶殿外的動靜太大,很快就被寺廟裡其他參禪打坐和尚們知曉,隨著幾個老態龍鍾的和尚來到弘辯方丈的面前,滿地躺屍的和尚忙不迭地滾到長老們身邊訴苦,江聞也只能停下來手中的事情,看向了殿階之上。

“阿彌陀佛,這是在做什麼事情啊?為何聽品照說,是方丈讓他把禪寺的山門開啟,還掛上了不明不白的條幅?”

大淨老和尚來到了弘辯方丈面前,痛心疾首地看著滿地狼藉,眼裡都是不忍卒睹之色,隨後瞥了江聞一眼,也讓江聞認出這就是昨日方丈禪房門口遇見的和尚。

“還有,這如今外有強敵環伺,內有須臾凍餓之憂,方丈為何還縱容此人如此胡鬧,折磨打傷這麼多佛家弟子!”

和尚們的哀嚎痛呼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一時間悽風陣陣寒意襲來,讓獨立在滿地傷員之中、手持兇器竹竿的江聞,顯得格外猙獰邪惡。

啪嗒一聲,江聞趕緊扔掉了手裡的長竹竿,對著為弟子發聲的老和尚說道:“這位長老,在下自然知道悉檀寺如今危如累卵,如今就是在為禪寺選拔可用之材保衛叢林,怎麼能將我與外面的匪徒一概而論呢?”

大淨老和尚瞠目而視,蒼老的聲音裡滿是不忿:“荒唐!篩選人才哪有這樣行兇傷人的,你這分明就是有意為之!”

江聞見狀冷冷笑道:“長老若把在下視作行兇,那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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