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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明月短松岡(1/2)

作者:入潼關
關帝廟外的人群聽說有打架,便山呼海嘯般前來,一個個手撐竹竿平端破碗聞風而至。
由於破衣爛衫在天寒地凍中伸手漏肘、抬腳洩風,乞丐們只能哆哆嗦嗦地擠成一團,遑顧寒冬也密不透風地看起了熱鬧。
幸好跟著範興漢前來的興漢幫眾看似乞丐,實則都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武林人士,對付這些身體孱弱的真乞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閒雜人等擠開、清出了一片空地。
“範幫主,關帝廟乃是本會議事所在,你這樣做恐怕不合規矩呀……”
頭髮花白的關帝會乞丐長老,還想站出來說兩句充當和事佬的話,可話未說完,就被範興漢虎目含電地遏止。
“我們武林中人的事,自然有我們的規矩解決。”
範興漢冷聲說道,看見了高度還不到他腰部的小石頭,再次冷哼一聲。
“你放心,我絕不以大欺小。方才你師父出手指點本幫弟子擒拿,如今我便以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的絕學指點於你,讓你看看興漢幫的絕藝。”
話是狠話,勢不兩立的姿態也做得很足,江湖毆鬥除非是生死之爭,否則往往都是這樣的形式。關帝會的長老們也能看出來,這場本不應該打的架背後,更多的卻是兩派為了維護臉面的深思。
就像江聞提前交代的那樣,之前他教訓了興漢幫的弟子,在口頭上說的是指點武功,那如今就由弟子來領教範幫主武功,絕不佔對方便宜。
此時的範興漢雖然竭力表現得一肚子火氣,語氣裡卻都是面對小輩、投鼠忌器的武林前輩風範,切磋烈度總是保持在一個可控範圍,不至於升級為全面械鬥。
江湖規矩就是這樣,如此一來既為弟子出了頭,也保全了自己作為掌門的體面。
“師父,為什麼不讓我去?”洪文定低聲問道。
江聞搖了搖頭,隨後沉默不語,只向自家大徒弟比劃了一個手勢。
“嗯,師父都跟我說了,範幫主請吧。”
小石頭腦海裡浮現了江聞的交待,愣頭愣腦地來到範興漢面前,擺出了個洪家拳的起手架勢,一看就是跟洪文定那裡偷師來的。
眼看這麼一個小孩子出來迎戰,範興漢在心中暗暗感慨,只道面前的武夷派掌門江聞當真是急人所難、宅心仁厚,果然深具君子之風,只是不知道江湖上,為何從未聽過他的名號?當真是一件怪事。
真君子才可欺之以方,範興漢感嘆之餘則是默默記下了這份情。
“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源自少林龍爪功,練功精純之時與人交手,觸之如著利刃,甚至洞胸入腑,用以打穴無所不中,你可小心了!”
範幫主也擺出了個低樁的起手架勢,迅不及防地就伸出兩隻粗短的手指,向著小石頭打來,全場瞬間響起低低的驚歎聲。
行家一出手,江聞就得出這是範興漢數十年如一日的苦功。
自古點穴功夫走的就是剛猛路子,初時以泥沙鍛鍊指力,繼之以硬木,最後要輕易推動鐵石,才算是大成。
而龍爪擒拿手中的龍爪,先要以手指抓裝滿東西的缸壇,至裝滿鐵砂或鐵塊也能升降自如時,龍爪手的硬功陽剛之勁才有所體現。
隨後放棄罈子憑空練習,每日早晚伸張五指向空中作拉抓之狀,直到能氣隨意注,力隨指行時,鷹爪力軟功陰柔之勁方才練成。
如此陰陽相濟之後,威力更加難敵。
見對手出招,小石頭的輕身功夫本就聊勝於無,因此下意識地側身格擋,想靠著身形矮小躲避,但他只覺得耳後被一根手指大力點中,原本連貫的轉身晃腦動作,當即不協調了起來。
小石頭驚奇不已,再一晃神時後背心上又遭了一指,腳步瞬間踉蹌了起來,被制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好了,我如今點中了你耳後的‘風池穴’、背心的‘神道穴’。龍爪擒拿手一出,人體血氣之穴無不應手而閉,縱使武功再強,也無法抵擋。”
範興漢點到即止地收手,本以為小石頭會癱倒在地無力動彈,然而他卻看見剛剛從打穴副作用裡掙脫的孩子,竟然生龍活虎地後退了兩步,感覺很是新奇地晃動著手腳,全然沒有什麼大礙。
“石頭,要記住師父說的話!”
江聞在一旁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似乎對徒弟捱打毫無顧慮。
邊上的壯乞丐聽到之後,卻惱怒地看向了江聞:“江掌門你可想清楚了,我們幫主的擒拿手觸之即傷,這不是夾磨徒弟的時候!”
江湖黑話裡夾磨是訓練的意思,他這是不滿江聞拿徒弟出來頂事,用言語諷刺對方。
然而江聞充耳不聞,小石頭聽到之後也莫名其妙點點頭,又衝了上去。
範興漢有些驚奇,暗想自己雖然因對方年幼而撤了真力,但經年累月的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指力雄渾,不可能連小孩都制不住才是。
範幫主皺著眉頭暗想,難道是因為對方經脈稚嫩未成,自己才誤了點穴的火候尺寸?
此時小石頭已經氣勢洶洶地再度前來,還擺出了一個左腿微屈、右臂內彎的古怪架勢,範幫主便也不信邪地再次出手,又要拿住小石頭的背心穴道測試一番。
然而這一次,範興漢終究是有些大意了,就在他再次輕而易舉拿住小石頭“神道穴”的時候,一股洶湧澎湃的掌力已經觸身,左脅往下一陣劇痛,只感覺骨頭都要被碾碎了。
範興漢內心驚異無比,這人小小年紀,怎麼會有如此剛猛的掌力?他自忖學藝資質也算過人,可就是再算上他的幾名結義兄弟,也未見得能在五六歲的年紀有這等功力!
吃痛之下,範興漢靠著排打的硬功夫咬牙撐住面色不變,儘量顯得雲淡風輕地受下這一掌,心裡卻再也不敢輕視對方,當即就從雙足發力,硬生生把小石頭舉過了頭頂。
範幫主的眼光果然毒辣,被舉到了半空的小石頭力氣失了憑依,果然減弱了許多,再加上他也只會一招亢龍有悔,此時只能胡亂地抵擋。
然而這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見招拆招如影隨形,直似生蛆附骨,不管小石頭如何掙扎,他的兩隻手爪總有一隻牢牢拿住了他背心穴道,有如鐵鑄再不肯脫手,範興漢的目光也越來越驚奇。
在這一次試探之後,範興漢終於發現了異樣所在。
他年輕時曾拜師少林,還記得寺中《達摩禪經》說入定的境界時提到過“修行正住已,種種觀察風”,就是要靠著心裡無雜念,讓身體也處於空寂的上佳狀態。
眼前小石頭身上的穴道乍一看雖然與常人無異,可筋肉腠裡卻自然而然地隱含流動著精微之氣,無心無意的催動下,氣血相遇處自有真氣堅固,抵擋著指力鉗制。隨著範幫主的龍爪擒拿手再度發力,竟然同時察覺出《達摩禪經》所中“輕重冷暖,軟粗澀滑”脈觸的八種驗照!
就在驚訝之時,小石頭似乎已經從穴道被鉗制中掙脫,雖然四肢仍舊無力,頭頸卻能轉動,眼睛天真地咕嚕嚕一轉,隨即便橫頸向範幫主急撞而來。
範興漢而聽到風聲,急中生智地一低頭,索性牢牢抱住他腰身,以腦袋頂住小石頭的小腹。
要知道抱腰的姿勢自然是要雙手騰出,此時小石頭後背穴道逐漸鬆開,上半身已經可動,某些早已形成條件反射的動作也已經找到了目標——
除非興漢幫還流傳有“鐵耳功”這樣的獨門絕技,否則興漢幫主以後就得改叫一隻耳了!
“小心!”
江聞驚呼一聲,冷汗嘩地一下就下來了。
幸好出聲及時,小石頭看見江聞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發聲警告,於是連忙改為雙手運勁,伸手往範幫主背心拍去。
那知手掌剛舉到空中,小石頭四肢立時痠麻,這一掌竟擊不下去,卻是範幫主又已順勢拿住了小石頭腰間的“章門穴”,這次自然是無法掙脫了。
原來是範興漢聽到江聞的警告後會錯了意,還以為江掌門在心疼徒弟,連忙又一次點住穴道,決定終止這場較量。
“章門乃脾經募穴,八會穴之一,髒會章門。此處肝經與膽經交會穴,一經點中則四肢痠麻,如墜冰窟。”
見鬥擾已久,自家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的精妙也已經展現,範幫主便搶先伸指,又在他“京門穴”上點了兩點,隨後順勢將小石頭放了下來。
他揹著手頗有大家風範地解說道,輕輕一抹臉頰,卻沿著耳朵摸到了一些古怪的透明液體。
“???”
兩人兔起鶻落間連拆數招,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大人在給自家孩子喂招做遊戲,小石頭全無還手之力,此時不管內行外行,也都一股腦地叫起了好,興漢幫的幾名弟子更是與有榮焉,一掃先前被江聞教訓的懊惱。
而江聞也悄悄上前,把呆在原地的小石頭扛了回去,一手難以察覺地順勢摸在他的腦門上,好似在朝他噓寒問暖,實則順道看向了瀑流而下的資訊。
“都記住了?”
“師父,記住了。”
果然如小石頭所說,此時小石頭的武學欄中,赫然已經出現了一個嶄新的專案——《龍爪擒拿手》(入門)!
自打江聞在關帝廟裡看見他獨鬥關帝會長老,就想起了範幫主那項人所莫及的絕技,那就是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
原著中說這門武功沾上身時直如鑽筋入骨,敲釘轉腳,不論敵人武功如何高強,只要穴位給他手指一搭上,立時就給拿住,萬萬脫身不得。
《雪山飛狐》中就連苗人鳳這樣的當世高手,都被他點穴功夫屢屢剋制,繼而遭到暗算,顯然妙用無窮。
自己早就想給小石頭找一門實用低調的武功,可鑑於對方這個體驗派武學家特殊的狀況,一直找不到頭緒。鐵掌雖說也是剛猛的路子,可鐵掌功夫招數精妙繁複,也不像小石頭能記住的武功。
眼下這個龍爪擒拿手出現,豈不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範幫主,你的龍爪擒拿手果然是當世罕見,江某算開眼了!”
江湖規矩相逢一笑泯恩仇,和事之後就誰也不能在明面上記仇,於是江聞就能理所當然地化敵為友了。
“我這徒弟打小頑劣,還多虧你今日管教一二。”
範興漢此時依舊一臉怒容,但這次卻是朝著自家門人壯乞丐,“還不快給江掌門賠罪。擅與名家動手,活該被教訓,下次長點眼力!”
先護短再教訓這也是規矩,對外維護好了名聲,對內也得有個體統,否則天天都是徒弟闖禍師父背鍋,誰還鬧得清楚哪邊是尊長了?
壯乞丐橫遭訓斥也不敢反駁,只能不甘不願地朝江聞嘟囔了兩句大俠莫怪,就怏怏不樂地躲到一邊去了。
“江掌門,你這徒弟天資過人,比我帶來的這些蠢材強多了。”
再回過頭的範興漢,臉上已經是由衷的笑意和羨豔,“我們還會在廣州城盤桓幾日,就在城東的貢院外歇腳。要是不見忤的話,我倒是可以傳他幾手打穴的功夫。”
範興漢有一半是是起了愛才之心,就跟江聞一樣看見好苗子就忍不住想教,另一半則是感激江聞今天的通情達理,想回報些真功夫。
故而江聞也樂呵呵地說道:“一言為定!範幫主,我們師徒暫住在歸德門外濠畔街金聲館旁邊的客棧,你若是有空也不妨來坐坐。”
光學了兩手打穴肯定是不夠的,最好能把這門功夫學通。
“歸德門的濠畔街?”
聞言的範興漢,鬍子拉碴的臉上滿是唏噓,還有著對江聞的說笑之色,“濠畔街富貴鉅商列肆櫛居,我帶著乞丐去了豈不是找人晦氣?不方便,不方便!”
言罷朝天哈哈大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人雖然大事分不清輕重,為人倒是還有點意思。”
江聞感嘆了一句,就和關帝會的幾個乞丐頭子道了別,準備也帶著徒弟們離去。
關帝廟的外敵之憂暫且解除了,幾個乞丐長老也紛紛帶人離去,其中獨眼乞丐顯然腦子更靈活一些。
他知道自古就沒有乞丐窩留客的到底,於是靈機一動,連忙表示自己回蓮花庵也順路,非要幫著江聞他們領道回去。
江聞只是勸了一勸,也不好意思拂了盛情,便跟著浩浩蕩蕩的乞丐隊伍往東走去。幸好西郊關帝廟說遠也不遠,距離廣州城西門大致七里,走快點也就是半個時辰的功夫。
夜風帶著水汽氤氳而來,此時西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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