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馬大個說話,李夢琪繼續說:“是這樣的,我今天想來採訪你一下,前兩天你打傷了美軍飛機,作為咱們是第一個朝敵人開火的同志,你有什麼感想。”
馬大個一懵,“啥玩意兒,把敵人飛機幹傷了?不可能,我開槍的時候敵人的飛機已經拉高了,子彈夠不著啦,開槍點小事居然也能傳到你們野戰醫院去,我有啥可採訪的,就一個排的小排長,要採訪你去參訪我們連長,我們連長那才是大英雄。”
馬大個一聽是為了打傷美軍飛機的事情,那不能承認,那天晚上開槍的時候他可是非常清楚,他開槍的時候美國鬼子的飛機都已經爬高了,子彈夠不著,一梭子都還沒有打完就飛走了,鬼知道是不是他打傷的。
真要是把美國鬼子的飛機打傷了,那就是一個大功,馬大個不貪功,他可沒感覺自己打中了美國鬼子的飛機,這要是承認了,就領了不知道哪位同志的功,他的思想覺悟是非常高的。
這樣的回答有點出乎李夢琪的預料,她本以為這個同志會多講一些那天晚上的情況,結果竟是這樣的回答,她也不甘示弱,“你這個同志怎麼這樣啊?你就跟我講講唄,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
馬大個連連擺手:“哎,真不好意思,我也有任務,向敵人開槍這東西真不是個啥事兒,我可不能上咱們師報,只是開了槍而已,太小了太小了。”
李夢琪繼續說道:“五三八團現在不正是在休息嘛?請你支援一下我的工作,你這事寫出來也是鼓舞大家計程車氣。”
馬大個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的:“我說小李同志,你們野戰醫院是沒有傷員照顧了嗎?開槍這點小事也得你來採訪採訪?不行,開個槍而已,不至於。”
李夢琪有些倔強的仰著頭,盯著馬大個的臉:“馬大個!你今天不說我就不走了!”
馬大個一聽,心說這丫頭臉蛋長得挺秀氣漂亮的,人卻一點都不簡單,看來今天不擺平她,她是不會走了。
正在馬大個發愁如何支走李夢琪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了回來,是一營的司號員喊出來的:“全體起立,繼續前進!”
對馬大個而言,簡直就是救命稻草,“嘿嘿,小李同志,真不好意思,我們一營又要開拔了,後會有期。”
說完,連忙起立,大喊:“二排的,都起來了,繼續前進!”
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喂,喂。”
李夢琪失望的繼續喊著。
馬大個的兩條腿跑的可是快,一溜煙的鑽進隊伍裡沒影了。
李夢琪沒有完成採訪任務,但是馬大個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說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客氣,她對這位個子比別人都高一頭的戰士充滿了好奇,尤其在剛才握手的時候,食指上的老繭她都感覺到了,很堅硬,那是開火射擊長年累月留下來的。
馬大個跑了,跑到了一排這邊,跟夏遠抱怨道:“這小李同志是真不解人意,叫我外號就算了,還要把開槍的這點小事寫到報紙上,我就朝敵人開個槍,至於這麼來採訪我不。”
夏遠抿著嘴笑,“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戰士想要上報紙,那都上不去,這可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
馬大個擺擺手:“我可沒那覺悟,小李同志說我打傷了敵人的飛機,昨天晚上我開槍的時候,那美國鬼子的飛機都已經爬升了,子彈早就不知道打到哪兒了,怎麼可能打中敵人的飛機,說不定是哪個戰士打中的,功勞卻落在了我的頭上。”
他說:“這種啥事兒幹,就領了別人功勞的事情,我可幹不出來。”
夏遠拍了拍馬大個,對於這個好兄弟的人品,那還是沒得說的,就是脾氣臭了點,除此之外全身都是優點。
“行了,抓緊時間趕路吧,這才走了兩天,路還長著呢。”
一八零師分成了三路向著目的地伊川郡出發,師部和野戰醫院跟隨著他們五三八團,在前進的途中,隔了那麼十幾二十分鐘,天空就會傳來美軍飛機的聲音,志願軍缺乏制空權,美軍的飛機在志願軍的後勤路線上如入無人之境般肆無忌憚。
聽著在山谷間迴盪的戰機轟鳴,趴在地上的馬大個罵罵咧咧:“奶奶個腿,這才走了沒多遠,又來一趟,還讓不讓趕路了,仗著自己有個鐵鳥到處飛,這要是在地上,老子不把它炸飛,老子就不姓馬。”
這鐵鳥在天上到處飛,隔一會來一次,給他們的行軍速度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轟隆隆!
連續不斷的轟鳴聲從山的另一邊傳來,夏遠抬起頭,辨別著聲音,說:“這是從五三九團那邊傳來的。”
馬大個咧咧道:“麻蛋,五三九團的肯定被發現了,這大白天行軍,不僅墨跡,而且容易被這鐵鳥看到。”
陳烈說:“最好的辦法是在夜間行軍,這樣就降低了我們暴露的可能。”
馬大個一把摟著陳烈,“嗨呀大兄弟可是說了個實話,雖然不知道團長他們怎麼想的,但咱們好好服從命令就行。”
夏遠思索了一下,說道:“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馬大個問:“啥問題?”
夏遠道:“可能是前線的戰事吃緊了,我們要在最短時間內抵達前線去。”
第四次戰役的時候,他們面對的敵人將領是李奇微,這傢伙是個不錯的對手,他在第四次戰役的時候,就已經洞察了志願軍的作戰規律,在第四次戰役末期,志願軍開始收縮防線時,美軍轉守為攻,追著志願軍打,第五次戰役的時候更是差點打到鐵原,如果敵人打到鐵原,歷史可能真的會被改寫。
此刻一八零師日夜兼程的趕路,大機率就是因為當下正處於第四次戰役的緊張階段,後勤補給線被敵人的轟炸機封鎖,前線的志願軍缺乏武器彈藥和食物,急需要換防。
美軍的飛機已經將我軍的後勤補給路線封鎖,他們從浪頭鎮出來,日夜兼程的趕路,這一路上註定要和美軍的飛機鬥智鬥勇。
五三九團被美軍發現並不意外,隔著大山都能夠聽到那沉悶的爆炸聲飄過來,五三八團的戰士們還在趕路,五三九團為他們拖住了美軍的飛機,這是難得的機會,然而過程並不順利,在日落黃昏的時候,他們同樣遭遇到了美軍轟炸機的轟炸,。
一枚枚炸彈從天上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在山林之間遍地開花,爆炸聲震耳欲聾。
顯然是有了上一次遭遇美軍飛機轟炸的經驗,這一次五三八團的戰士們就顯得比較從容,在聽到美軍飛機的轟鳴聲之後,他們迅速在山林間散開,而後隱蔽躲藏,饒是這樣,美軍的飛機依舊發現了他們。
爆炸捲起來大量的泥土,在如同絢爛的花朵盛開後,美軍的轟炸機緊跟著俯衝下來,飛機上的2挺12.7毫米M3型機槍開始噴吐火舌,那長長的火鏈在白天也尤為刺眼,噼裡啪啦,所經過的地面都被打出一個巨大的彈坑,四名戰士不幸被重機槍掃射到,飆升起一大片的血舞。
戰士們驚呆的看著這一幕,他們看到那四名戰士的身體就像是飄散的餘燼般,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刺目的殷紅。
馬大個眼角欲裂的脫掉帽子,大喊道:“他媽的,這還沒到前線和美國鬼子拼命,就被美國鬼子的鐵鳥給打死了,這死的多窩囊,不多了,二愣子,給老子的捷克式扛過來,架著!”
夏遠抓著手中的衝鋒槍,索性不管槍的射程夠不夠,大喊道:“一排的聽令,敵機再次俯衝時,給我打,不能放過這群狗日的。”
仗著自己的鐵鳥肆無忌憚,如果不是手裡的衝鋒槍射程不夠,他肯定要讓這群美國鬼子飛行員嚐嚐什麼是驚魂時刻。
美軍飛機不斷地爬升,飛入到了看到的雲層之中,五三八團的戰士們緊緊握著手裡的槍,目光死死地盯著天空上的雲層,從那片厚重的雲層中不斷地飄過來美軍飛機的轟鳴聲。
馬大個說:“那隻鐵鳥呢!”
夏遠眯著眼,開啟鷹眼在雲層之上觀察,“跑了。”
馬大個一驚一乍:“啥,跑了!!”
果然,在那美軍飛機升入天空上之後,轟鳴聲便漸漸的遠去,這讓那些準備開槍的戰士們心中感到無比憋屈,在等了一分鐘後,犧牲那邊的戰士傳來他們的呼喊聲。
夏遠站起身,拎著槍遠遠地看著,從踏上這片土地上,他們身旁的戰友可能就會一個個離他們而去,在他們要帶著失去戰友的痛苦,繼續和美國鬼子的飛機大炮作戰。
戰士們顧不得傷心,繼續行軍的命令又下達了。
一九五一年的四月七日,一八零師全體官兵經過了十四天的急行軍後,終於抵達了預定的位置伊川郡,一八零師開始原地休整,準備換防,有一些戰士在急行軍的時候,累的吐血,但沒有一人向上級彙報,誰也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困境,生怕讓他們撤出即將開始的戰鬥。
一八零師安置在了朝鮮中部後方戰線上,距離鐵原不過三十公里,各部分部隊駐紮進入了一些重要高地的坑道內。
四月份,已經是春天來到,朝鮮的氣候依舊帶著一絲寒冷,在他們剛抵達坑道里的時候,外邊還下起了雨,一連的戰士們正在休息,雷連長和邵指導員又被叫去開會了,不知道開的什麼會議。
夏遠、馬大個和陳烈坐在坑道口,一股冷風吹進來,三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馬大個說:“這還不知道要在這裡休整多長時間呢,老子都想要跟美國鬼子打一輪。”
陳烈說:“放心,打仗的時候絕對少不了你的。”
馬大個撓頭,“嘿,那感情好,到時候你看我不把美國鬼子撂翻在地!”
陳烈道:“那美國鬼子跟你一樣,都是大個,你可要小心了,別魯莽,都知道你跟夏遠打起仗來是不要命的主,但是美國鬼子跟山匪和反動派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火力要更猛。”
馬大個看著陳烈,說:“老陳,你看我像是傻子嗎?我那是看到敵人堅持不住了,才敢衝鋒的。”
聽著兩人的談話,耳邊又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夏遠則在思考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大將軍在第四次戰役末期的時候,由於戰場環境嚴峻,而國內卻因電報的遲滯性無法準確掌握戰場的情況,為了將戰場情況說清楚,就曾回到國內召開擴招會議,而後三兵團、二十兵團先後入朝,同剛入朝的十九兵團共九個軍二十七個師作為第二番部隊,更是出動了一個高炮師,一個戰防炮師和三個火箭炮師,在朝鮮修建機場,逐步改裝志願軍輕武器。
而在他們剛抵達伊川郡的前一天,也就是四月六日,志司召開了內部會議,討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大將軍主張全線推進,開始第五次戰役,而部分人則認為貿然開展第五次戰役,只會讓敵人一味後縮,像第四次戰役的時候,隨著戰線的拉長導致後勤物資跟不上的情況。
他們認為,應將收縮戰線,將聯合國軍往北放一些,志願軍則可以藉機將其攔腰截斷,分割包圍,成建制消滅。
其作戰模式跟長津湖戰役相似。
同時,新入朝的部隊還不熟悉情況,連續的急行軍導致戰士們疲勞不已,現在就投入作戰過於倉促。
這個打法無疑是最穩妥的,而大將軍的打法則十分激進冒險,但那個時候,志司是收到了一條情報,聯合國軍正計劃在東西海岸實施大規模登陸計劃,一旦登陸成功,再配合陸上部隊的大舉北進,仁川登陸的一幕將會在志願軍頭上再度上演。
最終,大將軍堅定立場,反攻,一定要打回去!
會議結束之後的半個月,第五次戰役爆發。
本次戰爭的目的是消滅敵人幾個師,挫敗其登陸計劃,奪回戰場主動權。
然而第五次戰役的走向是誰也無法預料和控制的。
夏遠抬起頭看著外界飄落下來的雨點,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的陷入到了沉寂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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