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的資料,陸銘一陣撓頭,特魯部原本五千多人,現今去了叛亂死亡和獲罪的,還有四千五百餘人,整個部族,有牛六千多頭,馬四千多匹,羊八萬多只。
要分給牧民,自然不能牛、羊、馬均分,對放牧、繁殖等等都不利,而是每戶或給羊,或給馬或者牛。
牛、馬、羊價值如何估量,羊羔、馬崽、牛犢等等如何算,嗷嗷待哺的和半大崽又如何算。
也幸好,東部草原有經驗了,財稅公員們鼓搗出了一套公式可以用上。
不過東部草原從本質上說不是馬全友部族,又靠近中洲人地帶,溝通起來多少方便些,而赤水大草原這邊,問題就複雜的多。
北平鎮的革新,對解決這些問題,意義重大。
而且還有個大問題,牧民戶們以前基本是以家族為單位,沒有分家一說,一個家族通常十幾口人。
現今生產資料私有了,那麼,對大家族觀念的衝擊顯而易見,這也會形成新的問題。
如果成年人就一定分家的話,每戶分到的牲畜越來越少,零零碎碎,其實從牧業來說,也是不利的。
……
同一時間,東海鬱金香莊園金碧輝煌的大宴會廳,名流雲集,正在舉行盛大的舞會。
陸銘坐在角落,思索著這個問題。
化鱗三傀儡齊全後,好似什麼圓滿了一般,陸銘本尊和三傀儡,一樣可以同時活動了。
當然,主要的心思在本尊身上的話,三個傀儡,其實便都是同樣做一件事情,一心四體而已。
現在也是,陸銘思索著大草原一事,但可以隨時變幻面前場景,自己在東海的大宴會廳裡,也在草原特魯部的氈房裡沉吟,還在咯日城的總管大臣府邸思索,又在襄西總督府的書房裡閉目沉思。
和以前一樣,如果自己切斷和三個傀儡的聯絡,那邊又變成三具屍體了。
通常來說,如果自己和三個傀儡同時做事情,其實自己是很累的。
一會應對這邊,一會兒應對那邊,真正是疲於應付,而不是自己變成了四個人,可以各幹各的事情。
所以通常來說,心思只能放在一邊,那三個軀殼,如果不是休息狀態,就是在沉思想問題一般。
來到東海參加一年一度的東部聯盟首腦大會,今晚東海大公公儲、克莉絲汀女公爵舉行盛大宴會宴請諸首腦,宴會後,便是色彩繽紛的舞會。
那麼,自己的“靈魂”自然是在這裡了。
不過想的,還是大草原的事情。
其實這次首腦會議,主要的議題之一,便是北域的戰事。
尤其是馬全友政權和陳興昌政權已經向王國效忠,黑山公國卻還是對其發起了進攻。
大皇子給東部聯盟秘書處寫了一封信,對黑山公國的行為表示了憤慨。
所以,哪怕自己正在角落,還是引來竊竊私語。
而且今天上午的聯盟首腦會議,已經通過了停止對珍珠島護航的決議。
很明顯,大部分首腦對黑山公國的咄咄逼人,已經開始擔心。
想著,陸銘搖搖頭。
在這種氛圍下,陸銘看著走過來坐在自己身旁的艾頓州州長麥克爾森,不由一笑:“你還是離我這個越來越難以駕馭的獨裁者遠一些好,好像已經超過半數的聯盟成員準備驅逐黑山公國出聯盟?”
三麥集團的最大生產研發基地在艾頓州,也就是羅斯維爾特區。
這些年下來,陸銘和麥克爾森的關係匪淺。
而且,馬上艾頓州面臨大選,陸銘在全力支援麥克爾森應對候選人李漢朝的強力挑戰。
艾頓州在東海北部,是傳統的中洲人聚居區,只是以前州長候選人很少提名中洲人,但現今態勢不同了,麥克爾森早就出現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正義黨艾頓州魁首李漢朝。
雖然因為西洋人競選更有經驗,加之慣性使然,是以上一次大選麥克爾森戰勝了李漢朝。
但隨著帝國衰落,李漢朝的競選綱領開始主打中洲人血統論,大肆宣傳中洲人自治州,州長就應該是中洲人的話題,這也引起了很多中洲人的共鳴。
現今民調,李漢朝處於微弱領先態勢。
不過李漢朝很激進,競選策略就是操作族群對立,更將上一任做的所有事情都打上錯誤的標籤,包括麥克爾森引入的羅斯維爾專案,李漢朝也要除之而後快。
此時,陸銘看著旁側兩鬢有了白髮的麥克爾森,笑道:“咱倆現在好像都挺多煩心事。”
麥克爾森搖搖頭,“殿下你沒什麼好擔心的,要驅逐黑山公國,除了您沒有投票權外,還需要所有成員都同意才能透過,您要取得一票的支援,有什麼難?就算我年底的大選失敗了,沒有我這一票,您也能爭取到其他盟友的,而且……”隨之咳嗽一聲,沒說下去。
陸銘笑笑:“那你覺得,我一個他們眼裡的獨裁者,總賴在聯盟裡,難道滋味很好受麼?”又問道:“你話沒說完,想說什麼?咱倆還用遮遮掩掩麼?”
麥克爾森大有深意的一笑:“我是想說,就算全票要驅逐你,我想,大公都會不惜動用否決權的!”
從法理上,作為東海聯盟“守護者”的查理斯九世大公,確實擁有聯盟決議的最終批准權。
雖然,這只是一種流程,一種虛設的權力,也沒人覺得,東海大公會對聯盟已經順利透過的決議進行否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可如果他真的動用了否決權,那決議還真的不能生效。
看了眼麥克爾森,陸銘蹙眉。
在幫珍珠島護航的決議通過後,各成員首腦,大多已經發現,不管對他們展開遊說的說客也好,還是投贊成票拿到的成員體之間利益交換也罷,背後好像都是克莉絲汀公儲的運作。
黑山堡親王還是律師時便和克莉絲汀公儲傳出過緋聞。
現今,這種傳聞又突然多了起來,當然,僅僅限於最上層社會。
麥克爾森見陸銘神色,忙道:“我開玩笑的,我的老朋友,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陸銘拿起茶杯品茶。
麥克爾森苦笑:“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還不知道你麼?現在你推出的各種北域投資優惠政策,可是吸引了許多大資本的注意力呢,許多都是他們的金主,變成了你最強有力的遊說團,所以要我說,你沒什麼擔心的,你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擔心,有別的煩心事,對吧?”
陸銘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的政治嗅覺真的太強了。
如果不是艾頓州中洲人人口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又被人打種族牌,偏偏還正是帝國內戰爆發,思想混亂之際。
那麼麥克爾森就不可能輸掉他從做議員開始就耕耘多年的艾頓州。
搖搖頭,陸銘道:“我在想,大草原,我正解救那裡的奴隸,將奴隸主的財產分給他們,可是,如此大家族放牧模式必然崩潰,又好像會扼殺那裡的牧業,牧民生活肯定比以前要好許多,可牛群羊群的數量,大概會出現萎縮,當然,我是說剔除新科技帶來的優勢,比如,新型飼料和各種抗病針劑對牧業的影響,這些,當然能夠彌補牧民社會組織架構變動帶來的損害。”
麥克爾森笑道:“暫時維持下大家族嘛,科技發展,時代進步,也要循序漸進,其實我也很關注你在北域草原在做什麼,草原上牧民,你可以建立一種有利於大家族羈絆的制度,令他們暫時不好分家,如此,對草原民的穩定也有利,他們現今的思維模式,你真要一步到位,分成一個個小家庭,我覺得,反而會引起巨大的混亂。”
陸銘默默點頭:“我本來也這樣想。”
麥克爾森看著他,突然神秘一笑:“說起來,我提到大公會全力支援你,你那麼敏感幹嘛?我本來就是說笑的,誰還能真以為你和……那怎麼會,可看你剛才的反應,這……”
兩人很熟,除了開始殿下之類客氣幾句,聊熱乎了,就和以前一樣,沒那麼多禁忌了。
陸銘被麥克爾森問的一滯,確實,自己反應過度了。
其實上層社會傳是傳,但真相信克莉絲汀能看上自己的應該沒幾個,不過是作為花邊聊資而已。
在外人看來,公主殿下固然是帝國明珠,但年幼身不由己,而且想來是因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容不下她,所以只能去窮困野蠻的北域避難。
也是大皇子對她的一種驅逐,逼迫她嫁去了對帝都權力架構不會產生任何影響的北域。
而克莉絲汀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高傲?要選情人或者要嫁人,那帝都貴胄們,能排出幾公里的長隊。
怎麼會選一個北域野蠻之地的獨裁者?
上流社會的傳聞,更多的是來自那些長舌婦,羨慕嫉妒下,對克莉絲汀的一種貶低。
想著,陸銘嘆口氣,自己還是要努力啊,有一天,便是對全世界宣佈克莉絲汀是自己的情人,對克莉絲汀不是一種人格矮化,而是會令那些長舌婦們都羨慕的眼睛發藍,那時的自己,才算圓滿了。
不過,那樣的位置,好像只有一個。
陸銘站起身來到落地玻璃窗前,看向了西南帝都的方向。
夜幕中,金碧輝煌璀璨耀目的鬱金香莊園映照著西山皇冠教堂,正是每月一次大主教主持的亮燈儀式,此時光明大盛,突然的畫面,宛如帝國皇帝的金冠乍然閃現,燦燦生輝,刺目的灼燒感,要焚燒一切野心勃勃撲向它的飛蛾。
千年前,愛麗絲女王便是在這裡加冕為帝國皇帝。
陸銘遠遠眺望,久久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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