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以膽氣聞名於江東,他本人的性格更是孤傲,一向恥於人下。
按常理來說,以他這樣的性格,在聽到陸遜說要與糜暘開戰時,應該流露出興奮的神色才是。
身為將領,若無戰功,如何能博得高官厚祿?
不過朱桓性情豪壯歸豪壯,在後世能被譽為東吳名將的他,顯然不是個不理智的人。
朱桓對當下東吳的軍事實力,是有著清晰的瞭解的。
論及天下間,東吳的水軍可謂是第一,這也是一眾東吳將領,能夠有自信依託長江防線,抵擋住漢軍的原因。
可這一點優勢,在防守時才能發揮的出來。
陸遜想主動進攻荊州,那麼吳軍自然是要登陸的。
這樣一來......
不是朱桓對吳軍的陸戰能力信不過,是朱桓認為,吳軍的陸戰能力再強,也絕難超過糜暘一手調教出來的天策軍。
更何況,一旦吳軍登陸荊州,那麼漢軍就會牢牢佔據著地利。
屆時人和與地利皆不在己方,己方為何要冒這個風險呢?
想著想著,朱桓就拱手勸諫陸遜道:
“賊軍強橫,還望大將軍三思。”
漢軍能在一向眼高於頂的朱桓這裡得到強橫的評價,在其他吳將那裡,評價肯定更高。
朱桓的勸諫很誠懇,可陸遜在聽完朱桓的勸諫後,卻依然不想改變主意。
“吾意已決,無須再諫。”
陸遜直接一口定下了,與漢軍交戰的事。
見陸遜態度如此堅決,朱桓也不好再勸什麼。
可陸遜接下來的話,卻讓朱桓嚇了一跳。
“吾需要你去往荊州,為吾向糜暘下戰書。”
陸遜的語氣很平定,只是這番話落在朱桓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朱桓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陸遜,他下意識地喃喃道:
“大將軍,你我兩家世代交好呀!”
你的姑母,還是我的嬸嬸呢!
朱桓不敢相信,有著這麼親的關係,陸遜竟還想著派他去送死。
是朱桓太敏感了嗎?
一想起公安城外的赤地百里,一想起糜暘曾公眾數次辱罵孫權,朱桓覺得他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就憑糜暘對江東的厭惡,就憑自己送戰書的挑釁行為,朱桓相信自己一旦到達糜暘的身前,恐怕就會被他扔入大鍋中給煮了。
這讓朱桓怎麼能不緊張?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呀!
朱桓用懇求的目光看向陸遜,希望他能換個人,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陸遜並未改變主意。
“放心,吾保證糜暘不會傷害你。”
“吾也答應你,待你平安歸來後,解煩軍吾會交到你手中。”
陸遜的前半句保證,並未讓朱桓真正的放心。
但陸遜的後半句話,卻成功引起了朱桓的興趣。
解煩軍?
朱桓知道這支部隊的來歷。
解煩軍的前身,是前任吳侯孫策的親軍,能被孫策引為親軍的部隊,戰鬥力定然是非凡的。
可以說,解煩軍一直是江東方面的一把利刃,而凡為將領者,又有誰不想掌握這樣的利刃呢?
要是能將解煩軍握在自己的手中,朱桓知道他在東吳的地位將會得到一個極大的提升。
一想到這,朱桓臉上的忐忑之色,瞬間消失不見。
朱桓臉色鄭重的對陸遜再次抱拳道:
“大將軍請放心,不過一區區糜暘,臣有何懼之?”
朱桓態度的快速轉變,在陸遜的意料之中。
與朱桓私交非凡的他,自是知道朱桓從不缺乏冒險的心,只是需要給他一些激勵而已。
隨後陸遜點點頭道:
“待吾寫好戰書後,會命人通知你的。”
...
糜暘尚不知道,他即將要被陸遜下達戰書了。
剛處理好李嚴事情的他,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在襄陽城外的官道上,正行駛著一支戒備森嚴的隊伍。
而這支隊伍,保護的正是親自外出視察春耕情況的糜暘。
在隊伍中間的車駕上,糜暘倚靠在車欄邊,望著下方田畝中勞作的百姓,然後對著一旁的一位年輕人說道:
“你來荊州亦有數年,以你之見,荊州的耕田比之江東如何?”
聽到糜暘的問話後,那位年輕人猶豫不語。
這位年輕人是何身份,能夠與糜暘同車出行呢?
他不是旁人,正是當年被孫權送至荊州以為質子的孫登。
只是時移世易,現在的孫登卻不再是孫權的兒子,反而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漢的吳侯。
內中苦楚,想來也只有孫登,自己能夠體會了。
糜暘見孫登沒回答自己,他便輕咦了一聲道:
“嗯?”
見糜暘不喜,孫登才慢慢答道:
“江東良田萬畝,荊州雖多有沃土,比之卻還是有所不如。”
聽到孫登的回答後,糜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倒是不覺得,孫登是在誇大江東的實力。
畢竟糜暘前世雖不太瞭解,三國時期華夏各地域的農業情況,但他卻知道一個事實:
“不管出動多少兵馬,江東從來不會因糧草短缺而退兵。”
這一點哪怕在整個三國的歷史中,恐怕都是獨一份。
要是歷史上諸葛亮能有這樣的條件,又何苦會被活活累死呢?
隨即糜暘又想到,當下的孫權拿下了淮南,而淮南自古就是華夏重要的產糧區。
淮南與江東的結合,看來如今的孫吳實力,比之歷史上佔據荊州的孫吳差不了多少。
念及此處,糜暘對著身旁的孫登繼續說道:
“前幾日,孤曾讓你寫一封給張公的信送往建鄴,不知這件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見糜暘又提及這件事,孫登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當年入荊州時,他尚是一少年。
而數年的質子生涯,不僅讓他長大成為一成人,他的心智也得到了相當大的歷練。
這讓孫登能夠不難看出,當他這封信送往建鄴後,會發生怎樣一系列的後果。
“您,您這樣會害死張公的。”
哪怕畏懼糜暘,可孫登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聽到孫登的顧慮後,糜暘不禁笑了出來。
他在笑孫登的天真。
誠然數年來,孫登的心智得到了不小的鍛鍊,不過他好像還是忽略了一點。
他慢慢轉過身來,用深邃的目光看向孫登,隨後他的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孫登的肩上:
“孤很敬仰張公。
可張公不死,江東怎麼亂起來呢?
要記住你能活到今日,是在於你是大漢的吳侯。
孤從不喜歡勉強人,但孤希望,你不要以為,孤是在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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