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牛金中伏的訊息時,司馬懿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張飛並未如斥候稟報的那般率大軍撤退了。
不然若不是張飛,司馬懿實在想不出當下荊州軍中還有人能想到在南就聚設伏。
畢竟要想到提前在南就聚設伏,不僅要做到未被他之前的示弱之舉迷惑,還要有敏銳的判斷,能夠提前選好魏軍的必經之地設下埋伏。
這樣的才能,絕非常人能夠擁有。
司馬懿脫口而出的驚呼,被一旁的司馬師聽得清清楚楚的。
而就是司馬懿的這聲驚呼,讓司馬懿在司馬師心中偉岸的形象遭到了一絲破壞。
在司馬師的印象中,他的父親司馬懿一向是一位深謀遠慮的人。
司馬懿做出的判斷,很少有錯的時候。
更別說有驚呼失色的舉動了。
只是接下來司馬懿的舉動,更讓他在司馬師心中的形象進一步崩壞。
“快下令,全軍撤退!”
司馬懿的這聲命令,不僅讓司馬師感到驚詫,還讓他身旁的幾位魏將頓起勸諫之舉。
“將軍,平南將軍尚未救回呀!”
“難道我等要見死不救嗎?”
.......
一聲聲急切的進言,響徹在司馬懿的耳邊。
目前尚不知道南就聚內的漢軍兵力是否在他們之上,在這種情況下,好歹也得派斥候仔細探查一番再下達退兵的決定呀!
諸將的想法瞞不住司馬懿。
可司馬懿之所以不選擇繼續探查敵情,而是果斷的下達退兵命令,不是在於他不想援救牛金。
司馬懿是在忌憚張飛。
之前司馬懿能守住宛城,很大原因靠的就是宛城堅厚的城防。
司馬懿知道,若是沒有宛城堅厚的城防作為依託,他率領的魏軍早就被漢軍擊潰了。
而眼下他率軍處於平原之上,莫說堅厚的城防了,就是一塊可以構築防線的小山包都沒有。
於這種地形之中,要是身為萬人敵的張飛領兵殺到他面前,那他能抵擋得住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心中騰現的答案,不得不讓司馬懿急切起來。
面對著幾位魏將的進言,司馬懿作充耳不聞狀。
“此乃軍令,何人敢違背!”
司馬懿雖是文職出身,但近年來他多番執掌兵權,又治軍甚嚴,這讓他在魏軍中的威望一點都不低。
見司馬懿並未改變主意,諸將雖心有不忍但也無可奈何。
於是很快在司馬懿的軍令下,數千魏軍在即將到達南就聚的關口,突然之間來了個急轉彎,朝著宛城的方向玩命退去。
看著在一旁駕馬狂奔的父親,在看著身後陣型散亂惴惴不安計程車卒,司馬師的心中不由得浮現了一個比喻。
只是那個比喻太過不敬,所以被司馬師用他的理智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不過個人的想法壓得下去,眾人的想法呢?
司馬師知道不管南就聚的漢軍主將是不是張飛,待今日之事傳出去後,他們父子二人都要成為天大的笑話了。
早知如此,他們為何非要出來,貽笑於天下呢?
......
一開始時,牛金尚不知道他被司馬懿放棄的事。
相反的牛金還以為,司馬懿的援軍不久就會到達。
在這種期望的影響下,牛金與部分魏軍哪怕面對著戰鬥的劣勢,但也在苦苦支撐著。
可隨著交戰時間的漸漸過去,不要說牛金了,就是一路追著牛金打的張苞也看出了端倪。
再次朝著牛金刺去一槍之後,張苞大笑著對牛金言道:“司馬老賊,已經棄你而逃也!”
若是交戰伊始張苞這麼說,牛金肯定會嗤之以鼻。
司馬公好歹是名滿天下的名士,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時間卻是最好的證明。
他被圍困在南就聚中,瞞不住在外的斥候的。
而按照時間推算,司馬懿早該得到他被圍困的訊息才是。
但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卻沒看到一絲援軍的蹤跡。
張苞的話不是在離間他與司馬懿的感情,就是純粹地在嘲諷他。
嘲諷他的愚蠢。
張苞的話,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牛金的鬥志。
儘管張苞的這一擊被他成功擋住,可面對著張苞迅猛攻來的第二擊,牛金的反應卻很明顯的慢上了許多。
兩將爭鬥,斗的是生死。
反應慢的那一方,往往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只見張苞手中的長槍,宛若一條長龍般穿透了牛金的胸口。
而這致命的一擊,亦讓牛金在發出一聲慘叫後從馬上跌落。
倒在地上的牛金,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是斷難逃脫死亡的結局了。
牛金的落馬,也直接讓還在頑抗的魏軍軍心崩潰。
當牛金的生命完全消逝的那一刻,剩下的魏軍就紛紛棄械請降起來。
待戰場中的局勢塵埃落定後,鄧艾才從一旁的山上來到了戰場之中。
鄧艾一來到戰場中,就見到張苞興奮地提著牛金的頭顱來到他的身前。
從軍數年以來,這可是他第一次吃到肉。
看著張苞興奮地模樣,鄧艾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就是後續趕來的趙統臉色不怎麼好。
朋友過得不好,他不開心。
朋友過得比他好了,他貌似也開心不起來。
可不管張苞與趙統各自的心情如何,他們當下看向鄧艾的目光都是有著敬佩的。
之前鄧艾推斷司馬懿會再次發動襲擊時,說實話他們二人是不怎麼相信的。
而在後續鄧艾安排埋伏的事宜時,他們二人心中更是覺得鄧艾是在多此一舉。
但沒想到的是,鄧艾的一切推斷竟都成真了。
興奮地張苞不由得問鄧艾道:
“將軍的兵法,是大將軍教的嗎?”
由於鄧艾出身糜暘麾下,他身上有著濃厚的糜暘嫡系烙印,故而張苞有此問倒也不稀奇。
面對張苞的詢問,鄧艾只是笑著並沒說話。
在張苞與趙統看來,鄧艾的這番反應,無疑代表著預設。
見此張苞不由得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之前張飛曾有意將他派往糜暘身邊歷練,可他覺得糜暘身邊人才濟濟,自己難有出頭之日,便婉拒了張飛的提議。
若早知道糜暘調教人也有一手,張苞那時又怎麼會拒絕呢?
相比於張苞,趙統的想法則更加直接點——他準備回到荊州後,就立即寫信給糜暘毛遂自薦。
在漢軍打掃戰場的間隙,張苞在將牛金的人頭小心地別在腰間後,不由得出言嘲笑司馬懿道:
“之前攻城時尚不覺得,今日觀司馬懿畏敵不救之行為,真與婦人無異!”
張苞的語氣中,盡是對司馬懿的不屑之意。
可相比於張苞的不屑,鄧艾卻對司馬懿今日的行為有著另外的看法。
從過程來看,司馬懿今日的行為實在引人發笑。
但從結果來看,司馬懿卻是儘可能的儲存了魏軍的有生力量。
原本鄧艾的打算是,將魏軍的先鋒當做誘餌,來引誘司馬懿不得不率軍進入埋伏圈。
以往在大將軍身邊,大將軍運用類似的方式,取得了多次的勝利。
但很明顯,今日這樣的方式並未奏效。
相比於曹仁、曹彰、曹真等一眾曹魏宗室名將,司馬懿就像一隻只專注於結果的老狐狸一般,該出擊時絲毫不拖泥帶水,該退卻時也絲毫不會考慮其他。
這樣的敵人,有時候才是最難對付的。
看來在他離開大將軍身邊之前,大將軍對他說的一句話是對的:“臨危制變,概司馬懿之能也。”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大將軍對司馬懿是頗為看重的。
鄧艾並未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在漢軍打掃好戰場後,鄧艾便率軍押著一眾魏軍俘虜,繼續朝著荊州撤退而去。
.......
剛剛率軍撤退到新野城內的張飛,很快就得知了南就聚一戰的訊息。
聽到鄧艾設下伏兵重創魏軍,就連魏軍大將牛金也死在張苞之手後,張飛高興的對左右言道:
“艾真折衝也!”
折衝的本意是指敵方潰退,而從南就聚一戰的結果來看,張飛的這句誇讚鄧艾的確配的上。
當然張飛的這句話不止是為了誇讚鄧艾,他的這句話還讓鄧艾頭上的那個“行”字正式去掉了。
誇讚完鄧艾之後,張飛便立刻安排起荊州的一應防務。
關於這一點,糜暘在之前的文書中也曾給出過建議。
荊州的疆域太大了,且東、北兩面皆臨敵,糜暘認為在張飛離開荊州後,荊州方面再難找出一位統籌全域性的人。
所以為讓荊州的防務不致有失,糜暘給出的建議是將荊州劃分為三大戰區。
第一大戰區,自然是以義陽、襄陽二郡為主體,主要負責防備曹魏的任務。
這個戰區的主將,除去李嚴之外再無其他合適人選。
至於第二大戰區,則是以南郡、長沙郡為主體,主要負責防備江東的任務。
這個戰區的主將,劉備早早就有著安排,那便是鎮東將軍陳到。
剩下的第三大戰區,便是以零陵、桂陽、武陵三郡為主體。
相比於其他兩個戰區,第三戰區負責的作戰任務主要是安定匪患。
而安定匪患一事,單有軍事才能是不行的,還得有政治才能。
目前荊州中能滿足這個要求的,且有資格統領三郡的,也就只有荊州刺史鄧芝了。
糜暘的建議在張飛看來,大體上並未有著什麼問題。
雖然將荊州劃分為三個戰區的做法,在長遠看來會讓荊州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中。
但這樣的劃分辦法,在短期內是能夠最大程度上均衡分佈好荊州戰力的。
而想來他離開荊州,不會是一件很久的事。
只是對於糜暘的建議,張飛卻有一些調整的地方。
那些調整之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張飛打算讓鄧艾成為荊州第一戰區的副將。
李嚴能力是有的,可他的性格過於剛愎自用。
以往張飛不是沒有給李嚴安排過副將,可那些副將無一例外都被李嚴排擠走了。
但鄧艾卻不同,鄧艾是糜暘派來荊州的人。
自法正去世後,糜暘憑藉著他的功勳加上劉備的有意扶持,他已然成為大漢東州派的新領袖。
李嚴同為東州派中的人,不可能會選擇去與糜暘對著幹。
有了鄧艾的輔助,想來第一戰區的防務將更加固若金湯。
至於第二戰區,有著公安與江陵兩座重城,再加上有陳到這等善守之將,碧眼小賊能有何為?
在心中有了具體的想法之後,張飛很快將他心中的想法,化作一道道軍令傳遍荊州諸郡。
而荊州與江東毗鄰,荊州發生的這場大動靜,自然瞞不過江東的探子。
不久之後,來自荊州的訊息就擺在了孫權的案頭之上。
看著剛剛收到的訊息,孫權臉上的神色很是複雜。
喜悅、激動、忐忑、懷疑,種種本來矛盾的神色,這一刻卻在孫權的臉上得到了統一。
劉備為何會突然將張飛召回長安呢?
難不成是長安城內,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可不管是什麼變故,張飛突然離開荊州,對江東來說都是個好訊息。
想到此,孫權連忙讓人召來陸遜。
在陸遜到來後,孫權將他剛剛收到的訊息交給陸遜看。
等看完了手中的訊息後,就連陸遜的臉上也浮現了一些疑惑之色。
就在這時,孫權迫不及待地問陸遜道:“伯言對此事有何看法?”
聽到孫權的詢問後,陸遜拱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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