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三郡不戰而降的訊息,如同一股龍捲風一般席捲了整個關中。
這股龍捲風在將關中上下給吹得七倒八歪之外,又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洛陽城逼近。
長安,潼關,函谷關,當這股龍捲風以勢不可擋之勢衝過這三處地方後,終於到達了曹魏的帝都洛陽城內。
而很顯然,這股龍捲風在關中取得怎麼樣的效果,在洛陽也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一時間,整個洛陽城上下皆被這股龍捲風攪弄的人心惶惶,上下驚恐。
隴右若丟失,涼州守得住嗎?
而若是涼州守不住了,一旦被漢軍反客為主,那麼關中又守得住嗎?
當這兩個驚疑浮現在心中之後,洛陽城內,何人心中不震響!
包括剛剛執政的曹叡,在剛得知這個訊息後,也被這訊息震驚的七葷八素的。
但曹叡的心理素質也是極高,他很快就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然後當機立斷的下達了召叢集臣來宮內商議的命令。
這股龍捲風的影響力太大了,大到就算以曹叡當下的權柄,都無法控制住它的散播。
既然控制不住了,那還不如將一切攤在臺面上來,這樣反而能集思廣益。
在曹叡的命令發出之前,洛陽城內的達官貴人幾乎都知道了劉備率軍奇襲隴右,隴右三郡不戰而降的噩耗。
正因為如此,當曹叡派出的使者進入到每位達官貴人的府中後,沒等多久時間就一一將各位大魏重臣帶往皇宮內的朝陽殿。
朝陽殿在洛陽皇宮諸殿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因為它自東漢以來,便是歷代帝王召開朝會的地方。
不久前曹丕正式下詔,冊封曹叡為大魏太子。
但太子畢竟只是太子,放在以往曹叡是不能在朝陽殿內主持群臣議會的——這一向是曹丕才能擁有的權力。
曹叡當下卻堂而皇之的如此做了,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定然得到了曹丕的允肯,或者說甚至就是曹丕屬意的。
而這代表著怎樣的含義呢?
看來陛下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呀。
能夠有資格前往朝陽殿參與議會的,都是在官場摸滾打爬多年的人精,如此簡單的政治判斷,他們又豈會做不出來呢?
可是在想到這點後,每位前往朝陽殿的魏臣臉上,都流露出深切的擔憂。
特別是那些曹氏宗親。
他們仰頭看向近來一向陰鬱的天空。
他們雖往朝陽而去,但朝陽又何曾眷顧過他們呢?
在內心的忐忑與驚疑下,一眾大魏重臣在宮門外相遇,然後相互排成兩列在內侍的帶領下朝著朝陽殿走去。
不久後一眾大魏重臣就到達了朝陽殿外。
在此起彼伏的唱名聲響起後,一位又一位的曹魏重臣,接連走入朝陽殿內。
每位大臣一入殿,便見到了坐在御座旁的監國太子曹叡。
除去曹叡坐在臺階上外,朝陽殿內早就佈滿了軍士,甚至那腰大膀圓的虎衛將軍許褚,就持戟守衛在曹叡的下方。
許褚身姿雄壯,又臉色剛毅,他與眾多虎衛軍的出現,憑空為整個朝陽殿內增添了一股肅殺的氣氛。
從這肅殺的氣氛可知,曹叡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頭戴九琉冠冕的曹叡在看到大部分的重臣都已經到達後,他並未直接開始議事。
他只是讓禮官示意到達的重臣先入座,然後他便閉上眼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曹叡的沉默不語,讓到達朝陽殿的大臣們內心中更加忐忑。
曹叡雖是曹丕的長子,現在更是大魏的太子,但由於曹丕很忌諱親屬結交大臣。
所以在過往的時日中,曹叡基本都被養在深宮之中,與外界大臣很少有接觸。
當然在曹叡小時候,曹操有帶曹叡參與宴會過,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別說在那幾場少的可憐的宴會上諸大臣有沒有看出曹叡的秉性才智,就算看出來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也不能保證曹叡就與小時候一般。
畢竟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事例,在當世並不少見。
正因為如此,除去之前曹叡以釣魚手腕鐵血震懾了一番群臣後,群臣對曹叡其他方面的瞭解,就幾乎是一無所知。
主上喜好才智不為臣下知,這本來就是一件危險的事,而曹叡當下的沉默的行為與陰沉的臉色,更讓群臣不知所措。
曹氏雖有磨練繼承人的習慣,但眾所周知,一旦確立繼承人後,曹氏主人對繼承人的保護也是不遺餘力的。
當年鄴城的“魏諷謀逆案”,不就是曹操為幫曹丕鋪路,施展的一場政治大清洗嗎?
那場大清洗中,幾千人被處決在鄴城外的漳河邊。
有此慘烈的先例在,群臣都不想因為觸怒曹叡,而引來當年魏諷身受的悲劇。
就在朝陽殿內群臣人心愈加惶惶,心中猜疑愈加深重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唱名聲出現在大殿外。
“太尉壽鄉侯臣賈詡覲見!”
當禮官高聲喊出的這句話,傳入大殿中後,原本在閉目養神的曹叡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他臉上流露出期待之色,看向了殿門處。
不僅曹叡如此,殿內早等待許久的眾臣,也紛紛將目光望向殿門口。
可相比於曹叡期待的目光,眾臣的目光就顯得頗為飽含深意了。
賈詡在天下間的名聲,是很差的。
差到什麼程度呢,幾乎與馬超有的一拼。
一個是違背忠仁的典範,一個是違背孝義的典範。
當初孫權在得知賈詡成為曹魏的三公後,就公然嘲笑過曹丕,諷刺曹丕將三公高位交給賈詡這樣的人,國祚一定不會長久。
而重要的是,不止孫權有這種看法,就是在曹魏內部對賈詡成為三公,也有很大的牴觸情緒。
例如華歆與王朗在看到賈詡入殿後,他們兩個直接擺出了一張臭臉。
一副不願與賈詡為伍的神態。
賈詡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他當然知道他的壞名聲,會讓世人如何看待他。
故而自他投效曹操後,就一直很是低調。
按照常理,今日的這種議會,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主動參加的。
但哪怕賈詡再低調,今世的他人生軌跡也有了變化。
他今世是曹叡的太子太傅。
佳徒力請,加上當下的局勢的確危急,賈詡又有什麼理由不出現呢?
可惜哪怕賈詡今日有心為大魏謀劃,但他的身體情況卻已經很不樂觀了。
今世的賈詡也許心中有了期盼,故而比歷史上多活了幾個月。
但心中期盼再高,也不可能違逆生老病死之事。
自上個月,賈詡就一直處於抱恙之中。
及至現在,賈詡的身體狀態已經不容樂觀。
他今日來到昭陽殿,是乘坐軟轎被一路抬來的。
當軟轎出現在殿門口後,曹叡已經迫不及待的從臺階上走下,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
身為大魏太子的他,要親自將賈詡迎入殿內。
曹叡的秉性很像曹操。
曹叡一生最厭惡浮華虛名的名士,相反的他對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哪怕名聲再差,也不介意起用。
而在起用這部分人才時,曹叡亦會展現出足夠的禮賢下士風範。
只見身穿太子冕服的曹叡,一步步朝著那頂軟轎走去,殿內群臣的的目光變得恍惚了起來。
當年武帝三徵宛城才最終使張繡臣服。
而在接納張繡的臣子時,武帝見到張繡的其他臣子臉色十分平淡,唯獨見到賈詡時,曹操卻是如曹叡現在這般離座相迎。
看來坊間流傳的那句:“此子類我”,果真是武帝生前所說的。
而在曹叡快速來到殿門處後,他便聽到軟轎內有著細碎的咳嗽聲傳來,這讓曹叡的心中浮現擔憂。
可當下國事緊急,容不得曹叡有半分猶疑。
在軟轎於殿門口放下,曹叡便上前親自將賈詡從軟轎內扶下。
本來以賈詡的性格,他是不會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如此招搖的,但軟轎乃是曹叡所賜,抬軟轎的人也都是虎衛軍,並不聽從賈詡的吩咐。
曹叡之所以要親賜軟轎給賈詡,一個原因是他知道賈詡身體不適,讓他自己步行來,無疑是在為難他。
另一個原因則是,曹叡就是要借今日的舉動告訴天下人一個事實——只要誰能為出謀獻策,那麼誰便能得到大魏的尊待。
賈詡都能尚且,何況其他人?
賈詡又豈會看不出曹叡的心思呢?
因此在被曹叡親自攙扶出軟轎後,他便一手拄著木杖,另一手則被曹叡順其自然地帶著朝著殿內。
而將賈詡帶入殿內後,曹叡更是直接將賈詡安排在離自己的座位最近的坐席上。
賈詡的坐席甚至比王朗與華歆的還更靠近曹叡。
這可把王朗與華歆噁心壞了。
性格圓滑的華歆可能還會在曹叡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性格剛正的王朗可顧不上那麼多,他現在的臉色比外邊的烏雲還陰沉。
不過曹叡可不管華歆與王朗怎麼想,這兩位本來就是大魏的吉祥寶寶而已。
等回到位子上坐好後,曹叡將他收到的緊急軍情跟賈詡講了一遍。
而賈詡在聽完後,臉上倒是沒有明顯的震驚之色。
在來之前,他就得知了這件事了。
或者說當下的洛陽城內,還有哪位大臣不知道呢?
在講完軍情之後,曹叡終於展露他內心中憤怒的心情:
“之前大將軍來報,說是糜暘率漢軍主力,出現在長安城外,意圖對長安城不利。
在此情況下,孤從各地源源不斷調集兵力前往長安。
孤甚至還讓大將軍將隴右的兵力,也一併調往長安!
但結果呢?”
“長安有賊軍主力,隴右又有賊軍主力,賊軍到底有幾部主力?
難不成諸葛亮會撒豆成兵不成!”
說到這一點,曹叡越想越氣。
不是他容易被人矇騙,實在是他遠在洛陽,判斷軍情只能以曹真上報的為準。
在曹真言之鑿鑿說漢軍主力在長安城外後,曹叡肯定支援曹真往長安集中兵力的建議。
可誰能料到,曹真給他的“準確”軍情,實際上是個大坑!
到了這一步聰慧的曹叡哪裡還能不知道,糜暘率領的所謂漢軍主力,實際上只是一支疑軍。
因為劉備的四萬餘漢軍,是明明白白出現在隴右大地上,可糜暘號稱的十萬大軍,卻一直躲在營壘中,最多一次出來數千兵馬。
況且哪怕近來漢軍連戰連勝,但國力擺在那裡,五六萬正軍,應該就是益州短時間內能拉出的最大兵力。
既然有四萬餘漢軍在隴右,那麼糜暘帳下實際上還能有多少兵馬?
很明顯這是漢軍的聲東擊西之計。
更明顯的是,隴右被這聲東擊西之計坑慘了。
南安三郡不戰而降,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有這麼坑侄子的嗎?
當曹叡面向群臣喊出最後那句“但結果呢”時,殿內群臣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曹叡。
在劉備大軍出現在隴右的那一刻,糜暘的聲東擊西之計,就不難被人看穿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故而諸魏臣一方面是因為羞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算是曹叡的家務事,他們可不敢貿然發言。
見群臣皆閉口不言,躲閃著他的目光,曹叡也知道當下不是問責的時候,他看向諸臣問道:
“今賊軍已席捲隴右三郡,涼州眼看即將不保,不知諸卿有何策助孤退敵?”
曹叡沒想到他剛剛執政,就遇上這樣的重大危險。
但所幸曹叡比曹丕沉穩多了,因此曹叡只是稍稍發洩了一會心中的情緒,便很快將注意力轉到當下最緊要的事上來。
多位曹魏重臣中,亦不單隻有畏縮之輩。
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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