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暘自然知道曹真現在有多恨他,而那種恨,是會讓曹真不會顧忌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說法的。
為了儘量保護己方軍士的性命,糜暘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那就是讓法邈不直接派使者前往長安。
而不前往長安,信使又該去往哪裡呢?
很簡單,長安周圍還有那麼多縣城。
於是乎就在糜暘率軍抵達斜谷口的第二日,也在孫禮心中竊喜以為矇騙住糜暘,派出使者前往長安向曹真報喜的當日,斜谷口中走出了十幾騎漢軍信使。
十幾騎漢軍信使在州泰的吩咐下,分別根據身上的地圖,朝著長安附近的縣城疾馳而去。
長安周圍乃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大大加快了漢軍信使胯下駿馬的速度。
更為重要的是,在得知糜暘率軍到來後,曹真果斷地採取了堅壁清野的計策。
這導致十幾名漢軍信使,在長安附近的關中大地上,幾乎沒遇上什麼阻礙。
於是乎,最遲一日,最遲兩日,長安附近的霸陵、杜陵、鄭、新豐等縣,皆看到了城外漢軍信使的來臨。
就在諸縣縣令以為漢軍信使是來勸降,想著於城頭上迎風挺立義正嚴詞拒絕的時候,漢軍信使口中念出的信件內容,差點讓諸縣縣令直接跪在了城牆上!
“拔劍四顧,盡皆宵小,舉目無敵。”
單單這一句話,就體現了糜暘那令人畏懼的傲氣。
最重要的是特麼這句話由糜暘說出來,他們的心中竟然一點覺得不對的念頭都沒有。
若說這句話還只是讓諸位縣令心中震撼不已的話,那麼“幸勿待閨,貽笑天下”八個字,更是糜暘在整個關中面前狠狠抽曹真的臉。
甚至是直接將曹真架在火上烤。
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呢?
用白話文來講,那就是:不要跟女子一樣畏縮地躲在閨閣之中,有本事出來碰一碰,你不出來,全天下都看不起你。
而最重要的是,糜暘這句話雖是率先落入諸位縣令之耳,但諸位縣令皆知道糜暘這句話實際上是對曹真說的。
前後兩句話加起來,都完美的顯露出糜暘當下的心態:他很狂傲。
但他偏偏有這副狂傲的資本。
於是當這兩句話落入諸位縣令的耳中後,他們心中不僅浮現震撼之情,還自然而然的浮現了畏懼之情。
憑一封信而輕易動盪關中之軍心、民心,這便是當下糜大將軍在關中威名之盛的最佳體現。
煊赫威力之下,可引得京兆數十萬生民膽顫。
而若是當這個訊息朝其他關中的郡縣傳去後,又何止會只有數十萬生民,畏懼於糜暘的威名之下呢?
糜暘想要的第一個效果,已經在無形中完美達到。
看著諸縣縣令於寒風中凌亂的樣子,哪怕處於不同的縣城之外,可十幾騎漢軍信使,還是皆發出陣陣大笑後離去。
相比於魏軍對糜暘的畏懼,他們身為糜暘的部下,這一刻心中卻是充滿著自豪。
而從始至終,沒有一個縣的縣令,敢貿然派兵出城截殺那些漢軍信使。
他們就這麼呆滯著,放任著漢軍信使猖狂著大笑離去。
當漢軍信使從己方城下離開後,諸位縣令心中很快又反應過來一件事——這件事該不該上報給曹真呢?
諸位縣令心中有這個遲疑,在於堅壁清野之下,諸縣之間的聯絡並不通暢。
他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是否漢軍信使有去往別的城,還是隻來到己方城池之下。
他們甚至不知道漢軍信使,有沒有前往長安,將這封信的內容讀給曹真聽。
可哪怕有著這個疑惑,諸位縣令第一時間還是並未派出信使前往長安。
這是因為那封信的內容威力太大了,他們聽到後都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曹真這個當事人?
要是曹真已經知道這封信的內容,他們正好又派信使前往長安,在曹真的面前再次戳破這個傷疤,那曹真盛怒之下,不得降罪於他們?
一個個遲疑不斷在諸位縣令的心中醞釀,可在百般思考之下,諸位縣令還是不約而同地派出信使前往長安。
派出信使有可能惹怒曹真,可不派出信使稟告這件事,那就有可能擔上私通外敵的干係。
兩者之間,還是後者更嚴重些。
諸位縣令其實是擔心錯了,他們不知道糜暘並未派出信使前往長安。
但糜暘卻料到,諸位縣令在聽到信的內容後,一定會不自覺地成為他的傳聲筒。
這便是糜暘想要的第二個效果。
諸縣派出的使者或早或晚出發,可能由於出發的時間不同,導致諸縣的信使幾乎是同一日到達長安。
而近來漢軍一直無異動,這本來就讓曹真十分憂心。
於是在聽到多縣縣令都派來信使後,心中有著不好預感的曹真,立馬接見了那些信使。
在大將軍府的議事廳內,總共十數位來自各縣的信使,整整齊齊得站在曹真的下方。
而此時在議事廳內,也入座著許多魏將。
在見到來自各縣的信使後,曹真連忙焦急地問道:“發生何事了?可是糜賊分兵攻打你們呢?”
曹真問出了心中最擔心的話。
儘管目前從孫禮上報的訊息可知,糜暘成功被他的疑兵之計所迷惑,這幾日來一直按兵不動。
但糜暘素來狡詐,也許疑兵之計早被就被他看穿,他反而將計就計,早就分兵襲取關中諸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這也恰恰是曹真最擔心的地方。
因為他現在很虛。
可就是在曹真的詢問之下,諸位來自各縣的信使卻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
看到這些信使的鬼樣子,曹真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有啥事倒是說呀,這一副鬼樣子做給誰看。
曹真狠狠地一拍桌案,語氣威嚴地說道:“有何事儘管說來,孤自有計較。”
哪怕曹真被糜暘打的差點回不來,但曹真在大魏境內的威望還是有的。
在曹真的“撐腰”之下,諸位信使終於齊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看到彼此之間如此整齊劃一的一個動作,不僅諸位信使之間互相驚詫,就連曹真也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在一旁的劉曄將十幾封信箋都取來給曹真觀看後,曹真很快就不詫異了。
當看到第一封信的內容之後,曹真就已經怒不可遏。
但他還是保持著一絲理智,讓自己拆開第二封信看了起來。
當看完第二封信的內容之後,曹真腦海中的最後一絲理智已然消失不見。
但出於名將的基本素養,曹真機械性的拿起案上的第三封信看了起來。
可當曹真看完第三封信的內容之後,什麼理智,什麼名將素養,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
勃然大怒的曹真直接一腳踹飛了身前的桌案,他起身抽出腰間的長劍,朝著斜谷口的方向一邊揮劍一邊怒喝道:
“糜賊,你欺人太甚。
吾勢必寢汝皮,飲汝血也!”
曹真這突然暴怒的舉動,不禁嚇壞了一眾信使,更讓堂內的諸位魏將全都嚇得站起了身。
他又做什麼了?
不可能跑去挖掘渭水河道吧!
由於心中的驚懼,有些魏將很快撿起地上散落的信件看了起來。
等看完信中的內容後,他們紛紛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曹真。
他們明白了曹真為何會突然如此盛怒。
沒有一個男兒能忍得了信中的內容的。
而眾多魏將同情的眼色被曹真捕捉到了。
他整張臉直接漲的通紅,上頭的他直接提著手中寶劍,連連跨步就要走出廳門領兵出城與糜暘決戰。
眾魏將看到曹真的這副作態後,許多人紛紛嚇得“花容失色”。
現在長安內的兵力有多少,他們最清楚不過。
憑七千精兵守衛長安等到援軍是沒問題,但糜暘此番北伐可是帶了十萬大軍前來。
用七千精兵出城與指揮十萬大軍的糜暘作戰,這不是白白送死是什麼?
一些魏將下意識上前抱住曹真的大腿,讓曹真無法繼續前進,然後他們中有的甚至急的哭了起來:
“大將軍,國事為重,長安為重呀!”
不久後,整個大廳內的魏將都跪下下來,以國事為重勸諫曹真,要按捺住心中怒氣。
面對諸將的以身勸阻之舉,曹真想掙脫,卻死死掙脫不開。
最後無奈地他只能渾身失力地跪坐在地上,眼中滿布淚水。
對於一個熱血男兒來說,遇到這樣的事,卻不能報仇,能不哭嗎?
糜暘在信中將他比作女子,這是在羞辱他。
而更過分的是,糜暘竟然還這麼噁心的,派出這麼多信使前往京兆各縣。
想來這時候不止京兆各縣知道了這封信的內容,恐怕不久後整個關中都會知道。
到那一刻,若是他沒有做出舉動,整個關中的人該如何看他?
誇他忍辱負重多一些,還是罵他畏糜如虎多一些?
要知道他可是曹魏的大將軍,身上擔的是曹魏的榮譽呀。
糜暘羞辱的不止是他,更是整個大魏。
可哪怕是被敵人如此騎到頭上了,他卻不能做出絲毫有利的反擊,這讓視曹魏社稷為生命的曹真,如何能忍受的了。
這幾日來糜暘一直按兵不動,他就擔心糜暘在準備什麼壞招,可沒想到糜暘竟然能下作至此,做出如此誅心之舉。
滿臉遍佈淚痕的曹真,最後只能仰天長嘆道:
“今日之後,真貽笑萬世也!”
在發出這聲淒厲的悲呼後,曹真眼睛一黑,直接倒在了諸將的懷中。
純純是被氣的。
...
在大營中等待數日的糜暘,遲遲未等到斥候來報長安出兵的跡象。
按照時間推算,曹真應該收到他準備的禮物了才是,以曹真的性格,不應該無動於衷呀。
除非現在長安的兵力,肯定十分空虛。
糜暘在心中馬上做出了這個判斷。
但曹真肯定也不會料到,糜暘心中比他更虛。
不過雖然曹真並未立即率軍出長安來找他死拼,可糜暘派出的斥候還是打探到了許多有用的情報。
這幾日來,長安城中不斷派出信使前往關中各地。
甚至還有信使朝著洛陽而去。
想來應該是曹真派去各地徵召援軍的。
從此可知,曹真不是不想與他作戰,只是想等援軍到齊後,再一鼓作氣擊敗他。
不過,這恰恰是糜暘寫那封信想要達到的第三個效果。
別忘了,來自後世有底線卻底線不高的糜暘,可算是當世最會激將的人。
當年糜暘人生的第一戰,不就是以一封信激怒孫桓,從而讓孫桓步入了不歸路嗎?
儘管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糜暘是在激將,但糜暘料定曹真會中計。
原因無他,關中乃曹魏命脈之地,而軍心穩定更是守衛關中之要。
若是真的一直不對糜暘的激將作出反應,那麼關中本就不穩的軍心,會更加頹廢。
到那時情勢只會對曹魏更加不利。
本就敵強我弱,己方軍心再不振,這仗還怎麼打?
別看歷史上司馬懿夠能忍,可曹真畢竟不是司馬懿。
在得知曹真往各地徵調援軍之後,糜暘已然完成了他這一路大軍的任務。
憑他的威名,再加上他那囂張至極的語氣,曹真不徵調整個關中的精銳與他拼命才怪。
接下來他只要靜觀其變就好。
只要關中的大部份兵力來到長安城外,那便是劉備出兵北伐的最佳時機。
而後糜暘便起身來到大營內的高臺上,他的目光朝著東方望去。
孫權,陸遜,你們該動了吧!
孫權早在之前就上表明確表示過,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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