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平定漢興郡動亂的過程中,孟達、張嶷、鄧艾三人都分別立有戰功。
雖然糜暘未將郡府中的要職交與這三人擔任,但這並不是糜暘不看重他們。
主要是相比於丁奉等人,這三人都是糜暘麾下實際掌握兵權的將領。
所以糜暘之前曾上書劉備,談及孟達三人的平亂功勞並請求劉備封賞。
在劉備得到糜暘的上書之後,雖然關於法邈是否結束守喪一事劉備還未明確答覆,但糜暘對孟達三人的建議封賞,劉備是通過了。
劉備任命孟達為鷹揚校尉,張嶷為行威遠校尉,鄧艾為行綏遠校尉。
相比於孟達,張嶷與鄧艾二人的校尉軍職掛了個行,行便是暫代的意思。
這是因為張嶷與鄧艾之前的職務太低。
張嶷與鄧艾不像孟達,孟達本來便是兩千石高官,只是因為犯罪被貶謫了而已。
只是雖然掛上一個行,但這只是張嶷與鄧艾資歷不足的緣故。
等再過一段時間,或者張嶷與鄧艾二人再立下功勳,那麼那個“行”自然就會被捨去。
不管怎麼說,劉備的這番任命,解決了孟達三人之前領兵時的名義問題,讓孟達三人做到了名實相副的一營主將。
在孟達三人得知自己在糜暘的推薦下成為校尉之時,孟達倒是還好,張嶷與鄧艾二人對糜暘的提攜俱是感激涕零。
他們想過跟著糜暘會有好前途,但沒想到升職來的如此快。
畢竟這兩人之前的身份,與校尉這個中高階將領相差太多。
在糜暘的召喚之下,孟達三校尉很快便到達了大堂之中。
孟達三人來到大堂中後,糜暘讓他三人坐下,而後他讓呂乂將他收到的情報給念出來。
呂乂懷抱著悲傷的臉色,將他所收集到的曹丕篡漢自立的訊息告知了孟達三人。
當得知這個驚天鉅變之後,孟達三人的臉上齊齊浮現震驚之色。
隨後他們臉上的震驚之色就轉變為憤怒!
相比於糜暘,他們並不知道曹丕在今年就會篡漢自立。
之前在他們的想法中,曹氏父子雖然都是逆賊,但是由於曹操死前都未有篡漢之舉,所以他們都沒想到曹丕竟然會這麼快就篡漢。
曹丕至今繼承曹操的權力還未一年!
或許自漢少帝以來,天下大亂數十年,漢室的統治早已搖搖欲墜,各地諸侯亦早有自立之意。
但是大漢畢竟統治了華夏大地四百多年,在這麼久的統治之下,漢民早已成為了世間所有人一出生就被賦予的身份。
在這種情況下,曹丕突如其來的篡漢之舉,令孟達三人感到強烈的驚愕與氣憤。
在孟達三人中,張嶷的表現最為憤怒,他按劍看向北方,口中恨恨地說道:“曹丕該死!”
孟達三人倒算還好,在得知這個訊息後,驚愕與憤怒的情感居多。
但對於呂乂這個忠於大漢計程車族來說,他的情感就要豐富多了。
因為曹丕篡漢的舉動,代表著天下間再無大漢這個朝代。
他們是漢中王劉備的臣子,而劉備是以匡扶漢室為政治口號的。
現在大漢亡了,那他們這些追隨劉備一起匡扶漢室的臣子,算怎麼回事?
若沒有名義,便無法凝聚人心。
所以呂乂他不僅驚愕、氣憤,還有著深深的悲傷。
因為對呂乂來說,他從小就苦苦追求的那個理想不見了!
糜暘看著大堂中幾人的反應,大概知道了幾人對漢室的忠心程度。
在他今日所召集的諸位下屬之中,無疑呂乂與張嶷對漢室的忠誠度是最高的。
孟達與鄧艾雖然也有驚愕與憤怒,但是他們兩人的表現並不激烈,從此可見這二人對漢室並未有多忠誠。
現今丁氏兄弟及王洪因為各有要務,所以糜暘並未召集他們來到大堂中,但這三人恐怕對漢室更談不上有多少忠心。
所以目前在自己的班底之中,鄧艾、丁氏兄弟、王洪幾人相比於忠誠漢室,他們應該更忠誠自己。
至於孟達嘛,他對漢室不怎麼忠誠,對自己亦談不上有多忠誠的。
糜暘在將各人的反應記在心中後,他便開口對著堂中的呂乂言道:
“季陽,你當即為我擬一封上奏,將曹賊篡逆的事加緊上報給大王。”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糜暘的臉上亦浮現著巨大的憤慨之色。
呂乂雖處在悲憤之中,但他並沒有忘記自身的職責,因此他在聽到糜暘的話後,對著糜暘一拜表示領命。
糜暘雖然對曹丕提前篡漢自立有著驚訝,但是現在既然事實已經發生,那他就要做出相應的應對。
因為漢興郡處於邊境地區,加上與南陽郡十分接近,所以糜暘得到曹丕篡位的訊息,可能會比魏延與關羽更早一些。
在這樣的情況下,糜暘要儘快將這個訊息彙報給劉備。
曹丕篡位代漢自立這個事件,目前帶來最重要的影響是,讓以“匡扶漢室”為口號的劉備政治集團,失去了名義。
也許世人都知道曹丕肯定是逼迫劉協禪位給他的,但是從禮制及名義上來說,曹丕建立的魏朝的確繼承了大漢的法統。
在這種情況下,憤怒,悲傷等等情緒要有,但不能被這些情緒影響了判斷。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這個訊息送到成都,然後讓成都中的眾臣研究對策。
否則時間一久,在講究名義的當世,這件事件肯定會對劉備的政治集團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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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這個安排之後,糜暘下令孟達三校尉最近要打緊十二分精神,率軍巡查邊境,不要被敵軍所趁。
在連續下了兩道命令之後,糜暘便讓堂中的幾人退下。
只是在呂乂幾人聽命離去之時,行綏遠校尉鄧艾卻自己主動留了下來。
鄧艾在見幾人都離去之後,他便趨身來到糜暘身前對他一拜道:
“將軍不妨修書一封給安漢將軍與護漢將軍,請二位將軍聯絡成都眾臣,在恰當的時機對大王進行勸進。”
見鄧艾留下來是與自己說這個,糜暘看向鄧艾,眼神中流露出審視之意。
鄧艾見糜暘對自己的進言沒有反應,他知道糜暘是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故而鄧艾繼續開口說道:
“當此時,大王於成都稱帝重續漢統已經是大勢所趨。”
“既然是大勢所趨,將軍何不利用這個機會,為自身再取得進身之階呢?”
鄧艾乃是糜暘當初於襄陽城外招兵時收入麾下的。
當日在襄陽城外,鄧艾攔馬自薦,糜暘伏身聽策,有著這種過往,兩人的關係比一般的主臣更加親近。
鄧艾最先擔任的職務是糜暘的書佐,這個職務本來就帶著極強的個人屬性。
在將鄧艾收入麾下之後,糜暘對鄧艾不可謂不信重,在糜暘的恩義之下,鄧艾對糜暘亦是死心塌地,感恩戴德。
更何況糜暘還救了鄧艾的母親一命。
在這種種情況之下,鄧艾與糜暘的關係,雖然名分上同為漢中王臣子,但在實際關係上,鄧艾早已將自己當做糜暘的私臣。
既是私臣,鄧艾在糜暘面前當然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在這漢統斷絕的時候,鄧艾身為漢臣,不先以悲憤為主,反而想著為糜暘謀劃藉助此事取利。
這種行為嚴格論起來,當然可以算是對漢室不忠的表現。
但是糜暘在聽完鄧艾的話後,並沒有斥責他。
糜暘只是拿起書案上的一封文書繼續批示起來,同時他淡淡地說道:“此事緩緩再說,不能操之過急。”
在聽到糜暘的這句話後,鄧艾立馬會意。
他臉上流露一絲笑容,而後對著糜暘一拜,緩緩離開了大堂之中。
在鄧艾離開大堂中後,糜暘看著鄧艾離去的方向,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勸進,本質是一種政治投資。
一旦這種政治投資成功,那麼給投資的人帶來的利益是巨大的。
否則歷史上權臣要篡位時,為何會有那麼多人冒著巨大的風險,率先進行勸進呢?
相比於勸進所帶來的的風險,勸進成功後所帶來的的回報,亦足夠勸進的人一生受用。
但正如鄧艾所說,在漢統已經斷絕的現在勸進劉備,那基本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因為無論如何,劉備為了大局,為了穩定人心,是一定會重續漢統的。
這是赤裸裸的利益考量,亦是鄧艾為糜暘想好的一條進身之階。
但從鄧艾會突然向他建議此舉,可以看出曹丕代漢後的一系列壞影響開始顯現出來了。
在之前,或許世間的有識之士都知道,大漢早已經名存實亡。
但哪怕只有名義在,大漢的正統名義,亦能牽制著世間絕大數人心中的野心。
四百年的大義,不是短短幾十年戰亂就可以完全從人心中抹平的。
但是曹丕如今利用手中的強權,率先將人們心中那最後的一絲忌憚給扯掉。
這無疑是在告訴世人,縱使有著四百年大義,只要手中有著絕對的權力,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世人心中的最後一絲顧忌已經消失。
就算劉備後來在成都重立漢統,但曹丕所帶來的那種壞影響,已經開始瀰漫在世人心間了。
曹丕此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歷史上司馬家當街殺天子造成的影響一樣壞。
若是三家之中任何一家,能快速擊敗另外兩家,重新一統天下,那麼這種壞影響當然不會造成太大的後果。
但是這一點,是沒辦法做到的。
而只要天下保持著三家鼎立的態勢,那麼這種人心崩壞就會越來越嚴重。
最後就會造就出許多唯利益者橫空出世,例如現今的鄧艾。
這便是為什麼前三國與後三國相比,明明後三國時期各自有著穩定的政體,但野心家卻層出不窮的原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但是糜暘明明知道這一點,他卻沒辦法去扭轉,因為這就是人心。
諸葛亮之所以受千年敬仰,不就是因為他是逆世間慾望洪流而行的大賢嗎?
糜暘不是聖人,他也有著私心。
所以他面對著鄧艾的建言,採取了採納的態度,但是糜暘卻知道,現在不是勸進的時候。
歷史上曹丕今年十月正式受禪,而劉備卻是第二年四月才登基稱帝。
在這半年的時間內,劉備不是在搞什麼勸進的把戲,而是在探查劉協的訊息。
在得知劉協的死訊之後,劉備方才在群臣勸進之下,復漢稱帝。
所以這時候不能貿然勸進,必須要先將劉協的“死訊”給傳送到成都。
想到此,糜暘從堂外召進了甘告。
之後在糜暘的命令下,有幾騎斥候快速從西城中而出,分別朝著西北與中原的方向而去。
...
鄧艾離開之後,他回到了己方大軍的軍營中。
回到大帳中後,鄧艾的心中竟有著一絲激動。
在鄧艾心中,他不能說對大漢不忠心,但他的忠心比較有限,更多的是習慣“漢”這個國號而已。
按鄧艾的設想,只要劉備一旦登基稱帝,那麼一定會大封群臣。
糜暘本來就有巨大戰功在身,再加上勸進之舉,那麼地位肯定會得到一大截的提升。
這種期望對於屬於糜暘私臣的鄧艾來說,無疑讓他心中有一種振奮的感覺。
只有糜暘的地位越高,他的成就才能更高。
想到糜暘可能會迎來一次官職的大跳躍,鄧艾心中不禁起了某種心思。
他要將他的一位好友,引薦給糜暘。
那名好友名為石苞。
鄧艾少年時與石苞,皆在襄城為襄城典農部民。
因為鄧艾雖口吃卻從小有大志向,所以經常受到同齡人嘲笑,唯有石苞對他的志向表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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