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顧名思義,與神明有關的,或者說與神明相關的合理性的學說。
對於身處於唯物世界我們來說,這樣的學說因著從未有神靈在我們的面前顯露過祂的存在,而顯得不夠真實。
所以與我等而言,神學與其說是與神有關的學說,不如說它更像是作為我們人類自矇昧走向理性的路上,對於剖析自我關於未知的恐懼、關於信仰的需求的起源的學說。
但這對於如今身處彼方的加爾文不同,在他現在所在世界中,神明是已經被證明真實不虛的存在。
而往日在他從軍時不屑一顧的、對於神明的敬畏不同,在他現在所處的環境中,對於神的禮敬已經是一個不算常識的常識了。
唯物主義教導我們,我們不相信神的存在並非從根本上否定祂存在的合理性,而是由於我們確實未能見過祂或者祂們存在過的痕跡。
而加爾文現在所面臨的情況就是,當一個神明或者多個神明已經切切實實地出現過,並且在人類這個種族兩次向著自身巔峰發起挑戰時,都被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予以了迎頭痛擊。
那麼有關於神靈是否存在的爭論,就再無疑問。縱觀人類的歷史:
第一次的時候,黃金時代的人類以科技為主導,拒絕任何有關自身的改造。巔峰時期的黃金人類據說已經統治了整個銀河系,連時間都成為他們手中的工具。但他們還是倒在了整個種族升格前夜的那場龐大的亞空間風暴中。
第二次的時候,帝皇引領著人類帝國。他們在帝皇的帶領下不再盲目地迷信科學,而是選擇了對亞空間的敬而遠之。在絕大多數人甚至包括基因原體在內都未曾對亞空間有過了解的情況下,帝皇帶領著他們一方面向著銀河系發起了那場浩蕩的遠征,以收復曾經的失地;另一方面,一個能夠徹底擺脫亞空間技術而能夠獨自撐起帝國疆域中的交通與通訊的網道技術,也在帝皇的高度保密的研發下取得了令人驚喜的進展。
一切都看似順利,但人類依舊未能逃過失敗的命運。
很快,另一次出現在大遠征末期的、席捲覆蓋了整個銀河的亞空間風暴,讓巔峰時期的帝國短時間內就完全喪失了對於自己疆域內億兆黎民的控制與保護。
而以艾瑞巴斯為首的混沌使徒們,則在亞空間諸神的精心安排下,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帝皇所最為鍾愛的孩子。那個在19個半神一樣的基因原體中,無論文治武功都最為接近帝皇本人的孩子。
也是大遠征後期,帝皇本人迴歸泰拉主持網道工程後,帝國龐大的武裝力量的實際掌舵人:那個擁有著可以名義上指揮並且支配所有十八支參與大遠征的軍團的最高戰帥:荷魯斯·盧佩卡爾。也是在這位因為失去帝皇庇佑,被重重陰謀所包圍構陷的戰帥,在最終未能逃避來自亞空間的混沌諸神的腐化後,才發起了那場讓整個帝國從巔峰時期一落而下,歷經萬年也未能恢復國力的龐大的叛亂。
此役,最終以人類帝國的慘勝而告終,荷魯斯粉身於帝皇利劍之下。但帝皇也從此失去了行走於帝國之中的可能,在重傷之下,最終也只能久坐於那個著名的黃金王座之上。
失去至高君主統治的帝國國勢自巔峰急轉直下。而隨後,尚未恢復的帝國,又在經歷野獸戰爭、叛教時代、暗黑遠征等等或來自獸人異形,或來自亞空間諸神的,波及整個帝國的連續打擊後,帝國徹底失去了恢復往昔強盛之日的所有可能。
自此開始,帝國進入了一個沒有帝皇的時代,一個由各方政治勢力之間微妙平衡來維持的高領主議會所統治的、屬於凡人的帝國時代——后帝皇時代。
如此,人類已經在三萬年裡,兩次用自身血的代價證明了兩點:即對於亞空間與混沌諸神,無論是黃金時代人類的無視的態度,還是前帝皇時代的敬而遠之的態度,都是失敗的。
對於一個種族而言,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失去捲土重來的機會。在帝皇傷勢加重,坐上黃金王座之前,已經看見失敗結局的他為人類做出了第三次嘗試,也是最後一次嘗試:灰騎士。
灰騎士們與他們的胞親禁軍一樣,都擔負著沉重的使命:他們既是帝國武裝序列中最強最精銳的那些人,也同樣是帝皇對於人類為來的某種意義上的模板。
所以,當禁軍作為人類第二次嘗試的模板隨著帝皇的失敗而永遠地退出了人類種族未來的選擇的選項中後,灰騎士們就是人類最後希望的所在。
從灰騎士身上就能夠看出,在帝皇為人類選擇的第三條也是第三次的崛起之路上,他所希望的人類,不會再如黃金時代的人類一樣,傲慢地無視亞空間的力量;
也不會再如同前帝皇時代的帝國一樣,選擇敬而遠之。既然該來的一樣會來,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那麼在帝皇的眼中,如灰騎士這般,正面與亞空間進行鬥爭,在不斷地對其作戰中加深對亞空間的瞭解,最終掌握它,制服它。或許這才是帝皇對於這些與禁軍一樣,直接從基因層面上繼承著帝皇本人的財富的孩子們,最大的期許。
也許也同樣只有如灰騎士這樣的戰士,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帝國中能夠越來越多,最終成為帝國武裝的主導性力量,才能夠在人類帝國痛定思痛後,決定正面迎戰亞空間力量的第三次崛起所需要的核心力量。
而這樣的重擔,現在就落在我們的主角,加爾文的肩上。
神靈對於此世的加爾文,是真實存在的。那麼與神有關的學說也就不再虛假。即便這個宇宙的神靈不由人類創造,不為人服務;即便這個宇宙的神靈天然地對人類充滿了惡意。
但與神有關的知識,仍舊是值得加爾文所認真學習並理解。並非加爾文對於這些神靈存有敬意。知曉它,理解它,掌握它,方能夠毀滅它。這是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或者說,實用主義者的加爾文對於它們的態度。
加爾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手中那顆代表著他的靈魂的球體,和它上面最近不知何時多出來的,那細小的金色的閃光。
“概念即權能,概念越完整,權能越強大。”
這是他在看到這枚閃光時腦海中就第一時間、自然而然地感知到的知識。而這也宣告著在三萬年以後,人類終於有人在通往神靈的超凡之路上,獲得了最初的、開創性的,也是實質性的知識。
在他此時的腦海中,關於這枚代表他與諸神一樣的權能的最初的種子,他正面臨著三個不同的選項:正義、權利與秩序。
三個看似都代表正向能力的選項,讓此時的加爾文頗為糾結:這三個選項,可能直接關係到他最初從這枚權能所代表的權柄中,獲得什麼樣的力量。
而這樣的****著不同力量體系的初始的種子,在未來的發展中,能夠為他帶來的,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權威自不必提,這個選項是第一時間就被加爾文所排除的,自他與帝皇達成那場交易開始,他就明白自己的使命絕不是什麼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那麼什麼是正義呢?什麼又是秩序?正義,應該就是善良;而秩序,看起來卻似乎代表著有些冷酷的,不近人情的意味。
而與此相應而來的,有關善與惡的思考,也讓他沉浸在其中的同時,簡略地明白了一些所謂諸神可能代表的力量。
什麼是善?
什麼是惡?
亦或者說,善是永恆的麼?還是說惡是固定的?
加爾文的腦海中,有關於這樣的思考,在高速地進行著。
善是什麼?是道德嗎?道德是什麼?是法律嗎?
都不是,法律是維持規則與秩序的底線,而道德是法律的嚮往與精神所在。
善呢?善應該只是道德的原始的嚮往的目標,而並未有具體的定義。
為何要如此說呢?因為在人類的發展中,或者說所有的智慧種族的發展中,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道德或者說善的標準,從來都不是固定的,更遑論依附它們而存在的法律。
在原始社會,掠奪與殺戮是惡嗎?不是,對於那個時代的人來說,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善;
在奴隸社會,對於他人的終身制的壓迫是惡嗎?不,在當時的法律中,這也同樣是必須被保護的善;
在封建社會,源於土地的兼併與人身的依附產生的壓迫,是惡嗎?要知道當時的社會中,這同樣是善。
善就是這樣,隨著生產力的提高而提高著自己的標準,一如諸神,所代表的惡,在某些時刻,也曾經是善。
每一個新的善的標準的確立,都意味著新的惡的標準的更新,每一個善的概念也同樣與它的前輩們,彼時的善,現在的惡彼此對立而統一。
如此一來,簡單定義的善於正義,就永遠比積累著的惡要少得多。正義在某個方向上的定義往往同時只有一個,而與之對立統一存在的惡,卻多如牛毛。
甚至加爾文此時此刻已經看到了自己,如果輕易地接過了眼前所代表善良正義的權柄以後,最終也會在往後的漫長時光的某個時刻,成為了惡的一員。
那麼究竟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善?或者說,究竟是什麼才是於混沌對應的另一端力量的本質?
是秩序!唯有秩序,才是發展的基礎,也唯有秩序,才是善良誕生的可能。
思及至此的加爾文似乎明白了自己所追尋的目標,也明白了這個宇宙的某種本質上的真相:
與混沌鬥爭的,能夠真正對抗混沌諸神的權柄的,從不是他們這些渺小的人類,亦或者他們的前輩那個已經毀滅與莎力士第一聲嚎叫的靈族。
而是他們在種族不斷開隨著智慧與理性的開化中一路發展時,所代表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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