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摩洛星區北部遠離天體引力場的虛空中,一道被亞空間能量撕裂的巨大裂隙正緩慢的癒合。
裂隙前方有一支三叉戟正兀自漂浮,那是一艘長愈20公里的太空戰艦。
三座龐大的太空建築群正屹立其上;青銅與血鏽色的的塗裝中,成百上千的武器陣列正警戒著向四周巡視。
三聖禱文號,大叛亂時代墮落的火星鑄造將軍凱博·哈爾的傑作——深淵級戰列艦的第三艘姊妹艦。
也是繼首艦深淵狂怒號與次艦受祝女士號被擊沉後,碩果僅存的最後一艘。
它是懷言者軍團的第四艘旗艦,也是他們的軍團之主,如今業已升魔的墮落基因原體——珞珈·奧瑞利安的旗艦。
黑暗使徒為了將它自至上天召喚出來,耗費了無法想象的人力物力,甚至這場準備了數十年、席捲整個星區的獻祭儀式,其最終在積攢起來的力量也有大半是用在這裡。
而它也的確值得這份付出,因為它所代表的武力和象徵意義,都是對混沌勢力的一次巨大的鼓舞。
戰艦在重返現實第一時間,就已經開始了它的工作。
成百上千名懷言者們率領著十倍於他們的惡魔,乘坐著大大小小的載具自三聖禱文號的甲板上離開,如同魚群一樣向著周圍被汙染、腐化的星球飛去。
而這些星系中被叛亂奪取的帝國海軍戰艦,也在收到它的呼喚後開始向這裡集結。
戰列艦級別的旗艦是這些叛徒們當前最需要的支援,他們手中用於星系本土防禦的艦隊沒有這龐然大物。
三聖禱文號那還要超過榮光女王的防禦和攻擊,對這些散兵遊勇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鼓舞。
咚……咚……咚……咚……
戰艦中央建築群頂端的絕望聖殿中,沉重的腳步聲於黑暗中由遠及近。
兩名身披重甲的懷言者聞聲跪地,而幽暗的宮殿深處中,有一道陰影在緩緩靠近。
“我的首席牧師呢?”那個陰影並未繼續靠近,而是恰到好處的停在了光與暗的分界之處。
他的聲音沒有變化,依舊令駐守的兩名老兵感到熟悉,但其話語中的語氣和措辭卻讓人感到陌生。
兩名萬年老兵在聽到後抬起頭互相注視,然後在下一秒又都低下頭去。
這種純粹的職稱的稱呼在原體口中並不多見,在以往的日子裡,他更喜歡用“吾之摯友”來作為首席牧師的代稱。
要回答麼?怎麼回答?
他想要知道什麼?或者說他怎麼會不清楚艾瑞巴斯的去向?
而如果他知道,那麼此刻的發問想要的又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問題在兩名懷言者的腦中飛過,令兩位懷言者在謹慎思考後最終選擇了沉默。
這不是說他們太過精明,而是在過往萬年的爾虞我詐、內部鬥爭當中,沒有這份腦子的懷言者早被淘汰,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事實上也並不需要侍衛的回答,因為答案永遠不會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還在勤奮地召開黑暗使徒會議,不知疲倦地為牧羊人們佈置任務麼?真是,令人感動啊……”
君主的聲音繼續響起,可話語中的意味卻令守衛們將頭垂的更低,他的聲線依舊如萬年之前一樣充滿了感染力,但其表達出的態度卻令懷言者們噤若寒蟬。
一切似乎與以往不同了,那個曾經將首席牧師當作摯友,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的軍團之主已經死去。
而如今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則是在經歷了挫折與失敗後經過萬年的冥想與反思後,於黑暗中重新塑造自我的黑暗君主。
原體在重新出現後,就已經將軍團的人事做過調整,他沒有觸碰黑暗議會的原有勢力,而是將軍團內的一些邊緣力量收攏在麾下。
這些被驅逐出權力核心的軍團老兵也許不夠聰明,但他們卻有著那些沉迷於權力鬥爭的黑暗使徒所不具備的勇猛,以及對地位和權利的渴望。
而此時的原體最需要的也恰好就是這份渴望,還有這份渴望之上披著的虛假忠誠。
超過三個戰團的懷言者被收攏在原體的麾下,而這份力量在黑暗議會中,以艾瑞巴斯與科·法爾隆兩個派系益明顯的權利鬥爭中,就愈發顯得超然而不可或缺。
他們也許不足以取代黑暗議會的存在,但無論是首席牧師還是黑暗主教,都無法接受這股力量在原體的背書下向對方傾斜。
“吾主!”得知原體甦醒的首席牧師趕來。
儘管他行色匆匆,儘管他大權在握,但他依舊如往日般用最真誠禮儀對原體表達著自己的尊敬與崇拜。
可與以往不同,這一次跪下之後的他沒有立即聽到對方的責備和責備背後的親切;
這一次的虛假的尊敬換來的,只有長久到令人窒息的審視,以及這種審視下同樣虛假的回應:
“起來吧,我的摯友。”
同樣的話語在同樣的人口中說出,可不同的語氣,卻讓這個有著“混沌之子”之名的懷言者之首,在此刻感受到了絕大的壓力。
真是不公平啊,真是令人羨慕的天賦……
這已經是艾瑞巴斯不知多少次感嘆原體的強大,也是他在心裡不知多少次對原體表達出的嫉妒和蔑視。
這種思緒在他的腦中一晃而過,隨即就被掩飾在無數跳躍的資訊當中,這是對原體掌握的力量的畏懼,因為如今的原體已不再抗拒使用靈能。
而如果沒有思維防護法術的防護,那這種想法絕對會被原體瞬間捕捉。
“要我請求你麼?”珞珈的聲音再次響起,將艾瑞巴斯從思考中驚醒。
他用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在起身的同時遏制著本能的抬頭動作。頸部的肌肉在與脊椎的對抗中發出吱呀作響的聲音,而他鎖定在原體腳下的視線也一動未動。
他不能抬頭,因為如果那個臉龐上譏誚的表情一旦被他看見,那兩人之間就再沒有任何溫情存在的餘地。
哪裡出現了變化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那場虎頭蛇尾、最終在荷魯斯戰死後草草收場的大叛亂結束後,回到西卡魯斯世界的時候麼?
還是在成為與佩圖拉博不同、真正意義上繼承混沌大統的無分惡魔親王后,卻被那個全憑自身天賦領悟亞空間本質的人迎面痛擊,不得不在西卡留斯世界陷入萬年冥想的時候?
再或者是更早,是他第一次察覺到荷魯斯對混沌的真實態度,而覺得那場叛亂註定要以失敗告終,從而決定接替荷魯斯的使命,卻被病中的荷魯斯擊敗的時候?
但不論如何,變化已經發生。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重新讀懂這個志大才疏的“幸運兒”的想法,然後再將他重新安撫下來,僅此而已。
這個曾經一手主導,並可以說親手顛覆了人類帝國最偉大的時代的混沌之子,至此才驚覺自己身邊出現的巨大變化。
可尚未等到他將自己的思緒濾清,身後響起的腳步又再次讓他低垂下自己的頭顱。
科·法爾隆,黑暗議會的另一個領袖,面前君主在接掌軍團之前的凡人時代的引路人、義父以及他法理上的主人。
這個與他一同將基因原體奉獻給混沌諸神的盟友,又在黑暗議會中與他爭權奪利的政敵,此時已同樣得到了原體甦醒的訊息,並在第一時間到達他的寢宮。
“吾主!”黑暗主教的腳步在艾瑞巴斯的身側停住,略微的遲滯過後對珞珈的問候聲同樣響起。
艾瑞巴斯借勢抬起頭來,而基因原體的身影卻依舊在黑暗中無法看清。
當然不可能看不清,是靈能在抗拒著他的視線。
“安排完了?”珞珈向兩人問道。
而兩個黑暗議會的領袖隱晦的視線相交,他們都不希望原體與軍團建立真正的聯絡,在這一點上他們又是盟友的關係。
“已經安排妥當,三個星系的兵力部署已經安排完畢,後方的獻祭儀軌也在準備當中。”
兩人齊聲回答,殊不知此刻的珞珈已不同於往日,兩人諸般細節的動作盡在他的眼中。
“呵……”黑暗中的君主發出意義不明的曬笑,然而未等兩人有所反應又將話題向面前的戰事轉去。
“這次的機會很難得,你們想來也清楚。”
“是。”兩人應道。艾瑞巴斯更是與科·法爾隆對視之後向前一步,向他們的基因原體解釋自己的計劃:
“我們的計劃……”
“我不想知道。我只問一句,有把握麼?”黑暗中的君主打斷了艾瑞巴斯的話,直接質問前者。
“我必將親手主導他的墮落!”艾瑞巴斯低下頭向珞珈保證,而後者只輕笑了一聲然後問道:
“你要多少力量?”
“五個完整的戰幫,以及他們附屬的惡魔軍團。”
“我給你十個。”珞珈說著抬手阻止了科·法爾隆的抗議,他看著跪倒在地的艾瑞巴斯饒有興致的說道:
“我等著你的訊息。”
然後轉身離開,再次消失在絕望聖殿的黑暗之中。
“是!”艾瑞巴斯維持著姿態一直等到珞珈離開許久,才從地上起身。
而身旁的科·法爾隆也終於從兩人的對話中察覺到了異樣,他不再糾結於原體的表態導致自己權力的削弱,而是罕見的以同情的目光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艾瑞巴斯。
“必將?狂妄至極啊……一個極有可能是基因原體的存在,你就這樣輕易的做出保證?”
“不然呢?像你一樣失敗麼?要知道這樣的事我已經做過一次,而你,僅僅是個失敗者罷了。”
確定了珞珈已經離去的艾瑞巴斯緩緩的抬起頭來,他眼神中毫不掩飾的蔑視,將黑暗主教的情緒從幸災樂禍挑逗到憤怒至極。
然而他說的話卻讓科·法爾隆無法反駁,因為在對另一個基因原體——羅保特·基裡曼的腐化上,科·法爾隆就是失敗了,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
“那你,好自為之……”黑暗主教的語氣在到達憤怒的頂峰後反而變得淡定,他重新審視了首席牧師一眼,然後甩開身後的大氅向宮殿外走去。
依附於黑暗主教的使徒們魚貫而行,緊隨著科·法爾隆的腳步離去。兩名戍衛者也在君主消失後將宮殿的大門閉合。
首席牧師還跪在門前,保持著他與珞珈對話的姿態,隸屬於他的黑暗使徒們走上前來,但卻沒有人敢張口勸他起身。
這一次能成功麼?艾瑞巴斯對自己依舊有著足夠的信心。
但他擔憂的卻並非此事,而是那位相處了整整一萬年的軍團之主,
科·法爾隆的話還在耳邊,珞珈給他的條件也就在眼前。額外的慷慨絕非出自善意,那隱藏在慷慨背後的冰冷則已然將他的退路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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