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固的堡壘從不是在外面被攻破的,它最初的裂痕往往都來源於自身。
靈魂也一樣。
加爾文的靈魂在這一刻遭受到的打擊如此的強烈,對於自己存在的意義的否定,讓這顆原本不該有任何破綻的堅硬的靈魂發出了哭泣的悲鳴聲。
冰藍色的雨在唯心的世界是眼淚的表徵,而悲傷的心則直接影響著這個世界的方方面面。
神與自己的祈並者總是緊密地連線著的,在這樣的異象之下,加爾文靈魂中的那座王冠之城中的居民們也難以無動於衷。
當天空陰暗下來,當雨水自高天降下,每一個王冠之城的子民都在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事,將他們同樣因感召而熱淚盈眶的眼神充滿擔憂地看向了那高穹之上。
人群自房屋內走出,不分男女老幼。無論是田野上的鄉村還是城郭中的街道,這些承恩於加爾文的靈魂都出現在了空地之上,向著他們的神明祈禱。
“請寬恕我等的原罪,請原諒我等的貪婪。請堅持您的初心,請看到人性的美好。聖哉!加爾文!遙遠的異鄉神明,請不要為眼前的罪孽而放棄整個人類的命運啊!”
無數的祈禱聲自地面而起,傳向那高天之上。
“不,不。我沒有放棄。我不是嫌棄你們。我知道人性還有美好的事物,我知道陰霾只是一個小小的側面。我會學會正視它。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泣不成聲的加爾文在靈魂中感受到了這些經受過苦難的靈魂的祈願,他不願意讓他們為他擔憂,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祈禱聲更加密集了,他們也能感受到天邊重新出現的太陽正在趕走眼前的烏雲。
而他們所擔憂的人或是神明,也要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堅強。
但這更加讓他們狂熱了:他們的神不是堅硬的石頭,不是貪婪的深淵,不是虛無的倒影,不是亙古存在的法則。
祂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血有肉;他會快樂,更會悲傷。
祂會在他們的安慰下重新變得樂觀,這讓他們在失去一切後,終於又重新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意義。
“聖哉!聖哉!”
“聖哉!聖哉!”
熱情的呼聲不斷地向加爾文的耳邊傳來,讓這個單純的戰士有些難為情。
畢竟當一個24小時全天候的貼身馬屁光環戴在你頭上時,你也會不好意思的吧。
“好了,好了。你們忙,我溜了……”
待不下去的加爾文趕緊從他的靈魂的自閉中脫離了出來,生怕再多呆一會,自己的腦子就會因羞愧而變成煎蛋的工具,形狀可能不太像,但溫度估計是夠了。
意識返回現實的加爾文,睜眼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于勒擔憂的面容。
“好了好了,有光明的地方,自然就會有黑暗,這不該是你否定光明的理由。”他如此安慰著加爾文。
“是的,我明白。我都明白……”緩過神來的加爾文有些侷促,他在為自己的不成熟而感到歉意。
是啊,他早該明白,或者說他的人生履歷早就該補上這一課。
真正的熱愛,難道不就是在看遍了它的缺點與醜陋,卻依然保持熱愛嗎?
他會因為一時的委屈而投身混沌嗎?不會!
他會因為一時的挫折而放棄理想,轉而投效敵酋嗎?不會!
他會因為一兩個人的妖言蠱惑之下,就放棄自己的使命,放棄自己的君父,放棄自己的人民,向混沌低頭,縱容自己的野心嗎?不會!(我沒對映誰,你們自己悟。)
于勒欣慰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對方意志的恢復出乎他意料地快。
他的心智,也出乎意料的完美而沒有天生的缺憾。
這是如此的難得,尤其是在這個以黑暗、絕望為主旋律的世界裡,真就是如珍珠一樣寶貴啊!
僅僅從這一點看,他都想要去感謝這個年輕人的父母了。
能力與天賦確實影響著一個人的上限,但原生家庭帶來的沒有缺憾的人格,則更能讓人在命運的激流面前經受住一次次地衝刷。
與之相比,于勒更喜歡後者。
以他的角度來看,確實不是每一個灰騎士都需要經受這樣的考驗,也不是每一個灰騎士都需要知曉這些人類帝國暗面的事務。
但加爾文不同,他不是一個單純的戰士。他有著更高遠的未來,有著更多人對他更大的期許。、
所以他的心靈,決不允許有任何這樣可以被提前的勸誡與開解而抵消的缺口;他的意志,決不能因為一兩件這樣的事就走向極端,從而給那些骯髒的存在以任何可乘之機。
帝國的歷史上,像他這樣本應翱翔於天空上的雛鷹,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與認知的缺失,最終被混沌帶向絕望與毀滅的例子,已經夠多了。
他不能允許眼前這個寄託著整個灰騎士戰團的期望的人,也重蹈那樣的覆轍。
“心情好些了?那我們接著談地面上的事吧。”于勒接著剛剛的話題對加爾文說道。
“好的。”緩過神來的加爾文再一次地品味整件事的細節,他發現這場糾葛的關鍵人物並不在現場。
不論是審判庭中作為發起這個陰謀,並給與前臺人物——審判官厄蘭提權利的支援的那些高層,還是歌利亞戰團中真正能夠決定戰團命運的戰團長,都隱藏在整件事的背後,沒有露出屬於他們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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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利亞戰團那邊是怎麼回事?他們會因為這兩個連隊的阿斯塔特而屈服於審判庭麼?
“他們的動機在哪裡?他們憑什麼有把握這麼做?”加爾文順著這個邏輯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因為歌利亞戰團現在的情況,也不是那麼好的緣故吧。”于勒看著遙遠的費德曼4號星球,緩緩地將他所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
歌利亞戰團,眼下能夠動用的兵力裡,這兩個連隊,還真是非常重要。
他們剛剛在百十來年之前,經歷過一次重大的挫折。
在配合格瑞亞鑄造世界的一次太空廢船的探索行動裡,他們遭遇了整船的基因竊取者的伏擊。
在重重包圍之下,他們最終在力戰之下取回了機械神教們所需要的任務物品——一塊年代久遠的stc晶片和附帶的裝置。
但代價是沉重的,為了保證物品的順利轉移,他們在斷後行動中,損失了包括站團長和整個一連精銳老兵在內的核心力量。
要不是智庫長當時有事被拖住了腳步,他們戰團的正常傳承都險些葬送在那裡。
“所以?”加爾文問道。
“所以作為一個極限建軍的產物,在遠離他們母團聖血天使,最終選擇暴風星域安家的他們,本來就沒有多少家底啊。
這一次的重挫之下,他們除去新兵連以外,能夠動用的兵力,就只有不到5個連隊了。而那裡,現在停留了他們一半的兵力。”于勒指著遠處已經能看見的費德曼4號,向加爾文解釋道。
“這樣……”加爾文終於在整體的角度上,窺見了這裡縱貫大半個帝國的、參與了此次事件雙方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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