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全國糧票,孫玉厚眼角差點溢位淚水,他連忙擺擺手說道:“李主任,這是我們家的事情,您能夠出席,已經算是幫了我家的大忙了,我怎麼能再要您的糧票呢!”
這還是孫玉厚第一次見到全國糧票,要是再黑市上換成全國糧票的話,一斤全國糧票,能換成一斤半地方糧票。
但是。
沒有人會傻到拿全國糧票換地方糧票的。
孫玉厚很清楚,就算李衛東是京城來的,身上也不可能帶很多糧票。
李衛東最欣賞的就是孫玉厚這種不貪財的性子,要是換成孫玉亭這會肯定早就接過來,揣進兜裡了。
他拉起孫玉厚的手,將糧票塞進他的手裡,笑道:“什麼你家的事情,這應該是磚窯廠的事情,而磚窯廠又是我們紅星軋鋼廠的援助專案,我身為紅星軋鋼廠的領導,肯定得幫忙。”
孫玉厚清楚這是李衛東為了讓他收下糧票尋找的理由,可是這次他確實需要這些糧票到現場裡採購食材,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收了下來。
“李主任,您放心,我不會讓這些糧票白白浪費掉的。”
“行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吧。”
告別了李衛東,孫玉厚到畜牧員那裡借了一輛牛車,一路搖搖晃晃的來到縣城裡。
他先是擺放了第二建築公司的王經理。
王經理在得知孫玉厚要請他到家裡吃飯的時候,先是猶豫了片刻,聽到孫玉厚準備去菜市場採購食材,就答應了下來。
“孫廠長,你放心,等晚上我肯定會準時過去,對了,我這個人最喜歡喝酒,你記得多買一些酒。”
孫玉厚還是第一次見客人跟主人家點名要東西的,當時就有些懵逼了,詫異的看了王經理一眼,最終還是點點頭。
也許人家城裡的領導就是這種性子吧。
跟王經理約定了之後,孫玉厚趕著牛車,花費了整整十五斤全國糧票,購買了五斤豬肉,一隻大公雞,兩罈子老酒。
沒錯,在黃原縣這種小地方,全國糧票可以當做肉票,菜票,酒票等等使用,並且兌換的比例還非常高。
等孫玉厚趕著牛車回到家的時候,孫少蘭,孫少安,孫少平都跑了出來。
看著牛車上的肉菜,他們個個都驚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孫少蘭跑上去說道:“爹,你把咱們家的這幾個月存下來的錢都花了?咱們的日子不過?”
饒是孫少平支援孫玉厚請客,這會也忍不住埋怨道:“爹這些菜實在是太多了,咱們家還得過日子啊。再說了,城裡的那個王經理,也不一定是那種貪吃的人。”
不是貪吃的人?孫玉厚想起那個王經理,心中就不舒服,只是這會還得指望跟他合作,也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多說什麼。
“買這些菜的錢,都是李主任出的。”孫玉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李主任.....”
孫少蘭跟孫少安的臉色頓時有些不一樣起來。
一個眼睛中冒出星星,一個則有些驚訝。
孫少安比孫玉厚年輕,腦子也活絡一點,他跟孫玉厚對李衛東的觀感並不一致。
在孫玉厚的眼裡,李衛東是那種一心幹事業的人,來到雙水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帶著村民們致富。
但是孫少安卻覺得,這個年輕的車間主任還有其他的想法,特別是其在對付金俊山和田福堂兩人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高明手段和心狠手辣,更是鎮住了孫少安。
這次竟然為了孫家花了那麼多錢,到底是為什麼.....就連孫少安也說不清楚,他的目光最後會落在孫玉蘭的身上。
孫玉蘭本來就有些心虛,被孫少安掃了一眼後,臉色頓時有些羞紅起來。
她掩飾似的走上前,抱起牛車上的肉菜就往屋裡走。
“少安,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趕緊把那兩罈子老酒也搬進來。”
“好好....”孫少安隨口答應著,眼睛卻微微眯起。
他們姐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相互之間太熟悉了,孫少蘭這姑娘平日裡性子比較弱,對家人說話的語氣都是柔柔的,一般不會大聲吼孫少安。
除非她心中有些發虛....
難倒孫少蘭跟李衛東....
這個想法剛在腦海裡浮現出來,就被孫少安自己掐滅了。
他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搬了酒罈子就到屋裡。
隨後孫家人開始忙活了起來。
整整忙活了一個下午,等到六點多的時候,飯菜都準備差不多了,蓋在廚房灶臺的盤子下,等待貴客上門。
孫玉厚帶著孫少蘭開始打掃窯洞。
一般來說,雙水村因為條件限制,村民們不會住注重窯洞內的衛生,只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或者是其他重大的日子,才會清理一遍。
地上倒是沒有多少灰塵,主要是屋內的東西亂糟糟的,孫少安脫下來髒衣服就隨便仍在了椅子上,孫少平的幾本舊書也到處丟,還有孫家奶奶的空藥瓶子。
兩人正在忙活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哥,在家嗎?”
聽到是孫玉亭的聲音,孫玉厚的臉色微微一變。
“孫玉亭怎麼在這個時間點來了?”
“爹,咱們可是要請李主任和王經理吃飯,要是被他攪合了,那事情就麻煩了。”孫少蘭擔心的說道。
孫玉厚本來想去開門的,聽到這話頓時停住了腳步。
他太瞭解孫玉亭這個人了,要是孫玉亭知道要請別人吃飯,肯定會厚著臉皮蹲在這裡。
此時。
門外的孫玉亭見遲遲沒有人開門,也有些著急了,一邊捶門,一邊扯著嗓子喊道:“孫玉厚,我剛才看到你趕著牛車從村口進來的,你趕緊給我開門!”
“要不然,我喊娘了啊!”
聽到孫玉亭要驚動孫老太太,孫玉厚沒有辦法,只能走過去拉開了門。
他看著站在外面是孫玉亭說道:“玉亭,你怎麼這個時間點過來了。”
“怎麼了,我是你弟弟,來看望你,還需要分時間嗎?”孫玉亭不忿的說道。
他感覺得最近孫玉厚越來越不像話了。
孫少安本來正在屋裡整理東西,聽到是孫玉亭的聲音,生怕孫玉厚吃虧,這會也趕了出來。
瞪著孫玉亭說道:“弟弟看望哥哥,連點禮物也不帶,還真是好意思啊!”
“嗨,你這小子,人沒有長大,膽子倒是不小......”孫玉亭想訓斥孫少安幾句,可是被孫少安瞪了兩眼,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發慌。
他這才發現,以前那個見到他,就跟在屁股後喊叔叔的小子,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
孫玉亭心中還記掛著別的事情,也沒有心情同孫少安鬥嘴,擺擺手說道:“少安,去幫我倒杯茶。”
孫少安有些不願意,坐在板凳上一動不動,最後還是孫玉厚覺得無論如何,孫玉亭畢竟是他的弟弟,喊來孫蘭花幫忙倒了一杯茶。
“還是我侄女懂事!”
孫玉亭接過茶水,嬉笑著說道。
孫玉厚皺皺眉頭:“玉亭,你有什麼事情就趕緊說,我等會還有事情要忙。”
“哥,這次我來也沒有別的啥事,最主要是想給你借點錢。”孫玉亭直接說出目的。
孫玉厚神情為難道:“玉亭,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日子這兩年才算是好過起來,哪裡有錢借給你。”
孫玉亭這些年,沒少從孫玉厚家借錢,每次都是又借無還,就連孫玉厚這個哥哥,也不願意再借給他了。
事實上,就在前陣子,孫玉亭還來借過錢,被孫玉厚以同樣的理由給拒絕後,只能悻悻的走了。
只不過今天孫玉亭明顯是有備而來的,屁股連動都沒有動,笑道:“哥,今天這個錢,你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好傢伙,這哪裡是借錢啊,簡直就是搶錢了。
就算孫玉厚脾氣好,這會也忍不住發火:“玉亭,你這是什麼話!”
“哥,你聽我說完。”孫玉亭放下搪瓷缸子,得意道:“我要結婚了。”
“結婚?”
此話一出,不但是孫玉厚,就連孫蘭花,孫少安也都驚得合不攏嘴巴。
孫少安說道:“你跟賀鳳英吵架了,這事兒我知道,但是隻是吵架罷了,也用不著離婚啊。”
“少安,你這就是不懂事了!”孫玉亭冷聲道:“女人就不能慣著,賀鳳英竟然敢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跑回家,我要是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還真當我是泥巴捏的了。”
要不是孫玉厚曾經跟孫玉亭一塊去了縣城,這會說不定會被他的大男子主義作風所折服。
當然,孫玉厚也清楚,就算孫玉亭不提出來,賀鳳英肯定也會跟他離婚的。
只是....
孫玉厚抬眼看向孫玉亭,疑惑道:“玉亭,這才幾天功夫,你就找到了物件?”
“那是當然,我孫玉亭可是初中生,是扶貧辦主任,在咱們雙樹村也算是頂尖了,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想要嫁給我呢!”
“那女人是誰?”
見孫玉厚不依不饒的追問,孫玉亭下意識的想發火,可是他清楚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借錢。
“就是隔壁罐村的。”孫玉亭低下頭,訕訕的說道。
“罐村的哪個?”
“劉花朵....”
聽到這個名字,孫少安有些茫然:“劉花朵?罐村有叫劉花朵的姑娘嗎?”
孫少安雖不是罐村人,但是雙水村跟罐村相鄰,他平日裡經常到罐村轉悠,村子裡幾乎所有的人,他都認識。
“劉花朵就是罐村的劉寡婦!”孫玉厚冷聲說道。
孫少安馬上就要成年了,平日裡經常跟那幫子小青年一塊談論周邊的女人。
劉寡婦這個名字時常在他們的談話中出現,不過並不是什麼正面形象。
而是今天劉寡婦跟這個男人勾勾搭搭,明天劉寡婦跟那個男人鑽了苞米地。
這會聽到孫玉亭竟然要娶劉寡婦,頓時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玉厚皺皺眉頭:“玉亭,劉寡婦是什麼人,想必你比我還清楚,你怎麼會想著取這樣一個女人。”
這話讓孫玉亭差點破了防,他站起身大聲嚷嚷道:“孫玉厚,你什麼意思,劉寡婦怎麼不好了,人家一個小寡婦日子過得多艱難啊,佔別人點小便宜,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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