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窯洞內,煤油燈的火苗隨著從破視窗溜進來的威微風輕輕的搖曳。
火光映在劉寡婦那張豬腰子臉上,讓她的臉色看上去忽明忽暗的。
田福堂放下搪瓷缸子,掏出一根旱菸袋划著火柴點上。
嘶
呼...
伴隨著一團白色煙霧,吐出一句淡淡的話語:“怎麼著,你不願意?”
這句話打破了屋內的沉寂,劉寡婦就像是被從冰凍中解封了出來一樣,靠在田福堂的身邊坐在了火炕上,雙手扶在膝蓋上,輕輕嘆口氣說道:“一個小寡婦的日子有多難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只是我自己的名聲自己清楚,有哪個小夥子會娶我過門呢!”
田福堂道:“不是小夥子。”
“不是?”劉寡婦差異的看向田福堂,道:“你們雙水村裡,沒聽說哪個男人剛離了婚啊,難倒是你們田家那幾個光桿子?”
她嗔怒的拍了田福堂一下,拉著嗓子說道:“誒誒誒,我可告訴你,我劉花朵就算是當一輩子寡婦,也不會嫁給你們田家的幾個老光桿子,你趁早死了這個念頭。”
田福堂以前為了遮人耳目,而且也為了能夠更方便的跟劉寡婦幽會,曾經動過將劉寡婦許配給田家光桿子的想法。
只是那幾個光桿子要麼是身上有殘疾,要麼是家裡實在是太窮了,連一口窯洞都沒有,平日裡只能藉助在村委會的倉庫裡。劉寡婦壓根就看不上那樣的人,他的想法才算是落了空。
“也不是那些個光桿子。”
聽到這話,劉寡婦心中一跳,興奮的瞪大眼:“田福堂,你不會是準備跟你家那個黃臉婆離婚,娶老孃吧?怎麼著,這麼多年了,你總算是下定決心了。”
“你胡扯什麼。我是雙水村的一把手,怎麼可能帶頭作出那種事情,你這不是讓全村人在背後戳我脊樑骨嗎?”田福堂皺著眉頭說道:“是我們村的扶貧主任孫玉亭。”
聽到田福堂要介紹的物件是孫玉亭,劉寡婦的情緒頓時低落下去,穿上鞋子下了炕,從旁邊的筐子裡抓了一把花生吃了起來。
咔嚓...咔嚓...
一連吃了兩個,劉寡婦這才淡淡的說道:“孫玉亭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還娶了個城裡女人,好像叫做....賀鳳英,那女人就跟母老虎的似的,上次大棗節上,就因為我多拿了一把棗,她竟然敢衝上來揪我的頭髮。”
“他們快離婚了。”田福堂將孫玉亭跟賀鳳英的事情詳細的解釋了一遍。
劉寡婦幸災樂禍道:“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我就曾經說過,像賀鳳英那種城裡女人,在咱們雙水村是待不了多長時間的,這不,還是被我說中了吧。”
“你別管人家,我就問你願不願意嫁給孫玉亭。”田福堂這會見時間不早了,也失去了耐心。
劉寡婦沒有吭聲,只是不停的吃生花生。
她此時也陷入了猶豫之中。
老實說,劉寡婦是看不上孫玉亭的。
別看孫玉亭是初中生,名聲卻不好,在雙水村裡就是個小丑般的存在。
但是。
人家好歹是村委會的,還趁了三間窯洞,要是真嫁過去,以後也能填飽肚子。
劉寡婦這種條件的,能夠嫁給孫玉亭,也算是高攀了。
劉寡婦想明白之後,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放下手中的花生,拍拍手上的灰塵,盯著田福堂的眼睛說道:“福堂哥,你就捨得把我嫁給別人?”
“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你年紀越來越大了,連個孩子都沒有,將來誰給你養老送終。等你嫁給孫玉亭後,生個兒子,老了也有人依仗了。”
不得不說,田福堂也是老藝術家了,無論是臉上的神情,還是語氣都拿捏得死死的。
要不是劉寡婦清楚他的性子,這會肯定已經被忽悠了。
劉寡婦呵呵冷笑兩聲道:‘福堂哥,咱們兩個都是互相知道根底的人,你也少在這裡給自個戴高帽子了,你這次之所以把我介紹給孫玉亭,肯定是遇到了只有孫玉亭能解決的事情吧?’
此話一出,田福堂不由得詫異地看了劉寡婦一眼。
都說小寡婦很聰明,他以前還有些不相信,現在卻是信了幾分。
見劉寡婦將事情講明瞭,田福堂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了當的說道:“沒錯,我確實需要孫玉亭幫我辦一件事,但是跟你沒有關係,恰恰相反,這事兒對你有好處。”
“好處,呵呵,田福堂,要不是咱們認識那麼多年了,我還真信了你的鬼話。你只要說對別人有好處,那麼肯定是對你自己有好處罷了。”劉寡婦淡淡的說道:“田福堂,我也沒閒工夫跟你在這裡囉嗦,你想讓我嫁給孫玉亭的話,得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田福堂鬆口氣,只要事情有的談,那就能搞定。
劉寡婦道;“你得保證我嫁過去之後,不能趁機丟下我,要不然我肯定要跟你鬧。”
劉寡婦清楚,就憑孫玉亭的本事,壓根就混不好,她還是得依靠田福堂。
“這個條件我答應了,第二個呢?”
“你必須得給我二十塊錢。”劉寡婦見田福堂臉色難看起來,連忙解釋道:“孫玉亭的家庭條件我也清楚,他雖然是村委成員,可是除了那間破窯洞外,別的沒有任何財產了,我既然要嫁過去,就得風風光光的,這筆錢就當是你給我的陪嫁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陪嫁....田福堂感覺到自己好像是低估了這女人的貪婪,只不過此時他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只能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下來。
“好,我答應你!”
談妥了正事,劉寡婦站起身說道:“你今天晚上留不留在這裡。”
田福堂嘿嘿笑道:“你說呢?”
.....
另外一邊。
孫玉亭從田家離開後,已經開始籌辦婚禮了。
他雖然不清楚劉寡婦為何能看上他,卻很信任田福堂,在雙水村,只要田福堂想辦的事情,就沒有辦不成的。
他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能娶到美嬌妻了。
好事臨近,孫玉亭卻犯了難,因為他現在家徒四壁,壓根就沒有錢娶媳婦兒。
孫玉亭深知這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機會了,要是錯過了,說不定就得打光桿子了。
他沿著小路快走到窯洞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猛地一拍腦門子。
“我怎麼這麼傻啊,我還有哥哥啊,我要娶媳婦兒了,孫玉厚能不幫忙嗎?”
孫玉亭頓時來了精神,緊了緊布條腰帶,大步朝著孫玉厚家的窯洞而去。
....
今天磚窯廠交付了第二批紅磚,磚的質量得到了木材廠領導的肯定,並且那個胖乎乎的領導,還介紹了一個新客戶。
那人是黃原縣城第二建築隊的經理,負責黃原縣城的城內基建工作。
黃原縣雖是個小縣城,但是每年還是有不少基建工作,要是跟第二建築隊的張經理搞好關係,那麼以後雙水村磚窯廠生產的紅磚就不擔心銷路了。
在得知這個好訊息後,孫玉厚是既興奮又忐忑。
老實巴交的他目前壓根就不知道怎麼跟張經理那種人拉交情。
孫蘭花見孫玉厚在家裡急得來回轉悠,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你可以去請教李衛東主任啊,人家是京城裡來的領導,一向見多識廣,肯定有辦法。”
這陣子孫蘭花總是把李衛東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孫玉厚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自在意,畢竟李衛東幫了孫家那麼多,可以算得上是孫家的恩人了。孫蘭花現在負責照料李衛東的飲食起居,兩人關係比較親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對對對,蘭花,你這個提議非常好,我現在就去找李衛東主任。”孫玉厚著急著找人拿主意,慌里慌張就要往外走。
這時候,正在屋內學習的孫少安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了,快步攔在了孫玉厚的跟前。
“爹,你就這麼空手去了?”
“怎麼了,還要帶禮物嗎?”孫玉厚詫異的說道:“我以前去找李主任,從來都是空手,李主任也沒有說什麼,再說了,人家的思想覺悟高著呢,就算是咱帶了禮物,人家也不能收。”
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孫玉厚,孫少安有些哭笑不得:“爹,以前是以前,那時候咱們家裡窮得叮噹響,就算是你的帶了禮物,人家李主任也不能收,現在你是磚窯廠的廠長,我哥哥是副廠長,咱們家每個月能掙三十多塊錢,已經算得上是雙水村的冒尖戶了,這個時候,您要是再不帶禮物,那就說不過去了。
另外。
你帶貴重的禮物,人家李主任肯定不會收,但是要是你帶一些土特產,他怎麼好意思拒絕呢?”
孫玉厚思索片刻,猛地一拍腦門子道:“對對對,還是少安懂得多,我這就帶點土特產。”
其實雙水村這地方沒有啥土特產,特別是在這大冬天的,唯一稀罕的東西,就是曬乾的紅棗。
孫玉厚取了袋子,裝了兩斤紅棗,拎著來到了村委。
這時候,李衛東才剛跟姚淑芬在小樹林裡吃了燒烤回到辦公室。
看到孫玉厚過來,手裡還拎著袋子,李衛東感到有些驚訝:“吆喝,孫廠長,您也學會送禮了?”
“啥送禮不送禮的,這就是一些棗子。”孫玉厚將袋口開啟,露出硃紅色的幹棗。
“這是秋天的時候,我們從樹上弄下來的,你別看個頭不大,味道卻很好,一點都不比供銷社裡的差。”
看到是一些紅棗,李衛東也放下了心,伸手抓了一把,遞給了鵬子。
鵬子是個貪吃的傢伙,當時就塞進了嘴裡面。
緊緊咀嚼兩下,就興奮的瞪大眼:“誒誒誒,衛東哥,你也長長,這棗子的味道還真不錯。”
“至於嗎?你又不是沒吃過好東西。”李衛東面帶狐疑拿出一枚填進了嘴裡。
牙齒橫著切破棗皮,紅棗獨有的清香味道,瞬間順著味蕾瀰漫全身,讓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李衛東在成為車間主任之後,雖算不上嚐盡天下美味,也經常能搞到一點好東西。
像和田玉棗、若羌紅棗、靈寶大棗、稽山板栗棗、黃河灘棗,他都品嚐過。
孫玉厚帶來的這些紅棗,一點都不輸給那些棗子。
其實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
雙水村這地方最大的特點是乾旱,越是乾旱的地方,水果的甜度就越高,再加上週圍的地理環境又很適合紅棗生長。能夠長出如此優秀的棗子也不足為奇了。
只不過棗子雖好,適合棗樹生長的地方卻不多,只有後山山腳下不到十多畝的地方,壓根沒有辦法大規模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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