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0年3月6日,勞倫斯來到博尼法喬的第四天。
博尼法喬城郊,一處視野開闊的平原上,只見二十多人排成一列,沉穩地端著手中的火槍,瞄準向遠處放置的標靶,進行著一輪又一輪的齊射。
這些人裡,除卻勞倫斯從阿雅克肖帶來的巡邏兵外,都是從原第四營計程車兵裡選拔出的,對於火槍使用最為嫻熟的老兵。
儘管勞倫斯決定將來復槍在這次戰役中投入實戰,但並不代表勞倫斯就準備把這種新式武器完全公開。
在自己能夠大規模生產來復槍之前,勞倫斯不準備將自己手上這一巨大的軍事優勢放棄。
因此這裡所挑選計程車兵,也都是由勞倫斯親自選拔出的,對自己最為忠誠的部下,以防止秘密的洩露。
“咳咳。”
一輪齊射過後,勞倫斯伸手撥散身前的白煙,被嗆得咳嗽兩聲,對一旁的崔法利少校問道:
“少校,訓練的情況如何了?”
崔法利少校眯著眼睛,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看了看放置的標靶,回頭大喊道:
“還不錯,這些槍支和滑膛槍在使用方法上本就沒什麼區別,經過這幾天的射擊訓練,命中率提升很快。”
勞倫斯點點頭,扭頭吩咐士兵們停止訓練,原地休息小會兒。
“不過話說回來,波拿巴中校。”
崔法利走到勞倫斯身邊,小聲說道:
“我還是不覺得這二十多人能有什麼作用,他們哪怕是百發百中,一場戰鬥下來,最多也就殺傷三百個敵人,這還是他們沒有人員損失的情況下。”
勞倫斯原地盤腿坐下,搖頭說道:
“他們不需要擊殺三百人,只要能殺三十個人,我軍就能穩操勝券。”
“三十個人?怎麼可能?!”
崔法利少校滿臉的狐疑,也連忙坐在勞倫斯身邊,連聲問道:
“三十人對於敵軍的規模來說不過是百分之一的兵力,您為什麼這麼說?”
在崔法利少校眼裡,如果所有士兵都能裝備來復槍,那麼就可以在更遠的距離使用線列戰術,這樣就可以在敵軍靠近之前多射擊幾輪,以此取得優勢。
因此對於這區區二十多杆來復槍,崔法利少校實在不認為有什麼作用。
勞倫斯看了崔法利少校一眼,微微嘆了口氣,他也知道崔法利少校有他的時代侷限性。
作為一個使用了大半輩子線列戰術的人,崔法利少校很難自己從這個思維中跳脫出去。
於是,勞倫斯伸手指著士兵們手上的來復槍,緩聲說道:
“那如果這三十人,是每個陣列的指揮官,副指揮官,傳令兵,軍鼓手,這樣會如何?”
“這...!”
崔法利少校怔怔地聽勞倫斯說完,看著士兵們手中的來復槍入了神。
不論怎麼說,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軍人,崔法利少校很快明白了勞倫斯的意思。
線上列戰術中,雙方計程車兵會面對面直接暴露在對方的槍口之下,兩方之間距離不過數十米。
這樣的戰術給普通士兵所帶來的心理壓力是無比巨大的,很少有人能在被幾十杆火槍指著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
也因此,每一個陣列的指揮官都得親臨最前線,以此來穩固士氣和震懾逃兵。
當然,這些指揮官們不會直接站在交火的第一線,他們會在開始交火之後,退到自己士兵的身後來作為掩護。
在滑膛槍對射中,這樣的人肉掩護已經比較安全了,軍官們被流彈擊中的機率雖然存在,但已經比普通士兵陣亡的機率低上許多。
然而,崔法利少校想到這裡,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在這些來復槍的精準射擊下,那些距離不過數十碼的敵方軍官和傳令兵們,簡直就像靶子一樣。
而且大多數時候連移動靶都不是。
而一旦敵軍的指揮體系出現混亂,那樣的後果,崔法利少校不用想也就知道了。
勞倫斯瞥了崔法利少校一眼,從他那雙目失神的表情中,勞倫斯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勞倫斯正想繼續指揮士兵們訓練,卻只見不遠處一道人影正急促地向自己跑來。
勞倫斯並不認識來者,但從他身上的制服來看,應該是南方軍團計程車兵。
他剛跑到勞倫斯身前,便累的直不起腰,喘著大氣說道:
“波拿巴中校,可算找到您了,席爾瓦上校要見您,十分緊急。”
“十分緊急?”
勞倫斯於崔法利少校交換了個眼神,互相點頭之後,崔法利少校組織著這裡計程車兵們回營,勞倫斯則跟隨著這士兵前去會見席爾瓦上校。
......
還沒有抵達席爾瓦上校所居住的堡壘,勞倫斯便在博尼法喬裡發覺了異常。
只見街道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計程車兵,身影很是匆忙。他們肩上都扛著大小不一的木箱,似乎正在急促地搬運著什麼。
就連城市北部的海灣裡,幾艘懸掛著科西嘉國旗的縱帆船也在繁忙地裝載著貨物,準備駛離這裡。
而當勞倫斯再次見到席爾瓦上校時,他的房間裡已經比前幾日要簡約許多,基本只剩下了一張木桌與幾把椅子。
桌上的檔案與牆上的掛飾,包括他自己的私人物品都已經不見蹤影,應該是從這裡運送了出去。
“席爾瓦上校,現在是什麼情況?”
勞倫斯沒有坐下,直接撐著席爾瓦上校的桌子問道。
席爾瓦上校站在窗前,背對著勞倫斯,語氣平淡地說道:
“撒丁軍已經在科西嘉南部登陸,如我們所料,他們的第一目標正是博尼法喬。”
“城裡的情況呢?”勞倫斯皺眉問道:
“你將所有的物資都轉移出去了?”
席爾瓦上校轉過半個身子,對著勞倫斯點點頭,說道:
“城裡的大部分補給會被一小支部隊轉移到阿雅克肖,以防落入敵軍手中。其餘部隊則會主動出擊,迎戰撒丁軍。”
勞倫斯默默地點頭,沒有說話,心想這位席爾瓦上校為了防止自己留下守城也是用盡了手段,直接將城裡的補給都抽調了出去。
見勞倫斯沒有回應,席爾瓦上校繼續說道:
“我準備在明日發起進攻,波拿巴中校,請協調好您的部隊。”
“我明白了。”
勞倫斯沒有廢話,簡單地敬了個禮,隨後便轉身離開了堡壘。
凝視著勞倫斯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席爾瓦上校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臉色貪婪地自言自語著:
“不要怪我,波拿巴中校,保利將軍可是給我弄到個英國人的爵位,哪怕保利將軍不說,我也不會讓你影響到條約的簽訂。”
說罷,席爾瓦上校又轉身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他畢竟也在這裡駐守了數年之久,如今就要告別博尼法喬,帶著自己計程車兵前去送死,也讓席爾瓦上校有了幾分傷感。
只不過,席爾瓦上校馬上自嘲地搖搖頭,呢喃著說道:
“我在想啥呢,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有誰在乎,等爵位到手了,我就直接跑到倫敦,領著年金當個貴族。科西嘉,科西嘉人,呵,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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