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決票。
凌遲、車裂、火刑...一項項痛苦至極的酷刑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誰也不知道那群市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終結掉他的生命,單單是想到那一項項酷刑的名稱,巴特蘭上校就已經渾身發軟,口中也只能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哀嚎。
幾名中央憲兵沒有理會巴特蘭上校的失態與掙扎,他們在眾人的注視下將這位撒丁部隊司令官架了起來,像是拖著一頭死去的牲口般將他朝著市鎮外的方向拖去,人們甚至能夠看到巴特蘭上校的襠部在地上摩擦留下的一道水漬。
隨著行屍走肉般的巴特蘭上校被拖離眾人的視野,普羅普里亞諾的鎮民們也立即爆發出了一陣山呼海嘯的歡呼聲,沒有什麼喜悅能夠比得上親耳聽到一位侵略者將要慘死在科西嘉的土地之上。
勞倫斯又將目光轉向了那些被俘的撒丁士兵們,結合康斯坦丁的描述,他在沉吟片刻之後再次下令道:
“將所有戰俘聚集到鎮中心廣場上,給鎮民們半天的時間指認在昨晚犯下暴行計程車兵,被五人以上指認者無需審問,就地處決;半天后未被指認計程車兵全部押往阿雅克肖銀礦勞作,其中表現良好者可在三年後被授予科西嘉公民身份併成為自由民。”
那些曾在昨夜惹是生非、為非作歹的撒丁士兵聽罷頓時面無血色,幾乎兩眼一黑要栽倒在地,而那些安分守己的撒丁士兵除了擔憂之外,心中卻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他們早就聽說過科西嘉自由民如今的待遇,不僅可以憑藉公民身份和鄉村戶籍直接獲得一塊土地,還能免於地主們的橫徵暴斂,只需要給財政部上繳一小部分收成即可。
尤其是在來到普羅普里亞諾之後,這些撒丁士兵也驚奇地發現,這座市鎮的富裕程度要遠超他們的想象。
在他們的印象中,也只有在撒丁王國最富裕的波河平原上,一座兩萬餘人的小市鎮才有可能一下子拿出來供給六千餘人軍隊所需的食物與酒水,這還得是在豐收之年才能做到。
對於這些本就出身底層的撒丁平民來說,如果真的能夠在三年後成為一名科西嘉自由民,那似乎要比待在軍隊中受到軍官老爺們頤指氣使要好上許多。
一想到這裡,許多撒丁士兵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了期待與希冀的神色。
勞倫斯見狀也是微微嘆了口氣,他之所以沒有對這些撒丁戰俘趕盡殺絕,也是因為他心裡清楚,戰爭本質上依然是上位者的遊戲,這些士兵本質上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的棋子罷了。
這些所謂計程車兵在幾年前,甚至是幾個月之前,他們也許就和在場的科西嘉鎮民們沒什麼兩樣。
他們大都是撒丁王國境內苟延殘喘的佃戶或農奴,因為受到徵兵官的威逼利誘,便被迫加入了行伍,接受了幾個星期的訓練,從此便被授予了士兵的身份。
對於僅僅是奉命行事,而沒有犯下額外暴行的撒丁士兵,勞倫斯也不願意將其屠戮殆盡。
當然,勞倫斯之所以還要將這批撒丁戰俘融入進科西嘉的社會之中,實質上也是為了一個更加長遠的目標——整合撒丁島,建立科西嘉與撒丁的共同民族認同,甚而是在將來建立全義大利統一的民族認同。
既然是以全義大利的統一復興為目標,那麼不論是撒丁人還是薩伏伊人,在勞倫斯眼中都是將要被整合進義大利人這一稱呼中的民族同胞,而他也就更沒有必要對無辜的戰俘進行多餘的屠戮了。
...
在處理普羅普里亞諾的諸多事務之後,隨行的塞律裡埃少校顯然是鬆了一大口氣:
“突襲阿雅克肖的登陸部隊遭到全滅,這樣一來撒丁王國必然是要傷筋動骨了,恐怕他們在這整場戰爭中都沒有能力再對科西嘉島進行圖謀,這也就意味著科西嘉在戰爭中幾乎都不會再有什麼威脅了,我們完全可以坐等到這場戰爭結束。”
在塞律裡埃少校看來,撒丁王國現在已經失去了覬覦科西嘉島的能力,而與其同一陣營的托斯卡納大公國與米蘭公國也完全沒有渡海進攻科西嘉的能力,西西里叛軍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的注意力始終都放在亞平寧半島之上。
至於暗中操盤的大不列顛,他們在扶持撒丁王國進攻科西嘉失敗之後,估計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有什麼激進的行為了。
具備戰略安全的科西嘉島完全可以一邊接受著法國的戰爭援助,一邊象徵性地為那不勒斯王國派遣小股部隊作為支援,現在只要坐等戰爭結束,光是從法蘭西接受的戰爭援助就要讓科西嘉獲益匪淺。
參謀長貝爾蒂埃也對這個保守但有效的方案很是贊同,向勞倫斯提議道:
“我們接下來可以在普羅普里亞諾短暫休整,隨後返回阿雅克肖駐守,同時在重要港口徵兵佈防,就這樣堅持到戰爭結束...我們剛剛在阿雅克肖和普羅普里亞諾一共殲滅了近萬撒丁軍隊,這份功績也能讓西班牙和那不勒斯王國對我們之後的防禦避戰無話可說。”
陸軍參謀部的眾人也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確實是風險極低的一個戰略方向。
但作為眾人之中的焦點,勞倫斯卻遲遲沒有表態。
他沉思著望向桌上的地圖,忽然拿起鵝毛筆,從普羅普里亞諾向博尼法僑畫了一個箭頭,隨後又將整個撒丁島圈了起來:
“不,我們在這裡休整等待與國防軍主力匯合,隨後不返回阿雅克肖,繼續南下,前往博尼法僑,在那裡...”
“渡過海峽進攻撒丁島?”
貝爾蒂埃驚訝地接上了勞倫斯的計劃,他吸了口冷氣,細細分析道:
“確實,我們剛殲滅的這支登陸部隊,他們計程車兵主要來源便是撒丁島而非薩伏伊本土,這也就意味著撒丁島此刻的防備一定十分空虛,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可以輕鬆地佔領...但是...”
一旁的塞律裡埃少校心領神會地點頭補充道:
“佔領撒丁島在戰略上可能並不是一個好選擇,波拿巴閣下,撒丁王國並不依賴那座海島,即使撒丁島被佔領對他們而言也不是什麼重大損失,這反而會使我們本就有限的兵力被迫分攤去防衛撒丁島,如果敵軍重新組織對科西嘉的進攻,屆時恐怕會十分危險。”
“但現在是攻佔撒丁島的最好時機。”
勞倫斯的筆尖重重地在科西嘉與撒丁之間的博尼法僑海峽上點了幾下:
“撒丁王國受到法蘭西地中海艦隊的震懾,短時間內都不敢在地中海爭奪制海權,我們可以趁機安然無恙地渡過海峽,一旦撒丁王國海軍反應過來,科西嘉海軍就很難在海面上掌控主動權了;你們應該也都清楚,科西嘉與撒丁本就生於同源,將撒丁島整合進科西嘉王國是勢在必行的。”
“可即使如此...”貝爾蒂埃並不忌諱於向勞倫斯提出反對意見,仍然縝密地分析道:
“哪怕我們佔領了撒丁島,撒丁國王也不可能會因此在和平條約中心甘情願地將那座海島割讓給科西嘉王國;儘管他們剛剛遭受了重大挫敗,但是與科西嘉相比,撒丁王國的軍事實力仍然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撒丁國王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的手上還有兩萬常備軍,還有大不列顛的軍事援助,如此巨大的戰爭優勢下,他自然不可能因為撒丁島被佔領就將這座海島割讓給科西嘉。
而面對貝爾蒂埃的憂慮,勞倫斯再次用手上的動作回應了他:
只見勞倫斯的筆尖直接從撒丁島北部的聖特雷莎划向了南部的首府卡利亞里,旋即在那裡停頓了片刻,隨後一個挑手,地圖上瞬間多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那是從卡利亞里直接指向撒丁王國首都都靈的一道弧線。
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勞倫斯沉聲道:
“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當然不會心甘情願地割讓撒丁島,但是當科西嘉戰旗飄揚在都靈王宮上時,我想那位國王會做出明智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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