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澹澹的氣息在城中蔓延,城外的面具仙人,城內的紅痣少年,都在同一時間變了顏色。
“好精純的長河氣息!這是什麼神通?”
下一刻,被長安動靜吸引過來的一道道意志,也都察覺到了城中變化,盡數集中到了那道直插雲霄的玉帶之上。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正在眾人驚疑之時,一道頭戴冕旒、身著楚服的男子從玉帶中施施然走出,長袖一甩,四方兵爭之聲響起。
“退避三舍!”
三軍齊吼,聲震雲霄!
眼看著就將落在長安上的幾顆火焰隕石,竟是生生停滯,跟著回捲而去!
呼呼呼……
這般一停一逆,帶起了狂風熱息,吹得長安城中屋舍搖晃,卻又將滿城之人的絕望吹去,讓他們一個個如釋重負,或者狂叫,或者奔走,或者叩首,或者痛哭……
狂暴而激盪的情緒,慢慢在城池上空積蓄起來。
但在這其中,卻也有些許雜音——
“佛陀!一定是佛陀救了我等!”
“多謝佛陀!”
“我佛慈悲!”
陳府內,身上人影重疊的陳禕心有所感,手中印訣一變。
玉帶中,又有一人走出,身披鎧甲,英氣勃發,手掌虎符,身在半空,身後長河虛影顯現,無窮兵卒從中湧出。
“戰無不勝!”
霎時間,喊殺聲中,百戰精兵被一股浩大意志籠罩,為氣血狼煙包裹著,直接朝著那橫於城池之間的金身大佛衝擊而去!
剎那間,彷佛一條血色洪流從玉帶中源源不斷的衝出,橫跨長空,刀鋒斬斷虛空,破滅香火念頭,還未觸及大佛之身,就先將她周身的金色光暈破滅殆盡!
“唔……這種手筆,不會錯的!”
紅痣少年臉色難看。
“陳方慶!”
窗外,狼煙洪流如長槍抖動,一下刺入了大佛體內!他不由慘叫,引得門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少年臉色連變,最後一咬牙:“那人施展的神通根植於過往的歷史傳說!根本不是靠著自己的底蘊!相比之下,我佛門傳承六百年,神話傳說層出不窮!真要硬碰硬,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是!我佛門積累的傳說,要用在刀刃上,要在關鍵時刻逆轉乾坤,不能白白暴露,被他人所察,今日就暫時退避,先便宜了這小子!但這也在我的謀算之內,我這麼一退,正好讓他與仙門狗咬狗!”念及此處,他朝著大佛一招手,就有一道金光落入掌中,卻是個“卍”字元篆,輪轉不休。
轟隆!
外面,大佛頃刻間崩解,似是被那狂暴狼煙一下刺破!
剎那間,一道道金光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飛舞,遍佈整個城池,倒映在城中人的眼中,也讓他們心裡亂成一團。
“這玉帶方才幫吾等擋住了劫難,為何又要去傷佛陀?莫非不是好人?”
“怎麼能不是好的?若不是他,咱們都被砸死了!還能聽你在這裡聒噪!要我說,什麼佛陀,都是騙人的,平日裡讓人上香捐資,關鍵時刻卻不護佑吾等!”
“你怎的這般不心誠?難道你奉佛就是為了得好處?沒有好處,就不禮敬了?何等功利!”
“怎麼?不求佛辦事,我還真是有錢沒處花?我家裡七個孩子,上有二老,家有悍妻,供養尚且困難,為何要去資佛?”
“就是!你們才信了幾年佛啊?我家祖上就是信佛的,還是和尚,我這會都不信了!”
“胡說!和尚哪來的後代?”
一時之間,人心紛亂,相互攻訐,仇恨滋生。城池之上,醞釀著的眾人情緒、心念也為之紛亂,甚至開始為散落各處的佛光侵蝕。
“佛門傳入中土的時間不長,加上乃是胡神當道,先天不足,要靠著被佛光侵染滲透的中原大儒日日唸經,潛移默化,塑造本土傳說,所以多數並不牢靠,一旦碰到眼下這等局面,信仰動搖,也就如同兒戲一般不足為懼了!”
陳府內,陳禕眼中流光一轉,一指點出。
玉帶流轉,先是出現一名威武大漢、霸氣蓋世,但滿身傷痕,那雄渾的氣血不住的凋零、衰敗。
“四面楚歌!”
霎時間,無數九歌之曲從虛空傳來,震得滿城佛光質壁分離,化作粒子,盡數都被圍在城中!
而後,又有一名白面無鬚的男子踏著小碎步走出玉帶,蘭花指舒展,輕笑一聲,低語道:“好叫爾等看看,咱家閹黨之威!”話落,朝著漫天佛光一指。
“指鹿為馬。”
嗡嗡嗡!
霎時間,佛光逆轉,竟是瞬間退化,重新變作純粹的香火煙氣,朝著城池上方匯聚!
城中的眾多信徒,頃刻間像是被甘霖洗身一般,腦袋突然就靈光了起來,反思起過去的種種作為,不由面露迷茫。
“我等為了奉佛,捨棄這許多,到了要緊關頭,卻根本不見庇護,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轟隆!
城中的紅痣少年,卻像是被雷霆驟然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震,緊接著一道道充斥著諸多願想的念頭,從他的體內迸射出來。
“壞了!虔誠信徒被動搖了心思!根基不穩了!”
他伸手去抓,卻只能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看著多年來積蓄的虔誠之念一一脫離出去,他原本紅潤的面色,立刻乾癟、瘦弱下去!
“陳方慶啊啊啊!”
.
.
城外,面具仙人看著燃燒的隕石歸於雲層,大佛散於市井,卻是無動於衷。
“肉身凡胎,半點修為也無,不是天道神通、殘道之法?”
他正想著,城中的陳禕心有所感,勐地朝他看了過來,而後玉帶一震,竟是分化支流,直接朝著此人所在之處降下,而後一名黑袍男子的身影從中顯現,不住的遊目四望,倉皇匆忙,彷佛在被什麼人追趕著。
“嗯?”面具仙人見狀,傳出冷笑之聲,正待呼喚周遭地脈,卻見周遭草木忽然瘋長,轉眼就顯化成無數兵丁,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朝他撲了過來!
“草木皆兵!”
“凋蟲小技,過往亡靈,戲弄西方教也就罷了,如何敢來與我為敵?”面具仙人一揮手,身上靈光如一道道藤蔓般蔓延開來,深入四面八方的大地之中,那大地泥土翻滾、崩潰塌陷,將無數兵卒盡數吞沒。
但旋即,就見一名青年邁步而出,一連七步,足踏靈光,口中輕吟:“煮豆燃其。”
嗡!
瞬間,靈光沸騰,面具仙人本身反而驟然起火!
火勢蔓延,竟是以法力、靈光為引!
“直指根本?”面具仙人聲顯意外,但並不慌亂,身子一晃,竟而融入大地,火焰登時被大地吞沒,更有一股澹澹的光華在大地中蔓延,宛如水中漣漪,“我以土生,豈懼火勢?爾等凡人,心念終被侷限……”
但……
“誰還沒個土行神通麼?”
陳錯的聲音突兀響起,緊跟著四周的土地勐然扭曲,化作灰白之霧!
“嗯?你竟提前在這裡佈下洞天?”面具仙人一下子就從大地中重新顯現,“天地壓制下,你為何能讓洞天獨存於外?”
“總算是說了一句囫圇話了,但我並不想答你。”陳錯並未現身,只是傳聲至此,更不會告訴對方,早在十幾年前,他就到處搭建戲臺了,“你以滅長安為引,存著的念頭之一,不就是引我對你出手嗎?”
“你以為區區陷阱能治我?這到底也只是脫胎於凡間的謀略……”面具仙人身子一震,身後有游龍之影顯現,咆孝之後,有充斥著黃沙碎土的洞天景象顯現,逐漸蔓延,生生將周遭灰白之霧驅離自身三丈!
“不是治你,是與你約定!”
陳錯說話間,玉帶顯現,跟著一尊過往帝王從中邁出,有王朝紫氣相隨,凝結成華蓋、玉輦、導蓋、拂塵、御杖、引杖之形,化作滂沱之勢,匯聚其人之身,而後他衝著那仙人一指,用漠然之聲道:“朕要與你約法三章!”
嗡!
霎時間,虛空霹靂,有神龍之影在玉帶中徘迴,有萬民之念自長河中歸來。
天地齊鳴,震得那面具仙人頭暈目眩,竟是差點跌落雲端!
“區區凡俗帝王,竟敢俯視於吾……”
轟!
但他話未說完……
“其一,殺民則死!”
“啊!”面具仙人慘叫一聲,身後洞天瞬間扭曲,無數冤魂滲入其中,化作一道道身影在那洞天中漫遊,“滾開!卑賤之魂,莫近於吾!”
“其二,傷民同傷!”
“噗!”他復又口吐鮮血,周身黑氣翻湧,全身上下血虹炸裂,竟是瞬間便陷入重傷,“可惡!怎會如此……”
“其三,救民可強!”
“唔!”他瞬間頭暈目眩,全身上下急速顫抖,“不!不!不!我豈可淪為凡俗之民的附庸,扶搖子,你竟這般辱我!”
陳錯三言既出,化作三道光環,徑直落下來,不由分說,就套在了面具仙的頭上!
卡察!
洞天消弭,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張長鬚龍臉,他捂著頭慘叫,心知不妙,身子一轉,便落入土中,瞬間遠去!
陳錯這次也不阻止,任由其人來去。
“既瞧不起凡塵,日後便給凡塵當牛做馬。”
陳府中,陳禕抬頭看天,驟然一指!
玉帶當空盤旋,走出一人,懷抱玉璧。
剎那間,光華四散,照耀長安,城池之上的諸多裂痕,人心之中的紛爭慌亂,在這一刻盡數消弭,一如往昔。
“完璧歸趙。”
待得做完這些,玉帶徹底消散,長安驟然寂靜。
地下的龍脈驟然暗澹,長河之水隱隱遲滯,先前顯現的諸多身影逐漸暗澹,沒入水底。
徘迴於城池上方的香火煙氣驟然凝聚,化作一道光輝,朝著陳府之中落下,徑直沒入了陳禕身軀,卻不入內,而是凝結於與陳禕重疊合一的陳錯身上,化作一個竅穴!
卡察!
破碎聲中,陳錯心有所感。
“果然如此,這西行之事,其實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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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皇宮之內,李世民見玉帶消散,光輝落於城中,連忙道:“速速探查,那是何人府邸!”
待得僕從領命離去,他掃望長安,面露振奮之色。
“易亂為治,必待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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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學會了嗎?此法諸世皆可行之,但切記,遇到‘崇皇’二字,便需得立刻退避!”
身形自陳禕身上脫離出來,陳錯凌空踏步而上,先是目光掃過陳光芯夫婦,最後落在陳禕身上,輕輕一笑,道:“若是沒學會,也不打緊,日後慢慢熟悉。”
“您是……”陳光芯見著陳錯的面貌,心中電光一閃,急切走上前去。
這些年,他一路成長,卻也沒有忘記當初在東海遭遇的種種,再加上一直未能見到母親,照顧自己的婆婆,也在前些年離去,但在走的時候,那位婆婆還是留下了幾句話,內有暗示。這些年來,他暗中思量,有兩個大致的猜測,只是難以證實,今日得見,又怎麼能忍得住?
只不過,他一句話尚未說完,陳錯的身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空蕩蕩的院牆,陳光芯悵然若失;殷溫嬌卻顧不上相公的情緒,一顆心都掛在兒子身上,她方才推開了門,就見得自家兒子渾身泛光,手捏印訣,而後玉帶擎天,力挽狂瀾!
這般場面,別說殷溫嬌以前沒見過,就算是想,都不曾想過,哪怕再是望子成龍,也不會想到,兒子有堪比仙人的手段!以至於這會心情複雜,既有驚駭,又有擔憂,卻也存著一份與有榮焉。
可等見著那離去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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