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一條渡船,從遠處的雲端緩慢駛來,在天玄山的山神峰前停下,不多時,幾道身影從渡船上走下,來到山神峰上。
為首一人,是天玄山上,說話分量極重的李玉堂,他來到那座大殿前,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牌匾。
上書三個字大字:流水殿。
實際上在數年之前,這座大殿還叫做桂雲殿,屬於一個叫做粟千雲的年輕人,他年紀輕輕便成為了一殿之主,除去有個好道侶之外,還因為他的天賦出眾,在當初的那天驕榜上,乃是第七。
那是天玄山年輕一代裡,最強大的存在,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得以早早擁有一座屬於自己大殿,但誰都沒想到,這個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年輕天才,最後會死在遺墟那麼個地方。
不過後來他們才知曉,斬殺那位天驕的人,是一個更天才的天驕。
那個橫衝直撞便成為天驕榜榜首的劍修,不僅沒死在戰場上,而且還在戰場上大殺四方,惹得四方震動,現如今,整個世上的年輕修行者,只要是提及這位顧姓年輕劍修,都會覺得欽佩不已,不少女子更是早就擁有了顧泯的畫像,成天對這個不僅劍道天賦高得離譜,而且也生得無比好看的年輕劍修流口水。
這樣的局面下,對於天玄山來說,其實有些麻煩,幾乎整個世間都知道天玄山和顧泯有過節,要是顧泯在這段時間無故死在他們手上,怎麼都會和天玄山扯上關係,要是普通的天驕榜榜首殺了也就算了,以往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可現在的顧泯,在戰場上的戰功,甚至比起來千秋境的強者還要多,這等功勳,雖然和天玄山有惡,天玄山也不能隨便出手,即便要殺人,也萬萬不能動用千秋強者。
即便動用,也不能讓外人知曉。
所以天玄山這些日子,不是不想動顧泯,只是一直在思考一個萬全之策。
李玉堂把視線從那已經更換名字的大殿牌匾上移開,看向身後的一個少年,平靜道:“左丘,你便在此修行吧,要刻苦,說不定未來某天,這流水殿便是你的。”
名叫左丘的少年點了點頭,“祖師,弟子有一事不明。”
李玉堂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左丘平靜問道:“弟子之前便聽說了,這座大殿原本的主人是被那位天驕榜榜首斬殺的,弟子修行有成之後,可否替他報仇?”
李玉堂看著少年,神情複雜,這個少年也是他最近才尋到的,天賦之高,不亞於當初的粟千雲,而且看起來心性也十分沉穩,假以時日,想來也是一位登上天驕榜的天驕,不過本就年幼,修行又是現在才開始,想要追上那個榜首劍修,只怕很難了。
李玉堂淡漠道:“真到了那一天再說吧,他如今是風亭境的劍君,在戰場上尚無敗績,你要殺他,還很遠。”
左丘平靜道:“他是人,弟子也是人,此事不是不可為。”
李玉堂冷笑一聲,倒也沒有說話,雖說他也十分痛恨顧泯,但不會認為眼前的這個少年會在極短的時間裡追上對方,甚至於要是對方不出什麼事情,只怕再過千萬年,也是如此。
他欣賞自信的人,但對於自負和自傲的人,李玉堂也沒太多想法,他招了招手,讓左丘自己離去,左丘行禮,這才離開。
看到左丘的背影,李玉堂淡漠道:“原本以為是個大才,但如今看來,無非是和粟千雲一般。”
“爺爺……”一道有些委屈的聲音,這會兒才響了起來。
原來除去這兩人之外,這裡一直都還有第三人。
李玉堂的孫女,粟千雲的道侶,李成雪。
如今她也是左丘的師姐。
李玉堂轉過身來,看了李成雪一眼,眼睛裡的情緒有所緩和,畢竟眼前站著的女子,也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孫女。
“事情已經過去多年,總要向前走,之前在山中給你看的幾個弟子,其實也還不錯,雖說不如粟千雲,但穩紮穩打,以後成為個千秋境,不算是太大的難事。你也該重新想想了。”
李玉堂這一脈,在天玄山裡,不算是特別茂盛的,最根本緣由便是門下沒有一個足夠出彩的弟子,之前有粟千雲,但如今早就已經成為了過往。
李成雪乾脆拒絕道:“爺爺,如今粟師兄的大仇都還未得報,我怎麼能去想那些事情!”
李玉堂看著李成雪,他知道這個孫女這會兒說這些是為了什麼,但也沒動怒,只是淡漠道:“你平日裡在山上過得太過舒坦了,除去你天驕的身份外,還因為你的爺爺是我,但這不意味著山上所有人都要讓著你,你要記住,天玄山一直以來,都只能有一道聲音,他不讓做的事情,就算是你爺爺,也不能做。”
之前粟千雲還在的時候,李玉堂還有些飄飄然,覺得自己在天玄山說話的分量,就又重了幾分,可等到粟千雲死去之後,他被天玄山掌教敲打了好幾次,這才漸漸明白,天玄山從一開始便是屬於這位掌教的,他不讓做的事情,他們想做,也做不了。
而且在徹底冷靜下來之後,李玉堂還仔細想過,其實這並不取決於他門下有沒有粟千雲這樣的人,即便有,也同樣是不能觸怒那位掌教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這些日子他便再也沒有去想過報仇的事情,一切都在等那位天玄山掌教點頭。
只是李成雪不清楚,反倒是有些憤怒,前些日子,還可以用顧泯進入戰場來作為藉口,但是如今,顧泯已經離開了,她苦等了這麼多年,認為是該解決這件事的時候了。
這次來見自己爺爺,自然便是衝著這件事來的。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爺爺,又一次給她當頭棒喝。
李玉堂看著眼前明顯不服氣的孫女,冷聲道:“別怪有些話我沒說清楚,要是你私自去做些什麼,我第一個便打碎你的腦袋。”
李玉堂言語冰冷,並不是說笑。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突然看到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落到自己的掌心,當即身影閃動,消散在這裡。
只是片刻,他便來到了主峰,那是掌教的居所。
身材高大的天玄山掌教立於崖前,依舊給人強大的壓迫感,對於這位天玄山掌教,天玄山眾人都知曉他已經成為千秋境的強者,但在千秋境走了多遠,沒有人知曉,只是像是李玉堂這樣同樣是千秋境的強者,依舊在面對這位掌教的時候,會感受到一種實實在在的壓迫感。
那種壓迫感,讓人很難受。
但又不得不接受。
天玄山掌教轉過身來,看了李玉堂一眼,也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雲端有法旨傳來了,你可能會感興趣。”
他掌心有一片金色的光輝,那便是雲端的法旨。
李玉堂自然不敢說要拿來一看,只能問道:“敢問掌教,這法旨內容是什麼?”
天玄山掌教淡漠道:“你想殺的那個年輕人,有人幫忙出手了……”
天玄山掌教冷笑不已,法旨上的內容雖然是從什麼所謂的世間和大局出發,但對於他來說,何嘗不知道,這不過就是那幾個人的藉口?
李玉堂在完全知曉這法旨內容之後,也沒急著開口,更沒有欣喜的表現。
他沒想到,那個年輕人,竟然已經驚動了到了域外,那些入侵者,竟然為了這麼個年輕人,要選擇來到這方世界殺他。
這種事情,只怕當初晚雲真人也沒有感受過吧。
當然了,最為讓人覺得可怕的事情在於雲端的那些強者,竟然都同意了。
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必然會驚動世間。
李玉堂苦笑道:“掌教,我們難道真的沒有一戰之力?”
他雖然也很想顧泯死去,但對現在的局面,仍舊是很擔憂。
天玄山掌教沉默不語,站得高了,自然知曉的事情就更多了,但越是知曉,越是膽戰心驚。
一戰之力,當真沒有嗎?
天玄山掌教平靜道:“照做吧。”
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想解釋,因為解釋了,也是沒用的。
李玉堂點頭道:“我馬上便將白水城那邊的弟子撤回來。”
天玄山掌教沒說話,那邊的幾個弟子,他還沒放在心上。
……
……
收到法旨的仙山,又何止天玄山。
浮夢山的掌教也收到了,這位掌教站在一片雲霧裡,淡漠開口,“既然如此,便把之前的想法打消吧。”
之前他們浮夢山和顧泯在戰場上的交情還不錯,尤其是洛瑤和顧泯,更是如此,他們也起了結交的心思,之前顧泯跌境,他們便想過要用一口仙池來獲取顧泯的友誼,但如今這道法旨一發出來,便已經是對顧泯判了死刑。
域外那些入侵者的年輕強者,要來此地獵殺顧泯。
這樁事情,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
也實在是怨顧泯在戰場上太過閃耀,讓那些域外的入侵者都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掌教,雲端那幾位,會不會太過軟弱了?要知道這樣的事情,一旦洩露出去,或許整個世間都會有大事發生。”
有人輕聲,有些遺憾。
“有什麼大事發生,接到法旨的又不是隻有浮夢山,各座仙山都接到了,到這個時候,眾人都在權衡利弊,至於怎麼活,誰會有什麼想法?”
浮夢山掌教的聲音有些淡漠,“只有那些年輕人,才會想著什麼熱血,其餘人,會想什麼?”
這句話一說出來,其餘人都沉默了。
年輕人在想怎麼活。
他們則是在想活著就好。
這其中是有一道很大的鴻溝。
“洛瑤那丫頭,這些日子便不要讓她下山了,其餘弟子,也要嚴加管束,等此事過去再說。”
“不過掌教認為,這次的事情,多久才能過去?”
有人開口詢問,也好確定時間。
“雲端自有法旨,不必如何糾結,該是多久便是多久,你等只需要看好洛瑤那個丫頭便行了。”
浮夢山掌教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然後整個人的便徹底隱於雲霧裡,沒有了蹤影。
最後只有幾道嘆息聲傳來,除此之外,都無聲響。
……
……
祀山。
御風
如今的傷勢算是完全復原了,他和蘇遮雲兩人,仍舊在苦修,但很快兩人都接到了訊息,要讓兩人在山中閉關,不得下山。
御風坐在崖前,想著這道突兀的命令,臉色如常。
蘇遮雲直白道:“是有人對顧泯出手了?所以不讓我們插手?”
祀山在諸多仙山之中,是最強大的一座,但不意味著祀山就可以無視一切,許多的仙山若是聯手要做一件事,祀山也不會去觸犯眾怒,要知道,當初的那一座不弱於祀山的宗門,正是因為如此,現在已經變成了廢墟。
這樣的事情,如果他們不注意,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應該是雲端有法旨,要不然何必如此。”
御風看了一眼天上,然後收回目光,淡然道:“我今日便下山了,你替我遮掩行蹤。”
蘇遮雲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原本她是想要下山的,但一想到這種事情,兄長比自己更適合,也就不說什麼了。
御風點頭,站起身來,朝著崖下跳了下去。
不遠處,有兩道身影其實一直看著這邊。
看到御風跳了下去,其中一人微笑道:“這小子,一直以來,便都是如此,隻言片語便能猜到好些事情。”
另外一人說道:“早明白了,祀山御風嘛,又不是什麼普通人。”
“不過,他這次下山,說不定真的會死,你不在意?”
“在意啊,我都快哭了,但是他自己選的,就算是在意,又怎麼了?”
“你可真是個好人。”
“我要不是好人,當初我怎麼放了那姓顧的一馬。”
“說起來,那姓顧的也沒念舊情,在戰場上差點被御冥都給宰了。”
“說實話,我也很想宰了御冥那個老東西,早知道他是那個樣子,我當初就不該讓他去戰場上待著。”
“真把祀山的臉都丟完了!”
……
……
紫金寺。
一個老和尚枯坐在佛陀的金身法相前,看了一眼手中的法旨,很快便輕聲道:“最近不要讓玄空下山了,讓他閉關十年!”
聲音不大,但已經傳了出去,有人應聲,在禪房裡找到玄空,一把提起,便朝著某處走去。
“師叔?又喝醉了?!你提我做什麼?”
玄空還有些懵,正在打坐的他被一把提起,朝著某處走去,等他回過神來,發現這條路正是通往寺後的那些竹林裡的時候,徹底崩潰了。
“師叔,我沒惹事啊,你把我扔到那裡是為什麼啊!”
玄空又不是第一天在紫金寺修行了,早就明白了那竹林後面是個什麼地方,那個地方十分恐怖,一般都是用來懲戒犯錯僧人的,當然,偶爾也會讓那些心性不夠堅定的僧人進去磨鍊。
那僧人面無表情,一邊提著玄空往前,一邊平靜道:“住持有令,要你在那裡閉關十年。”
“十年?!”
玄空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旁人能在裡面待個三五個月,就已經不得了,咋的,自己是把這紫金寺一把火燒了,還是把住持的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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