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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容易滿足的人

作者:昭昭
小草有些疑惑,夏都御使看起來真不是多嚴厲的人,在夏家人心中,積威就這麼深?
夏都御使微不可查的嘆口氣,不過,他也不會心軟,該怎麼處理,還是怎麼處理,只是在那之前,得好好的查查這個四兒媳婦才是。這回他要繼續糊里糊塗的,就白活了。
夏都御使比預想中豁達太多,這一點不假,但同時,他眼裡不揉沙子也是真的。
被欺瞞糊弄這種事,而且還是全家人一起的行為,怎麼可能半點都不惱怒。最明顯的證明,從開始到現在,夏都御使對老妻都很冷淡,也因為這個,夏家的其他人才會心中忐忑難安。
夏老夫人面上看起來鎮定,心裡其實同樣驚慌得不行,她的手心,從一開始就沒幹過。
她體面了一輩子,現在卻可能晚節不保,叫她如何受得了。
只不過,她也瞭解丈夫的脾性,在他沒開口詢問的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說,而等他詢問之後,不要多話,也不要廢話,有一說一,事情清楚明瞭了,他會有自己的決斷,不要試圖求情,求情沒用,他重規矩守規矩甚至到了無情的地步。
所以,這才是夏家一眾人真正害怕的原因所在。
“既然不關心五丫頭的死活,那就別關心了,都出去吧,鬧騰。”
夏都御使的每一句話,可以說都能加重夏家人心中的恐慌,然而,他們對他的話,向來不敢有絲毫的忤逆。——而平津侯夫婦,也借這個當口出去了。
夏老夫人看著夏都御使,他沒有再看口,她也就坐著不肯動彈。
夏都御史也不管她,對小草她們招招手,讓她們幾個坐到近前來,大有要跟她們嘮嗑嘮嗑的意思。“因為五丫頭的事情,老夫在外面的風評應該不太好吧,跟我說說都是怎麼評價的。”一副興致高昂很是好奇的模樣。
小草她們面面相覷,這算是職業病嗎?
“這個牧遙應該更清楚些。”
甄牧遙側頭瞪小草:居然將我推出去,太不夠意思了。
小草看向甄牧遙:姐妹,你不是膽大包天,什麼都敢說嗎?不要怯場,大膽的上啊,要知道這可不是一般人,是你表現的機會到了。
甄牧遙:你之前那麼能啊,說的話比我可牛氣多了,現在不過當面說,不要慫,如果能懟到都御史都無話可說,你就能名留青史了。
小草:……就看甄牧遙的大眼睛去了,小草什麼都沒想了。
夏都御史好笑,“你們兩丫頭鬥雞眼呢?沒事,隨便說。”
“萱姐姐你說,我是當妹妹的,不好專美於前。”
行吧,不管剛才“鬥雞眼”時,有沒有明白對方的意思,有一點跑不了,那就是“推卸”。甄牧遙這話都能說出來,小草也是無語。
“眼瞎,識人不明,自大,自負,自以為是,輕視女人……”小草略顯猶疑的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吐,嗯,都不是什麼好詞兒。
夏都御史聽著,點點頭,“嗯,還成。”
小草這下是真相信這位都御史大人心理承受能力強悍了,大多數人,大概都不會高興,這位眼皮都不帶眨一下,還帶笑聽完,真心厲害了。
只不過旁邊的夏老夫人就不那麼輕鬆了,尤其是“輕視女人”那個女人,感覺上就是在特指她,事實是怎麼一回事,她比誰都清楚,以至於越發坐立不安。
“大人公務繁忙,對家人信任愛重,有些時候有失察之處,也不能全怪在你的頭上。”不管夏都御史真實想法如何,小草覺得還是該勸慰一下。
“喲,你這小丫頭,在之前的看法跟其他人差不多吧,興許心裡邊的評價還要更差些,這麼快就改變想法了?立場很不堅定啊。”夏都御史笑道。
小草裝出一本正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該向您好好學習。”
夏都御史失笑,“這句話前一半的確沒錯,這後一半嘛……小丫頭到底年紀還小,經歷的事少,只是表面的一些淺顯的瞭解,就被左右了情緒,輕易改變了想法,這可要不得。
老夫是什麼樣的人,是你見一面,說幾句話,就能瞭解的?說不定只是冠冕堂皇。
如果是對你沒有惡意的人也就罷了,就怕心懷鬼胎的人故意誘導你,所以對一個人一件事的看法,不要輕易下決定,要多去了解,層層的剝絲抽繭,然後發現本質的東西。
當然,這是對待特殊人和事,對待親人,若是如此,怕是要傷感情了,而對待那些接觸不深的人,也沒必要費這個心思,不然得多累。”
小草若有所思,仔細想想,她的確是犯了這樣的錯誤,細數過去,這種錯誤似乎還不止一回,只是當時並沒有察覺,也索性她是沒遇到什麼事兒,“有失偏頗”也都只是小人小事,現在能被人點出來,是好事,總好過日後某個時候,用血的教訓來告訴她這個道理,到那時候,可能還容易走極端,對什麼都抱著懷疑態度。“多謝您的教誨。”
夏都御使擺擺手,“談不上,只是看你這丫頭心軟又富有同情心,救過我們家五丫頭一回。這人如果能順順當當平平安安的一輩子,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你還年輕,往後還有幾十年,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現在多知道些,日後興許就少吃些虧。”
小草深以為然的點頭,不過,“您說我心軟又富有同情心,是不是也有失偏頗啊?我心狠的時候可狠了,得理不饒人的典型。”帶著幾分玩笑的說道。
夏都御使一愣,隨後哈哈笑起來,“促狹的小丫頭。”
等在外面的,不僅僅是夏家的人,還有明澤悅以及她爹孃,做錯了事,總說要解決的。
而相比內宅婦人,同朝為官的人對夏都御使自然有更為直觀的認知。
然而,不管對他有什麼看法,這會兒都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個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都御使“太吵”,還是他的威嚴始終叫人畏懼,使得夏碧荷都“驚”醒了過來,只不過只覺得頭暈,頭痛,耳中陣陣轟鳴,稍微一動,就噁心想吐。
小草始終留了一份注意力在夏碧荷身上,所以在第一時間就發覺,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好生躺著,別動。”
夏碧荷緩了一會兒,對外界的感知才有了些,默默的看著小草,“是姑娘救了我?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好嗎?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
一遍一遍的重複著一句話,聲音也越來越弱,越來越低,隨時都要再度昏過去,那也不是質問,而是心如死灰的低喃,聽著叫人心酸又心疼。
如果不能喚起她對生的意志,她的情況真的很危險。
“大人……”小草忙回頭看向夏都御使。
夏都御使也忙上前,小草讓到一邊。“五丫頭……”
夏碧荷慢了一息,才看清眼前的人,“祖父?!”眼中終於多了色彩,卻是又驚又懼,下意識的後縮,只是動作有些大,導致頭暈噁心偏頭就吐了出來。
這情況,夏都御使有些無措,而小草急忙上前,因為早有預料,所以在夏碧荷頭邊上墊了厚厚的帕子,順手一收,又給夏碧荷擦擦嘴,放到旁邊的托盤上,丫鬟急忙上前拿走。
小草輕言細語的安撫了夏碧荷兩聲,回頭,“是撞了頭的原因,養好就沒事了。”跟夏都御使解釋道。
夏都御使點點頭。
小草又接過丫鬟端來水,小心而緩慢的餵給夏碧荷漱口。
重新安頓好,夏碧荷注視著夏都御使,頭痛什麼的,都給忘了,眼神中透著畏懼與不安。
夏都御使心下一嘆,“五丫頭,你別怕,祖父又不吃人。以前呢,都是祖父的錯,沒發現你過得不好,你放心,日後再不會有那樣的日子了,你受的委屈呢,祖父也給你討公道,日後好好過日子,別做傻事知道嗎?”
夏碧荷眼淚啪啪的掉,怎麼重新醒過來就跟變天了似的?她懷疑這是在做夢,明明頭還痛著,在被子裡還是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掐得可狠了,“祖父……”
“以後要再受了委屈,記得跟祖父說,別悶不吭聲,祖父不是聖人,事情多,忙,做不到面面俱到,所以你要自己學會保護自己。”
“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祖父不會信你,不會給你做主?”
夏碧荷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真是個傻丫頭,你沒試著做過,怎麼就妄下定論呢?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嗯。”夏碧荷使勁兒的點頭,又導致想要吐。
“別動別動,撞了頭,一動就難受,要好好休息。”
夏碧荷乖乖的不動了,眼睛晶亮的看著她祖父,煥發著神采,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雖然臉色依舊不怎麼好,比起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可謂是天淵之別,生機盎然,那張胖胖的圓臉,看起來似乎都可愛了幾分。
夏都御使心情複雜,只是幾句話而已,就能改變一個人,他這孫女輕易的就被安撫,她既沒有要求,也沒有對他這個祖父心生怨恨,要知道,她被欺負受委屈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長達十幾年,沒有變得陰暗極端,憤世嫉俗,可見是個純善的,不過,也大概是什麼都沒得到過,要求才會那麼低,那麼容易被滿足。
夏都御使看向小草,“丫頭,碧荷這情況,是不是不太適合挪動?”
“對,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在平津侯府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家。而且這幾天她容易犯困,容易走神,反應遲鈍,食慾也會減弱,所以需要更精心的照顧。”
夏都御使點點頭,“成,老夫知道了。”
旁邊一直沉默的夏老夫人這會兒忙站起來,“我這就讓人回家給碧荷準備些衣裳。”
儼然一副想要彌補,或者說想要討好夏都御使的姿態。
夏都御使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結髮夫妻幾十年,他一直都挺忙,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在地方為官,妻子在家中照顧孩子,孝順父母,聚少離多,真談不上多少感情,但是,夫妻情分卻是半點不少的,他該給妻子的敬重跟信任,從來都不少的。
可是顯然,臨到老了,妻子卻辜負了他的信任。
夏老夫人忙出去安排,看到她的轉變,哪怕不是因為自己,夏碧荷也挺高興的,然後在心裡偷偷的覺得,自殺一回,險些就死了,那也是值得的。更高興的是,祖父不是跟其他人一樣,漠視自己,不喜歡自己,他沒有發覺自己的處境,也是有原因的,所以,夏碧荷心裡真的是沒有半點怨恨。
夏碧荷要留宿一宿,平津侯夫婦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本來,事情發生在平津侯府,他們多多少少也有責任,不被怪罪就已經萬幸了。
然後就輪到處理明家的事情了,明澤悅甭管多囂張,在家裡面多驕縱,在夏都御使這樣積威甚深的人面前,那也跟鵪鶉似的,不要太乖,尤其是她爹孃都擺著恭順低姿態,她自己還做錯了事,這頭就埋得根深了,擰著衣服,侷促不安。
明澤悅的父親,額頭其實也有點冒汗,因為恆王勢頭十足,他們這一系的人都有點飄,使得夏都御使盯他們盯得緊,這回女兒還直接撞到對方手心裡,他要是參自己一個治家不嚴,教女無方,那他根本就沒有辯駁的可能。
還沒正式交涉,那邊,明澤悅的祖父兵部尚書匆匆趕來,孫女鬧出來的破事兒,自然還不需要他出面解決,但是,耐不住對方是監察院的夏老頭,讓兒子兒媳出面解決,身份完全不對等,那就只有被徹底壓制的份兒,所以在得了訊息,第一時間就趕來了。
甭管是不是自己這邊的錯,只要對上夏老頭,都習慣使然的想要先發制人,想將對方給壓制下去,所以,兵部尚書一開口,不是自家人如何,而是夏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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