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魏亭裕這次卻沒有輕易鬆口。
最前線距離北城幾十上百里,戰線其實拉得比較長,除了北城這邊,還是僵城那邊,所以,幾十萬大軍,看著多,分散了之後其實並不密集,祈朝這邊死守的底線是北城以內,這以外的範圍,卻只是巡查範圍,主戰場集中在最前線,以兩邊主帥帶領的大軍為主。
六刈的大軍進不了祈朝主軍的後方,小股人馬越界卻很常見,這些也是巡查的將士的目標,可以說,六刈就是為了祈朝的資源,大軍進不來,那就只能靠小股人馬悄悄潛入,瞧瞧能不能有收穫,雙方的人馬一旦遇上了,交戰就是必然。
這小戰場是小草的目標。
雖說是小股人馬,大多數可能就幾百人,甚至幾十百來人,上千數的都不會多,但,六刈悍勇是實實在在的,他們又是以騎兵為主,除了一些特殊條件,祈朝這邊想要以同等的人數戰勝他們,很難,便是依照小草的說法,帶足夠的人手,這些人必然不會是定北軍的主力,相較而言,戰力就更弱一些,如果以這樣的配置直接撞上六刈的人馬……
組建個幾千人馬的隊伍,倒是夠了,只不過,目標本來就是與小股六刈兵馬作戰受傷的將士,祈朝這邊的人數自然也不會多,這“戰地醫療隊”反倒是弄個幾千人的大陣仗,就為了負責小草的安全,那絕對是人力資源的浪費,本末倒置了。
魏亭裕不同意,小草也是頭疼,“那麼,亭裕你要如何才同意?”
“不去……”
“亭裕——”不等魏亭裕說完,小草就打斷他,“你要知道,送回來的傷兵只是少數,越早進行緊急救治,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分。”
“那也不必你親自去,戰場上進行急救,總不能立即手術,無需手術,你去豈不是大材小用,”魏亭裕也是在轉念間有了這想法,“萱兒你擇出去的人,不也是非醫術最好的那些?”
誰說不能立即手術?不過,卻也不是誰都能立即就做,另外,如今條件落後,佈置一番的手術室還能勉強湊活,這荒郊野外的就不同了,一個不好,這手術不是救命,倒成了催命符,所以,之前選的人,也的確只是讓他們急救,然後將自己排除在外。
不過如今魏亭裕實在不同意,也的確可以折中一下,在前邊搭建幾個臨時的“戰地醫院”,戰場上急救之後,先送去那裡,待進一步治療之後,情況穩定一些,再送回後方醫院來,如此一來,原本挑選的人,要稍微改變一下。
只不過這麼一分散,人手就越發的顯的捉襟見肘。
小草已經退一步,魏亭裕沒理由繼續咬著不鬆口。
既是臨時的,那就跟一般的營地差不多,搭建起來自然就快,根據輿圖,儘可能合理的搭建了無處,分佈在戰場的各處,小草所負責的地方,是縱向最靠後的位置。
小草倒是想去主力大軍的後方,可惜……
臨時醫院的位置,自然都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小將領手中,若是遇到戰事,就快馬加鞭通知臨近的臨時醫院,這邊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人手,這倒是比原本的醫療隊分隊分線路跟著巡視隊更合理些。
幾乎是才落成,就忙碌了起來。
忙到什麼程度呢?每個人,稍微有休息時間,靠著不出三秒就能睡過去。
好在六刈也不是喪心病狂,夜夜都搞突襲,因此,負責救援的“醫務兵”,才沒有被活活的累死。便是如此,後來,穆北又將還沒有參戰的將士調了部分過來——這裡面多數都是援軍,不僅僅是跟隨小草他們來的京衛,還有從其他地方調來的,援軍都以增至將近二十萬,最初的京衛,基本已經全部上了戰場,雖說不是到了一定要用到他們的時候,而是見血練兵,另外,形勢也確實越來越嚴峻——一時半會成不了醫務兵,就幫忙運送傷員,如此才有所緩解。
只不過,作為醫護人員,依舊是忙得腳不沾地,簡單的護理或許還能速成,這大夫就絕對不成了,小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壓著去休息了,偏生臨時醫院還沒城裡醫院那麼方便。
魏亭裕心疼得無以復加,小草只是笑笑,“瞧著六刈這攻勢,只怕是已經窮途末路,撐不了多久了,戰事應該很快會結束的。”
魏亭裕沉著臉不說話,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又不能跟小草置氣,她本來就累得不行了,還要她花時間來哄他,那成什麼了。
形勢非常嚴峻,非是玩笑,小草連續數日休息時間不到兩個時辰了,後面更是連續二十幾個時辰沒閤眼,稍加休息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人險些直接暈了過去。
“公主——”
近處的助手及時扶助她。
“公主,你休息吧,在這麼下去,你會……”
小草如今的助手,基本上都是從身邊的丫鬟,一個個的險些哭出來。
小草穩住身體,按了按眉心,因為缺少睡眠,眉心裡面突突突的痛,擺擺手,“還有一個,做完了就休息。別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還能再的撐一撐。”
現在是隻有一個,可是,隨時都可能又有送回來的傷員,戰事不完,就永遠有“最後一個”,所以不僅是助手,便是其他大夫,都不想小草繼續下去。
正要去找魏亭裕,魏亭裕已經快步的掀了簾子進來,魏亭裕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抱了起來,他已經不想跟小草廢話,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亭裕……”小草掙扎著想要下來。
“萱兒,要麼你現在休息,要麼我直接綁了你,即刻回皇城。”
小草還要說什麼,魏亭裕已經出了帳篷,外面不少人,不少都是等著救治的傷員,低低的,壓抑著痛苦的低吟。“亭裕,他們……”
“公主,您去休息吧,您若是有個閃失,我們以死都難以謝罪,您便是執意不休息,我們也不會讓你醫治的,您去休息吧。”說話的人,本來應該是下一個進“手術室”的,時間拖得越久,危險就增加一分,可是這會兒,他寧可自己去死。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對啊,公主,我們也不醫治,您去休息吧。”
他們多數都是普通計程車兵,因為各種原因投軍,來到戰場,皇上其實很好,將領們待他們也不差,但實際上,他們依舊是賤命一條,死了,或許就能為家裡增加點撫卹金,與上峰同事受傷,哪怕自己更重,首先得到醫治的,也不會是自己,特殊時候,也是他們拼命保護將領,這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從無怨言,可是……
安國公主不一樣,對待傷員,不是以品級論,而是分輕重急緩,在她眼裡,每個人的命,都是命,哪怕同時遇到傷重的兩人,她會選擇救更有價值的那個,本就該如此的,她回頭卻會說抱歉,她為什麼要說抱歉呢?她有什麼錯?她沒錯!
在以前,一定程度的傷勢,他們唯有等死而已,可如今,只要不是即刻致命的,他們就還有希望,而這一切都安國公主帶來的。
這就足夠了,真的,足夠了,所以,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安國公主有閃失,自己不過賤命一條,安國公主卻能帶給千千萬萬人希望,惟願她能長命百歲,一生安康。
小草自認為見多了生死,在這方面心腸早已經冷硬,這會兒還是忍不住想要落淚,“你們……好,我去休息,你們,不到最後,萬不可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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