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如此。”福康長公主篤定的點頭。
至於小草說了,恢復得好與常人無異,若是差一些就可能有點醜,這在福康長公主眼裡,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只是有些醜而已,世上醜的人可多得是,比起現在這堪比怪物的模樣,是天差地別,醜照樣能正常生活,但是這“怪物”模樣,影響就太大了。別說福康長公主不會在意這點問題,就是任何一個類似情況的孩子,他們的至親都不會在意。
當然,這個問題,也不是福康長公主一句話別人就會相信的。
不過,眼見為實不是,福康長公主側頭叫了一聲“無過”。
範小公爺跟這親孃來看戲,現在自然也需要充當充當展示品不是。
範小公爺是誰,是說給人看就給人看的嗎?好吧,他娘說是,他就得是,不情不願的拿掉了遮在上唇跟鼻子上白紗布,現在的模樣顯露在眾人眼中,好幾百人啊,就沒有不吃驚的,哪怕是封著線,哪怕是顏色有些異常,但整體看上去,真的就是正常人模樣。
他們中少有沒見過範無過的,以前興許是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更不會仔細去瞧,現在情況就不同了,那是恨不得將範無過瞧出個洞來。
小草側頭看了一下,因為用的藥不錯,這表面的傷口都已經癒合了,瞧著跟預計中差不多,小草心下也表示滿意,再整體一瞧,她的眼光果然是沒出差錯,範小公爺就是罕見的美男子,要說這樣一顆“明珠”,原本“蒙了塵”,是她讓他綻放出光輝,雖然其實沒耗費啥功夫,不過小草依舊成就感滿滿。
“無過原本是什麼樣子,你應該也知道,現在進行了修復,過段時間拆了線,再除疤,他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你這孩子的情況雖然比無過嚴重,但本宮已經問過了,問題也不大。你竭盡全力的救下他,相比也不願意他縮在陰暗的角落裡過一輩子。”
雖然並非所有的母親都會是慈母,更不是所有對有缺陷的孩子都是拼命相護,但開始就願意護下孩子的母親,相信就沒有不希望孩子能有美滿的人生。
為母則強,吳氏這時候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扶著她的人,跌跌撞撞的上前,腿一軟,直接就跪到了福康長公主面前,顫顫巍巍的伸手,想要抱孩子。
福康長公主順手也就將孩子給了她。
吳氏抱著孩子,眼淚止不住啪啪的掉,這會兒卻抑制不住的有幾分喜悅,然後開口,述說了從懷孕開始的喜悅,孩子在腹中一點點的長大,身邊的人都格外的關心,最初她感到的是喜悅,她以為自己是受重視,以為孩子受重視,只是臨到生產的時候,就比較奇怪了,產房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她身邊伺候的,產房外也沒人守著,不過因為開始生產,她不及去思考其他的。
她只恍惚的聽到怪物兩個字,他們就要掐死孩子,她一身血汙的產床上下來,跌跌撞撞的,還在再不好,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期盼了十個月的。
福康長公主聽完,微微的眯起眼眸,“這女人生孩子,是全家的大事兒,恨不得一家子都在產房外等著,范家倒是挺有意思的,都不準人守著,本宮也就是在公主府生的孩子,彷彿記得,最初的時候,你們貌似也想讓本宮在這宅子裡生吧。范家的其他女人呢,生孩子也都是這樣的待遇?”溫聲細語的說著話,還帶著三分笑意。
這放眼看過去,大多數生產過的女人,幾乎都面色有異,孩子健康的那些,時候當然不會多想什麼,孩子出問題,到底只是極少數,有福康長公主跟吳氏這樣的娘,自然也有見到孩子怕連累自己,首先就要弄死孩子的娘。
“其他人呢,有沒有想說什麼的,你們也不用怕,即便是你們說了,這范家也不能將你們如何,尤其是現在懷孕的,等你們生產的時候,本宮派人守著你們,但凡有個不好,你們缺了什麼,本宮就叫范家配給你們什麼,本宮說到做到。”
——是不是丟了命,也叫范家人陪她們一條命?
福康長公主也不著急,畢竟就現在的局面,著急的不是她,今兒不算早了,不是還有明兒嘛,明兒過了,還有後日,一天天的耗著唄,范家,還能耗得過她不成?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個女子站了出來,那是住在後街的範氏族人,屬於五服外被主系看重養著的那一類。“長公主,民婦膝下一子,只是,這孩子原本還有個雙生弟弟,嘴唇上缺了一塊兒,相較小公爺原本的情況還要輕些。懷孕期間,民婦在婆家的境況就不太好,還是我娘守著我生產的,孩子出生後,我娘擔心我的情況更糟,就偷偷的將那孩子抱走了。
這些年來,民婦也一直以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如此?
民婦不敢讓人知道,甚至偷偷摸摸的買避子藥吃,一邊承受著折磨,一邊思念著那個抱走的的孩子,除了他出生那會兒,也就是在來皇城的時候見過一回。
民婦日難食,夜難安,今兒才知道,這一切其實跟自己沒關係,民婦不知道該覺得自己可悲還是可笑。說到底,當初還是因為自己自私,為了自己,捨棄了孩子,我不是個好母親。
您不知道最初見到小公爺真容的時候,民婦有多驚異,不止一次的想著,我兒子跟小公爺一樣,是不是也可以接回來,是不是也可以正常的活著,可是民婦到底不敢。”
她的做法,福康長公主也能理解,她生下孩子的最初,母后跟皇兄都不知道,不也一樣心中忐忑難安,只是她賭了一把,還賭贏了。
“你現在也可以將孩子接來,他會變成正常人模樣的,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你婆家的人不敢對你怎麼樣。”福康長公主要護一個人而已,再簡單不過了。
女子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彩,徑直的跪下,狠狠的給福康長公主磕了幾個響頭。“多謝長公主,多謝長公主,多謝長公主!”
“你起來吧,認真說起來,這事兒,你也不該謝本宮。”若非聞人家的丫頭,只怕是她無過好不了,她所承受的,說不定就要無聲無息的揹負一輩子。
小草在一邊安靜的看著,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據她所知,不管是單純顎裂患者有家族史的比例是得百分之六點幾,唇顎裂患者有家族史的比例是百分之八點幾,這方世界講究家族,講究傳承,而且講究多子多孫,一個地方,同姓的人,很可能都是同宗同族,遺傳病這類的,就比較的集中,眼前的范家,自然也是枝繁葉茂,稍微的算算,有問題的孩子,比例顯然是低了很多的,那麼,是運氣好,還是有更多有問題孩子被處理掉了。
有了這個開頭,有些女兒也不再沉默,原本本來就不算平靜,這徹底開了缺口,就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其中一個,哭得最為慘烈,她跟其他人的情況不一樣的是,她是難產,范家人卻不肯請大夫,折騰沒了大半條命,好容易生下孩子,結果呢,孩子在肚子裡憋太久,渾身都已經青了。她身體不算好,喝了多少的苦汁子,才好容易的懷上一胎,結果呢,結果呢……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范家,都是你們害了我的孩子,你們知道範家的血脈有問題,擔心生下不好的孩子叫外人知道,不肯給我請大夫,我好好的孩子,你們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哭天搶地的,人都站不住,人都快要暈厥過去。
福康長公主神情淡淡,只不過眼神的寒意越來越盛,原以為范家頂多只是有部分人有所懷疑,只是如今,分明是有人知道真相的,為了守住秘密,置那些嫁進范家的女子生死不顧,一旦孩子不好,就將責任推到女人頭上,兩者的性質可就截然不同了。
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她揹負十幾年的委屈,她折騰折騰,發洩發洩,或許就算了,可事實卻是范家的人,在知情的情況下將一切扣在她頭上的,如果她能輕易的就罷手了,豈不是太便宜范家了,更是有辱她長公主的身份,折損了天家的顏面。
“范家主,范家血脈有異,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對不對?”
“長公主,臣冤枉,對此事,臣確實……”
“砰——”福康長公主直接砸了杯子,她這人一向聞言軟語,從不疾言厲色,今兒范家人倒是讓她破例了,“證據確鑿,還敢詭辯!事先作了安排,要說沒人知情,說出去,誰也不信,不過,既然范家主說自己不知,那本宮只好找你的幾個兒子了。畢竟,這宅子裡,更多的也是你孫媳婦,你這手再長,也總不能插手孫子房中的事情,那麼安排事情的,那就只能是你兒子兒媳了,不管是他們知情,還是你吩咐的,他們實實在在的做了儈子手不是。
范家主,你說,本宮今日拿誰開刀比較好?是你嫡長子呢,還是駙馬呢?”
這男子一旦尚公主,封駙馬都尉,與伯爵同等,但是沒有實權,尚公主,也基本上就是斷了前程,祈朝從開國之初,也不會委屈公主的,所以這駙馬,就算不是一等一的優秀,也絕對不是歪瓜裂棗,只是這樣的情況,容易造成孽緣,福康長公主當初倒是沒去選那最優秀的男兒,她長得好,自然就偏好美人,其他方面,性情比較不錯,才情方面有拿得出手的,自然更好,沒有也不強求,最後選中范家四子,他自己的確也無心功名利祿,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也是琴瑟和鳴。
這嫡長子,就算不是寄予厚望,不出意外也是要繼承家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範駙馬因為給范家從福康長公主那裡撈來不少好處,自然也受人“擁戴”。
將前者推出去,范家主不捨得,將後者推出去,豈不是叫人寒心?
天家的公主,就是天家的公主,和軟並不代表好欺,別的不說,她只要到皇上面前去哭一哭,皇上張張嘴,就能將范家打落塵埃。現在篤定是范家血脈出了問題,福康長公主再無半點虧欠范家的地方,相反,因為范家的隱瞞,讓長公主承受多年委屈,只會惹得皇上震怒,以前的優待,或許就會變成十倍的怒火。
——大勢已去!
范家主頹喪的跪下來,哆哆嗦嗦的磕頭,“求長公主恕罪。”
福康長公主嘴角微勾,恕罪?現在求她恕罪?早幹嘛去了?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貨色,現在求求她恕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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