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就這麼簡單,能有多複雜。”小草笑道。“半個月拆線,然後用祛疤藥,一個月之後,什麼痕跡都沒了。”對於這一點,小草絕對的自信。
範無過也笑了,然後唇齒輕啟,“太醫院那幫廢物。”
小草略微靜默,“他們也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治療方法。”稍稍的為他們開解一句,雖然說,那醫術比她預計中低不少,但是,也不是廢物啦,照樣救病治人無數。
“你何須為那幫廢物辯解,但凡稍微的鑽研一下,哪能不知道,迂腐頑固不化,不思進取,拿著俸祿,佔著好藥,就跟他孃的酒囊飯袋一樣。”不怪範無過火氣這麼大,他還以為多複雜的事情,結果這麼簡單,如果他尚在襁褓中就能好了,何至於有後面那麼多事兒,尤其是他娘……
將鏡子丟開,眼神黑沉沉的,那份陰戾幾乎要化為實質。
“小公爺還是少說些話比較好。”小草只能如此的轉移一下他的怒氣,生怕這霸王脾氣上來,直接去砸了太醫院。而太醫院如果真被他砸了,似乎也就只能……自認倒黴!
範無過抬眸看了小草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嗤笑一聲,“看在他們與你同為醫者的份上,小爺這次可以饒他們狗命,不過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給他們一點懲治,他們就不會知道自己多無能。”範無過這回是鐵了心要給太醫院一個深刻的教訓。
“那就多謝小公爺大人大量了。”小草說著,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好,給他包紮。
小公爺不置可否,倒是乖乖的坐著。
小草一邊動手,一邊跟他說一些禁忌,尤其是飲食方面,辛辣酒水這些,那是絕對不能沾。
“我說,你這女人,一直都是這樣嗎?”叨叨叨的,仔細周到得跟老媽子似的,別的大夫,你問到頭上,怕是還嫌煩,還未必會說,說了也可能是敷衍。
“嗯?”
範無過擺擺手,“沒什麼。”
範無過其實還想說,你對待所有外男也都是這樣熟稔麼?不過想來也不至於,就憑她這叨叨叨的勁兒,大概就是病患的特殊待遇,雖然沒什麼不好,他自己也算受用,若非醫者仁心豈會做到這個地步,不過,這世上總是少不了長舌婦,為著自己名聲,該注意的時候還是要注意。
今兒倒是不好提醒,日後再說吧。
小草剛剛處理完,淨了手,就有下人進來稟報說,魏世子登門了。
範無過疑惑,“魏亭裕那個短命鬼,死瘸腿,這會兒來小爺這兒這兒幹嘛?他現在不是因為在宮中嗎?”不管是說的話,還是神態,都充分的展示著這位小霸王的囂張不可一世。
只是目光無意間掃到小草,正目光幽幽似乎還帶著點殺氣的看著他。
這突然的轉變,讓小霸王嚇了一跳,不是,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的啦?雖然說,他嘴巴上的豁口治療看起來很簡單,但至於他的意義完全是不一樣的,這可是實打實的恩人啊,範無過混歸混,卻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對小草,起碼的幾分敬重還是有的,看到小草這樣,不自覺的就氣弱了幾分。“怎,怎麼的,這麼看著小爺?”
聞人瀅因為關於小公爺那些傳聞,對他多有畏懼,但是手自家姐姐態度的影響,還有小霸王這會兒似乎有點慫,畏懼心理消減了很多,忍不住悶笑,四姐夫在四姐姐心裡的地位,她是知道的,小霸王敢當著四姐姐的面罵四姐夫,說真的,四姐姐沒直接給他用點什麼藥,或者直接扎他兩針,已經是相當客氣了。
“你個小丫頭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再笑,信不信小爺讓你笑得停不下來?”
被抓了個現行,聞人瀅被驚了一下,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心裡也忍不住腹誹,小丫頭?貌似範小公爺也就比她大一兩歲,叫她小丫頭!“魏世子與四姐姐前些日子訂了親。”
範無過聞言,猛地咳嗽一聲,也終於知道怎麼惹到“恩人”了,有點尷尬,不過片刻,看向小草的眼神,也變得有幾分微妙,“前幾日也知道魏亭裕定親了,還當是哪家小門小戶出來攀龍附鳳的,也沒多問,現在……以聞人家的門第,不至於看上平陽侯府那破落戶吧?再說,魏亭裕短命腿瘸也是事實啊,你就算是外面長大的,也不是嫁不出去,怎麼就那麼眼……”瞎呢。
範無過猛地後退,險之又險的避開,只聽見砰地一聲,他身後的“手術檯”,一支無羽短鐵箭沒入了大半,這還不算完,很快,整個“手術檯”就散架了,雖然說臨時搭建起來的,不是那麼牢固,但也不該這麼脆皮才是。
回頭看過去,安坐在木輪椅上的魏世子,那“張了大嘴”的木輪椅扶手緩緩的合上,還能瞧見裡面幽黑錚亮寒光閃爍的箭頭。
那張俊秀無雙的臉,此時冷眉冷眼,就算是坐著,也依舊是氣勢懾人。
範無過倉促的一退,險些沒站穩,臉色那叫一個黑,“魏亭裕——”
只是隨著木輪椅變回原樣,魏亭裕身上的其實也收斂殆盡,眉目柔和的看向小草,眼底深處還有些忐忑,畢竟,剛才有些不太受控制的模樣,依舊不太想讓她看見。“萱兒……”
那氣勢的轉變,簡直就跟大型兇獸妙變小綿羊一般,原本暴跳如雷的小霸王,都看得有點懵,他跟魏亭裕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魏亭裕這個人冷心冷肺,睿智敏銳,行事果決,手段凌厲甚至狠辣,總之就是一個在皇城橫著走的他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主兒,就算是病怏怏的看上去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他們這些人也從來都不敢小覷,說實話,知道魏錦程那些人不停的在他面前的作死,他們這些人都不知道該佩服他們的膽氣,還是鄙視他們的傻氣。
而就是這麼一個堪稱兇殘的傢伙,居然變得這麼無害,柔弱,軟綿……
小霸王不自覺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說實話,小草雖然知道魏亭裕的木輪椅非同一般,只是猛不丁的看到他動手,而且這威力著實有些驚人,心裡多少都驚了一下,不過,隨即也沒當回事了,他能自保是好事,她也相信,他不會隨意傷人,剛才看似兇險,他必然是有分寸把握的。
小草走過去,在他面前半蹲下來,“你怎麼來了?”
魏亭裕看著小草,眼神溫柔,“在皇宮的時候得知你出宮了,就出來瞧瞧。”抬眸看了範無過一眼,“手術已經做完了嗎?對於這種眼高於頂無禮之輩,管他作甚?不就是嘴巴上有個缺口,嘴巴那麼欠,該的。”
“魏亭裕,你他孃的再說一句試試,真以為小爺不敢動你是不是?”
魏亭裕嘴角微揚,閒適的往後靠了靠,“皇城第一小霸王,也就蹦躂得高。”
不僅是話中帶著濃濃的嘲諷,再配上那怡然的姿態,越發顯得欠抽,小草嘴角動了動,她倒是沒想到,三年不見,亭裕這性情變得還真不是一點半點,明明是很謙遜溫和的一個人,現在也是嘴毒,拉仇恨妥妥的。
範無過果然越發火冒三丈,大有撲上來砍了魏亭裕的架勢。
小草站起身,恰好阻擋了幾分,範無過到底是顧忌幾分。
小草握著魏亭裕的手,不著痕跡的將他的注意力拉走,別再火上澆油,小霸王想必也不是徒有虛名,真要刺激狠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亭裕跟小公爺很熟嗎?”
“同是督司的人,自然熟。”
話雖如此,不過想到三月前在周群山,明面上貌似是小公爺打著開平衛的名頭行事,晚上卻是亭裕接手的,那麼,小公爺估摸著也是屬於隱藏開平衛後面的一員。
“同僚啊,那該好好相處才是。”反正,感覺這兩個都不是善茬,尤其是對上的時候,憑感覺而言,小草都希望他們能和平相處。
“萱兒怎麼跟他遇上的?他有沒有對你動手?”魏世子表示很願意聽媳婦兒的話,但有些“原則”是不能破的。
他對範無過的脾氣太清楚了,或許不會將人弄死,但是傷了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在進來之前,他都提心吊膽,生怕有個萬一。
小草還沒如何,範無過卻忍不住心裡發寒,這聞人家的姑娘眼睛不瞎,聞人家跟平陽侯府結親,那是倒貼嫁女兒,賠大了,所以,婚事能成,肯定有其他原因,看他們之間熟稔又超乎尋常的親暱,能讓魏亭裕瞬間化為繞指柔,也足見他這未婚妻在他心裡的地位有多重要,要讓他知道自己出初見面就掐了聞人姑娘的脖子,哪怕並沒有傷到分毫,魏亭裕就算是不弄死他,也肯定不會讓他好過,這病秧子發起狠來,他也招架不住啊!
就剛剛,不過一句話不對,就直接對他動了輪椅裡的東西,那玩意兒的殺傷力……
“不知道是誰要算計她,或者是算計聞人家吧,畢竟聞人家幾個姑娘都在。小爺倒是想動手啊,誰讓聞人姑娘機智呢,我那不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嘛,現在幫了小爺的大忙,就是小爺的恩人,別說對她動手了,外人想動她一根頭髮,小爺那肯定也護著。”
魏亭裕冷笑一聲,“範無過,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欲蓋彌彰?”這小霸王的爛德行,如果他佔了理,還不知道多囂張,更何況他剛才動手了,範無過可不是吃虧能忍的主兒,現在主動開口解釋還示好,擺明就是心虛了。
小霸王低咒一聲,孃的,魏亭裕這混蛋,輕易色糊弄不過去,“那什麼,那不是一根頭髮都沒傷到麼,你剛才那一箭差點就讓小爺血濺三尺了,小爺都沒跟你計較了,你要揪著不放可就沒意思了啊。”
雖然還是那囂張的姿態,示弱求和的意思也很明顯。
魏亭裕卻沒想這麼輕易就放過他,還是小草在一邊握住他的手,“亭裕,其實真沒事兒,小公爺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
範無過聞言,抬頭挺胸,下巴一揚,嘚瑟了。
小草好笑,所以這小霸王,那就是個熊孩子,有時候雖然確實挺招恨的,本質上其實不壞,偶爾看起來還挺可愛,到底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大概還處在叛逆中二期。
小草這麼說了,魏亭裕肯定不會依舊不依不饒,免得壞了自己形象,不過在心裡是怎麼想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心中有了計較,魏亭裕一分注意力都不再投注在範無過身上,“萱兒還要入宮麼?放心,不管之前是有人針對你,還是針對聞人家,我都一定會將其揪出來。”
“這會兒再進宮,宮宴已經開始樂吧。”倒是有心想要嘗一嘗宮宴,中途進去貌似不太好。
“並沒有,這樣的大型宮宴不太一樣,基本上要未正初刻才會開宴。尤其今日,開宴之前,皇上攜文武百官……”後面的流程,魏亭裕都與她一一說明。
總之,從兩點才會開始上菜,席間還有諸多精彩,這宮宴一直要持續到晚上,然後還有別的節目,總之,會相當的熱鬧。
算算時間,雖然有些緊張,但現在入宮也還來得及。
認真算起來,範無過最好是不要缺席的,雖然並非一定要到,但是福康長公主都不在,他還不到的話,不管是太后還是宣仁帝,怕是都會有些不高興。
“只是小公爺現在……”戴面具都不方便,不過,在那樣的場合戴面具似乎也不太好。
“無所謂,就這樣吧。”範無過很有幾分混不吝的說道。
鼻子嘴巴這一圈纏了紗布,看上去可不怎麼美觀。
“直接蒙面好了,就留眼睛,也還勉強可以看。”魏亭裕淡聲道。
範無過又黑臉,不過又立即笑出來,“聞人姑娘可都說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小爺這臉上的缺陷治好了,那可是天下罕見的美男子。”
然後看到魏亭裕面色果然陰鬱了幾分,範無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可算讓他抓到魏亭裕的軟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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