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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救人如救火

作者:昭昭
長寧郡主知道自己兄長在北疆受了傷,也知道可能有些不好,但她不知道居然壞到這般程度,她心中的恐懼可能比任何人都深,她想要走近去看一看,可是現在她根本就邁不動腳,強行的跨出一步,竟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後面跟進來的丫鬟急忙將她扶起來,因為她們撐著,長寧郡主才到了榻前,跪坐在老太妃腳邊,顫顫巍巍的伸手,“大,大哥……”長寧郡主不敢伸手去碰他,抓住了老太妃的衣袖,“祖母,大哥這是怎麼啦?啊?他這是怎麼啦?”
那茫然無措的樣子,像是不肯接受現實,又像是打擊過度,叫人看得心肝直顫。
“老太妃,老太妃,已經去請聞人四姑娘,興許還有轉機,您別太著急,啊,您一定要穩住,別是王爺救回來了,您卻有個好歹,到時候叫王爺怎麼辦?現在的關鍵是,一定要吊住王爺的命,等聞人四姑娘過來,您說對不對?老太妃……”
老太妃這話像是聽進去了,突然回身,踉蹌著起身,撲上前抓住御醫,“保住我家小北的命,知道嗎?兩刻鐘,哪怕只是兩刻鐘,他在這兩刻鐘裡有個萬一,我要你全家的命,知道嗎?我要你全家的命!”
“好好,老太妃,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之前面對一群大漢的恐嚇,御醫都還能勉強維持住,然而現在,他卻忍不住頭上冒汗,身體發軟。
“扶我到那邊去。”老太妃指了指被移到塌側面靠床方向的椅子道。
丫鬟媽媽急忙上前。
老太妃坐下,“將長寧也扶過來,別妨礙了御醫。”
老太妃旁邊安放了另外一把椅子,長寧郡主被扶過去,她卻根本坐不住,靠在扶手上,緊緊的抓著老太妃的手。
老太妃看似已經鎮定了下來,可是她的手卻抖得厲害,依舊不停地捻動著佛珠。
御醫遲遲不動,直接被一個壯漢給拎了過去,“聽到沒有?保住我們王爺的命,不然擰斷你脖子。”
御醫欲哭無淚,定北王擺明了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隨時都可能沒了,保住他兩刻鐘?他沒有丁點兒把握,但如果做不到,他怕他連這個屋子都出不了。
那邊,套了馬車,快馬加鞭的趕往聞人家,趕車的乃是定北王計程車兵,又蠻又野,馬車裡還有一個聞人家熟識的丫鬟,即便是抓緊了窗戶,身體也晃過來撞過去,但是這會兒卻不敢有半點怨言。
聞人家的大門被敲響,門房本來還有幾分怨氣,這深更半夜的還下著大雨,誰他孃的這些個時候找上門?然而在得知對方的來意之後,所有的怨氣跟不耐煩都瞬間消散,急忙通知後院。
這最先得到訊息的自然還是韓氏跟聞人泰伯,這時候連他們都不可能繼續再睡,急急忙忙的穿了衣服出來。
那邊小草也已經得了訊息,安靜的院子像是突然被點燃了一般,甚至顧不得被吵醒的隆哥兒,小草直接就套了方便行醫的衣服,快速的包好頭髮,腳下不停地往外走,差點與拿著燈進來的丫鬟撞上。
小草搶了燈,三步作兩步的上前抄起燈罩罩上,去了隔壁書房,啪嗒開啟醫藥箱,從架子上搜羅了其他東西掃進去,蓋上,拎著就走。
韓氏跟聞人泰伯也知道小草的性子,怕是半點都不會耽擱,她們也直接去了外面,也僅僅是用髮帶綁了頭髮,衣裳都是邊走邊理,即便如此,剛剛到馬車跟前,明明慢一步知道訊息,離大門也更遠,還要收拾東西的小草,也緊跟著就到了,沒有打傘,一身都溼透了。
“萱兒——”
見到他們,小草直接將水中的燈給扔了。“先上馬車,待會兒再說。”
幾個人上去,馬兒立馬就撒開蹄子的飛奔起來,一個沒穩住,就栽倒在馬車內,馬車上唯一沒有摘到的也就門口的小草了,“王爺受傷多久了?傷到什麼地方?傷口是什麼情況?他現在又是什麼狀態?”
兩個兵士因為之前就得了老太妃的指示,這會兒自然是問什麼說什麼,但是,有些問題他們也說不清楚,尤其是小草後面越問越細,越問越多,結果他們什麼都答不上來,心中倍覺愧疚,覺得自己對王爺的關心還不夠。
小草卻沒再搭理他們,只是讓他們再快些,回頭開啟醫藥箱,就開始瓶瓶罐罐的倒弄什麼。
抵達定北郡王府,時間比預計的還節省了三分之一,這會兒九城兵馬司的一隊人還守在外面,見到第一個從馬車上衝下來的居然是個女子,也是面面相覷。
雖然來過定北郡王府幾次,但小草依舊不熟,兵士在前面引路,小草跟在後面,“你是屬蝸牛的嗎?那麼慢,快點。”
兵士覺得自己很冤枉,他是為了照顧她的腳程,不過對方是為了自家王爺,他自然不會委屈,由小跑變成了放開了跑,然而回頭一看,人姑娘完全跟得上,所以果然還是他慢了。
到了門口,只聽見——“老太妃,王爺,王爺沒氣了。”
兵士只覺得晴天霹靂,小草一把將人掀開,衝了進去,顧不得屋內其人任何人,直奔榻邊,放下醫藥箱,撕開定北王的衣服,丟開枕頭,摸了頸間動脈,趴下在胸口聽了聽,火速掀開醫藥箱,將準備好的自制強行針,直接就往心臟扎進去,將藥注射進去,然後將東西丟開,直接翻身上榻,位於定北王裡側,按壓胸口,進行心肺復甦。
小草先做了一組胸外按壓,抬起定北王下巴,頭部後仰,捏住鼻翼,將嘴開啟,低頭就開始做人工呼吸……
那毫不猶豫的動作,引得某個丫鬟驚呼一聲。
老太妃一個眼刀掃過去,這會兒每個人的心臟都揪緊了,只要不是瞎子就該知道,小草這會兒是在救人,用別人不知道的方法,在救一個御醫說已經沒氣了的人。
不管多麼的不可思議,眾人都希望這一刻能夠發生奇蹟,目不轉睛地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心裡已經滲出了汗。
兩次緩慢的人工呼吸,三十次快速的胸外按壓,如此的反覆……
小草身上的水,滴滴嗒嗒地落到定北王身上。
等韓氏跟聞人泰伯進來,剛好看到小草低頭,韓氏忍不住捂住胸口,聞人泰伯也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二人卻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小草專注於救人,更是半點不受影響。
韓氏緩了緩,也終於想起,聽說自家閨女在救四房那孩子的時候,也是往嘴裡吹氣,現在大概也是一個道理,但是這小嬰兒跟大男人,可是天差地別,就算知道她在救人,韓氏這會兒心臟也有些受不了。
如此這般幾次,卻依舊沒有見到效果,眾人的心不由得涼了下去,唯有小草,半點放棄的意思都沒有,又做了幾次之後,小草起身,微微的頓了頓,掩下了眼中的欣喜,她沒有把握將人救過來,她只知道不到最後不能放棄。
“胸口,胸口在動了,活,活了?”不知道是誰,不敢置信的開口。
胸口的起伏越發的明顯,“真的,真的活了!”
老太妃溼了眼眶,喜極而泣。
長寧郡主抓著老太妃的手,更是高興得不得了。
御醫宣告了他的死亡,讓他們入贅冰窟,小草衝進來,拼盡了全力的救治,將“死人”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也將他們從絕望中拉了回來。
小草卻沒有就此停手,又從醫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顆藥,給定北王喂下去。
直接扯了榻上的東西,隨意的將身上的水擦了擦,因為下雨,銀針手鐲沒有帶出來,直接用醫藥箱裡的另一套銀針,開啟來,兩排明晃晃的針,小草直接將他的衣服徹底撕了,動作可以說相當“彪悍”,只蓋到腿上的被子被掀開,因為腿傷的緣故,沒有穿長褲,現在定北王就只剩下一條底褲。
更“過分”的都做過了,韓氏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
其他人不說,未成婚的丫鬟們,還是下意識的將頭扭開,臉紅紅的不敢看。
“火盆,將火盆點起來。我要開藥,你們誰幫忙記一下藥方,趕緊抓了藥,熬好了拿過來。”進來之後小草第一次開口。
現在她的話,那就好比定北王在軍中下的軍令。
那逃過一劫的御醫,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幫忙記藥方,要說他是太醫院中外傷治療最拿手的,可是這會兒的態度就跟那小學徒似的,別說是輕視小草,小草說的每一個字他都不敢質疑。
等到小草說完,他將自己記得藥方複述了一遍,就如同回到了自己曾經當學徒的歲月,對著師傅,態度恭敬小心翼翼。
在小草說沒問題之後,藥方迅速被拿了出去,直接有九城兵馬司的人開道,不管是哪家藥鋪,直接砸也要砸開。
索性藥鋪也知道晚上用藥,必然是情況緊急,因此態度也算好,動作也算快,將藥拿回來的時候,碰到了才從太醫院過來的人,明明太醫院與定北郡王府的距離比聞人家更近,定北王的人更是先一步去叫他們,結果人現在才到,可見其態度了。
他們家王爺,如果不是有聞人家四姑娘,就指望他們,這會兒人大概是真的已經沒了。
兵士可是對太醫院徹底失望了,因此,太醫院的人叫他們的時候,根本就沒搭理。
太醫院的人生氣,可是也不能撂挑子不管,只得自己進去,只是遇到的每一個人,態度都不怎麼樣,幾乎都是愛搭不理。
“還想不想救你們王爺了?”來的三個人中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說道。
走在前面的兵士突然轉身,一把揪住那人的衣服,“我們王爺命在旦夕,你們卻磨磨唧唧,現在才來,要真指望你們,郡王府現在都掛白幡了,還沒跟你們算賬呢,你們倒敢先耍起橫了?!”
都是一幫糙老爺們兒,也見慣了生死,所以說話也沒那麼多忌諱。
他們這些人哪裡見過這般粗暴無禮之輩,一時間被嚇到了。
兵士將人給丟開,大步流星地離開。
剩下太醫院的人面面相覷,所以是他們來的太晚了,萬幸是有別人接了手,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一哆嗦,萬一陛下怪罪下來……
不敢怠慢,怎麼也要去瞧瞧。
等他們進去的時候,屋子裡熱騰騰的,而幾乎沒穿衣服的定北王身上扎沾滿了銀針,而動手的居然是個姑娘家,成何體統!
“居然讓個女人動手,一個女人懂什麼?那不是拿王爺的命開玩笑嗎?一個女人這種時候也不知道避諱,知不知道禮儀廉恥幾個字怎麼寫。”
同樣也是之前的那個人,噼裡啪啦就說了一堆,卻是惹怒了屋裡之前除開小草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御醫,要知道不僅是小草救了他一命,還有那起死回生的手段,著實叫人敬佩,為了救他人,將自己的名譽置之度外的人,如此崇高的德行,怎能如此被人詆譭?
“閉嘴!”老太妃眼神冷如冰渣子,“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你們該懂得放尊重點。畢竟我孫兒在一刻半鐘之前沒氣了,是你們眼裡什麼都不會,該遠遠避開的姑娘將人給救了回來,沒有她,你們現在過來,人都已經涼透了,少不得要你們太醫院所有人給我孫兒陪葬!”
老太妃氣勢全開,震得人全身發抖。
而其他人也都用吃人的目光盯著他們,足見老太妃的話,大概可能真的沒有摻水。
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屋裡的另外一個同僚身上。
“你們別看我,定北王之前的確是沒氣了,是我確定的,也的確是這位姑娘救回來的,之前一路上都沒幫上忙,還讓定北王的情況越發嚴重,明日就進宮向皇上請罪。”
如此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唯有小草,似雷打不動,專注於手上的事情,只是因為屋裡點起了火盆兒,她注意力又高度集中,額頭上滲出了汗,旁邊的佘媽媽小心翼翼的時不時為她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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