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世人愚昧,無不被三毒所害,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施主,你執念了。”
富麗堂皇的寺廟之內,陸寒江懷著誠心與油光滿面的住持老和尚對坐,一旁的蒲團上坐著幾個骨瘦如柴的小和尚,穿著打補丁的僧袍,正有氣無力地敲著木魚。
陸寒江雙手合十,認真地問道:“敢問大師,在下該如何自處。”
大師一顆接著一顆數著念珠,自然而道:“智人除心不除境,愚人除境不除心,相由心生,施主所見皆為虛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既為虛妄,棄之即可。”
“咦,大師不是佛教信徒,怎麼還學那道家說辭。”陸寒江好奇道。
“生死是道,涅槃也是道,佛道本是一家。”大師靈光寶象,有出塵之樣。
“大師,我悟了。”
陸寒江恭敬地拜謝了大師,每次他殺了人,都要到寺廟道觀,這些個清淨之地來洗去自身的罪孽,今天又遇見了一位佛法無邊的大師,聽完了對方的話,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又昇華了幾分。
心滿意足之下,陸寒江便要告辭離開,只聽那大師又道:“施主,多欲為苦,生死疲勞,錢財乃身外之物,何不供與佛家,換一身自在。”
陸寒江訝異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大師,彎腰間,懷裡的北鎮撫司令牌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撿起後,吹了口氣,使得那幾個大字更明亮些,好讓大師看看清楚。
那大師斜眼一瞧,嘴角微微一笑:“阿彌陀佛,施主,老衲初見施主便覺與我佛有緣,此珠貧僧已於佛前誦讀千日,這便贈予施主。”
陸寒江一把握住那念珠,連連推辭:“這如何使得。”
“施主,莫要執念於金錢,身外之物,三毒也。”大師硬是把手裡的念珠塞給了陸寒江,想拒絕都不行。
這時,那心不在焉的敲木魚小和尚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師父,這珠子不是前些日子你剛買的嗎,花了咱們十兩銀子呢。”
此話一出,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當即便是金剛怒目:“慧能,你與我佛無緣,早些離去吧。”
慧能小和尚呆立當場,回過神來頓時委屈不已,但卻不敢違逆住持,聾拉著腦袋收拾行李去了。
陸寒江收了大師的念珠,心中愧疚不已,當即時便拿出兩個銅板,說什麼非要給寺廟上點香火,老和尚感動地淚流滿面,俯首參拜連連道謝。
大師扶著陸寒江的手,親自把他送出了寺廟,含淚遠遠地注視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才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關上了大門。
站在門口的知客僧大為不解:“師父,今天我們這麼早就收攤啦?”
大師道一聲阿彌陀佛,澹澹道:“曲則全,枉則直,慧悟,你和我佛的緣分也淺了,這些日子還要好生通讀佛法,回去吧。”
聽得那慧悟小和尚一頭霧水:“師父,佛經裡哪有這一段,我怎麼沒讀過,啥意思啊?”
“他強任他強,我慫活得長。”
......
多虧了大師的開導,陸寒江這一晚上睡得十分香甜,早起冥想完後,朝著遠方眺望致意,祝願老七早日往生極樂。
今天可是個大日子,十大惡人,嗯,現在還剩下的八個,這八位兄弟今天就要叫板皇甫家,訊息靈通的江湖同道早已經裡三圈外三圈把皇甫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年頭,想看熱鬧都得乘早。
皇甫玉書也是果決,既然張不繫被殺,雙方仇恨已結,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他當即在家門口擺下場子,只要給皇甫家一個面子,三教九流都能來混一杯茶吃。
他搭了一個高臺,自己與幾名宿老供奉立於其上,將那張不繫屍身遮掩一番,套上頭套,往柱子上一縛,繩子捆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出端倪,靜待其他幾大惡人上門。
皇甫家的侍從埋伏在四周,秦羽也在其中,手裡提著一個大黑布袋,心神不定地跟在皇甫凌雲身邊。
倒也不知為何,皇甫凌雲對這個錦衣衛總旗意外地並不是那麼反感,也許是他們曾經在街頭相遇,也許單純就是看著順眼。
這一次錦衣衛那邊派出來協助皇甫家的人,就是秦羽和他的兩個兄弟。
至於說陸寒江,那當然不會把自己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他遠遠地坐在一家有著二層小樓的客棧裡,正好能夠看到皇甫家搭起的高臺。
既然十大惡人今天註定成為歷史,那就讓他們多發揮一些作用,也不枉他千里迢迢來一趟江南。
皇甫玉書登高一呼,一面自然是細數那十大惡人這些年來犯下的惡行,另一面也是為了皇甫家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他在前方康慨激昂,只聽一陣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一道身影自遠處而來,騎著馬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硬生生衝到了高臺前。
那身影一躍而起,手裡幾與人高的斬馬刀狠狠落在臺上,嚇得眾人驚呼連連。
“是十大惡人!”
“十大惡人到了!”
在眾人慌亂之中,四面八方七個人影一一閃現,僅剩的八個大惡人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似的,招搖過市,好不囂張。
皇甫玉書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他們八個人一字排開,全都上了高臺,才聽得那中間的漢子開口。
“皇甫先生,我們十兄弟下的帖子,你可收到了。”
衛蒙手裡的斬馬刀舞地像風車一樣,一手絕活秀的那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江湖人是頭皮發麻。
皇甫玉書一手提著長劍,一手負在身後,澹澹地道:“在下收到了,不知幾位有何指教。”
“我們兄弟你說抓便抓了,江南皇甫家,好大的本事。”
衛蒙手中斬馬刀直指皇甫玉書:“把我兄弟還來,磕頭賠罪,今日這事便不與你皇甫家為難。”
“笑話,你們十人,都是害群之馬,魔道惡徒,人人得而誅之。”
皇甫玉書長劍出鞘,清音顫鳴,他出手快如閃電,眾人直覺得一道白光閃過,那飄逸的身影便落到了臺中柱子的旁邊。
只見那柱上繩索一一繃斷,張不繫的身子撲通倒地,後背留下一道乾脆利落的劍傷,整個人再無半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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