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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866. 清煙繪山色,白雪染古城(23)(2/3)

作者:Heiko
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認為旅遊最大的意義是開闊眼界、增加閱歷、更全面的瞭解這個世界。可這跟慢速旅遊有什麼關係嗎?”

“在我的認知裡,旅遊是放慢腳步的藝術,而慢速旅遊是一個超越簡單從A到B的概念,可以作為商業模式中精品旅遊團的思考。”老白說這番話時字斟句酌,顯然不是信口胡說,而是認真考慮後的想法。

董鏘鏘不敢打斷,專心聽著,四周一片寂靜。

“你剛才說的大團小團都是形式,是術,我不拘泥於形式,我追求的是道。”老白莞爾一笑,“我希望從現在就能推廣有別於同行的旅遊哲學,思來想去,我希望打造一個基於慢遊理念的子品牌,而不僅僅是領著客戶,犧牲他們的寶貴時間,只為從一個人滿為患的城市到另一個人滿為患的城市走馬觀花地參觀。”

“你剛才還提到什麼天花板?”董鏘鏘問。

“剛才說的那三個板塊都無法擺脫只做中國人生意的限制,但在定製產品這塊,我希望不僅可以做中國人的生意,還能做德國人甚至歐洲人的生意。針對德國人開發的中國定製遊和針對中國人開發的歐洲定製遊,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

“你想組織德國人去中國旅遊?那德國人能聽你的嗎?他們雖然對旅遊狂熱,但他們不會輕易信任你,因為你是非歐美的外國人。”董鏘鏘相信老白自己也很清楚他所言非虛,“信任這道看不見的門檻很高的。”

“確實不容易,但慢速旅遊本身就是為了慶祝旅程和旅遊目的地的誕生而存在的。透過走鮮為人知的路線帶來意想不到的體驗,從而發現那個地方的靈魂,或者在一個地方停留更長時間,更深入地瞭解那個地方的人文、社會和歷史。慢速遊雖然對你是新鮮事,但專業的歐洲旅行社早就普遍接受並推廣這個概念。有專注體驗整個歐洲大陸所有鐵路線的旅行,有觀摩人跡罕至地區山川風光的冰雪路線,還有為攀巖者提供的極限逃生之旅,至於皇宮、釀酒廠、鑽石店這些五花八門的體驗旅行就更多了。在我看來,作為德國最古老的城市、前羅馬帝國和摩澤爾葡萄酒的中心,特里爾也有機會開發出一條甚至多條精品路線,我很看好你可以擔起這部分工作。不過如果真要做,還是我剛才說的,需要先做好成本和客戶來源的全面分析。所以這事兒沒那麼快,明年弄不了就後年弄。重點肯定還是前三個板塊,畢竟還有對賭在前面堵著路。對賭目標他們給了倆,我覺得至少收入得達標,這樣就算利潤沒實現,才有和對方討價還價的餘地,否則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老白的話讓董鏘鏘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看過的那些財務造假的公司多是為了利潤鋌而走險,但樂白的規模還遠未達到那個量級,所以他把要潑的善意涼水從一盆變成了一勺:“首先我覺得你的計劃並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但三年超英,五年趕美,尤其是最後這塊,你這步子會不會邁得大了些?別忘了那句話,步子大了容易扯著蛋。”

老白聞言愣了一秒,然後放聲大笑,四面八方即刻傳來他的迴音:“我步子大嗎?”

“計劃很宏偉,很壯觀,讓人彷彿瞥到烽火臺的一角,又像是已經看到了連綿起伏的長城全貌。”董鏘鏘說得很真誠,“但計劃確實也充斥著揠苗助長的味道,你難道不擔心去年911那種悲劇再次重演?如果再來一次,剛剛有恢復跡象的旅遊業勢必再次跌回泥潭。我感覺你不融資可以做得更從容,沒必要壓迫自己,無非就是發展得慢一些而已。”

“悲觀者正確,樂觀者賺錢。”董鏘鏘的誇獎讓老白很受用,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董鏘鏘批評的力度,老白用堅定的語氣打斷道,“實話說,我還真沒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條件,雖然有難度有挑戰,但老話說的好: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人有時必須逼自己一把,否則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少。”

董鏘鏘雖然口中勸著對方,但在他心裡也不得不承認,老白說的是對的。老白是那個一直影響他的人,他總是有意無意地以他為榜樣。也許這才是留學的真諦,而不是像他一樣每天蹲在圖書館裡讀死書死讀書,怎麼看怎麼傻。

“剛才說的這些其實只是我第一階段的計劃,樂白以後肯定還要融資,所以我還有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的構思,比第一階段還宏偉。想不想聽?”

“還有第二階段?”董鏘鏘一臉懵逼。

老白表情神秘:“我第二階段的目標是做旅遊金融。”

見董鏘鏘再次恢復不解的神情,老白更加得意:“歐美有一種酒店,這種酒店通常離名勝古蹟、購物村、美食地三者一樣近,同時在旺季很難拿到房間,一票難求,而在淡季又冷清的可怕。”

董鏘鏘當導遊也有段日子,聽說過這種酒店,但他不明白老白想說什麼,索性單刀直入:“我不明白這算什麼旅遊金融,而且遊客一般也不會堅持住這種酒店,比普通酒店貴很多,價效比太低。”

“其實這種酒店旺季的折扣房價可以很便宜,但我們拿不到。”

“?”

老白耐心地進一步解釋道:“因為旺季的酒店房間被人在淡季就打包租走了,然後等到旺季再轉租出去。比如你在淡季花100萬人民幣一口氣租了6個月,這6個月當然把旺季也包了進去。等到了旺季,你再按200萬租出去,錢直接翻倍。”

“這錢既然掙得這麼簡單粗暴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酒店為什麼不自己掙這錢?幹嘛還要把嘴邊兒的蛋糕分給別人?”董鏘鏘沒想明白其中的道道兒,“這都不是不合經濟原理的問題,這就是不合邏輯呀。”

“酒店經營很複雜,歐洲的人工又那麼貴。你別看很多酒店旺季火的不行,淡季那也是真的慘淡,就那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你要說它馬上倒閉都有人信,尤其是恐襲後,遊客數量極不穩定。而相比一個客戶一個客戶的做生意,有些酒店不排斥直接租給一個公司,既省心省力,現金流又好,你知道歐洲企業普遍重視現金流,酒店巴不得有人跟它一起分擔風險。至於酒店的收益,自然可以透過提高租金來做到堤內損失堤外補,從而位於不敗之地。

“你的意思是以後你也打算這麼搞?”董鏘鏘初聽還不明所以,等老白說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就反應過來,但他不明白的是,老白憑什麼可以拿到這種酒店6個月的租約。

“如果資金允許,我當然願意嘗試。首先,這種酒店能給消費者帶來更好的體驗,交通便利意味著花在路上的時間更短,也就等於變相延長了客戶的購物時間。你想想,你帶著客人在繁華購物區逛6個小時和帶著客人趕3個小時的長途後再匆忙購物3小時,哪個體驗更好?”老白樂意提點董鏘鏘,畢竟他對董鏘鏘也有所圖,“其次,國內遊客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定會出現消費上的分層,有錢人誰不在意私密性?誰願意和不熟的人一起玩?你得琢磨有錢人的消費心理。”

“你要早這麼說我就明白了,”董鏘鏘揶揄道,“這不就是給有錢人提供特權服務麼?”

“所有都是術,服務才是道。”見董鏘鏘上道,老白馬上點到即止。

聽到現在,董鏘鏘頗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目不暇接感,他很難想象老白的第三階段是什麼,但有一點他已經看清,那就是老白已經把明年甚至後年的發展規劃都考慮得詳細紮實了,不需他再指手畫腳說三道四,這是不是代表他可以關心一下老白和佟樂樂的感情了呢?
就在董鏘鏘想把話題轉到佟樂樂身上時,兩人同時聽到門開合的聲音及草皮被踩出“嘎吱嘎吱”聲。

兩人迅速轉向聲音的來處,只見雷蘭亭掛著豪華酒店迎賓門童般的笑容端著酒杯朝兩人大步走來。

遞給兩人的酒裡藏著爐火和人心的溫暖,雷蘭亭笑盈盈地望著二人,正要開口,就聽一個女聲在三人身後響起:“你們快進來!”

喊話的正是賀鴦錦。

三人不知何故,面面相覷。

雷蘭亭話沒說上、酒沒喝成,悻悻地朝站在門口的賀鴦錦往下甩了甩手,頗有些轟她進屋的意思:“催什麼?我們說完自然就進去了。”

“哎,晚了就看不到了……”賀鴦錦看見手勢就明白雷蘭亭什麼意思,嘀咕著閃進了屋。

“小賀一般不這樣,今天也不知怎麼了。”雷蘭亭嗽了嗽嗓子,剛要繼續往下說,老白拍了下董鏘鏘的肩膀,朝客廳的方向努了努嘴:“樂樂和陸葦好像也下來了,走,看看怎麼回事。”

見兩人都往回走,雷蘭亭只好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回屋的路上忍不住心裡埋怨賀鴦錦沒眼力見,打斷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說話良機。

屋內燈火通明,除了鄭春花,所有人都圍在電視機旁看插播的突發新聞。

“第三部我剛看了十分鐘就跳出來了,然後就是這個,我趕緊叫你們大家進來。”賀鴦錦盯著電視小聲解釋了一下自己剛才為什麼喊大家過來,無人搭茬,大家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新聞裡的畫面。

一身深色西裝的德國男主持正戴著口罩漫無目的地遊走在一條看起來既現代又繁華卻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眾人屏氣凝神,螢幕下方的新聞字幕已經告訴所有人男主持現在的位置正是國內南方某大城市。

男主持又走了幾分鐘,好不容易看到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嫗,正欲上前攀談,老嫗見他白皮藍眼,轉身駭而疾走,片刻便沒了蹤影。

遍尋不著採訪物件,男主持只能不甘心地對著攝像機一頓唸白,眾人聽得心驚膽戰,等到聽完男主持的最後一句話,眾人皆臉色大變。

“鑑於目前這種情況,德國衛生部建議德國民眾近期不要前往該城市旅遊度假和商務交流……”

“老白,你見過或聽說過這種事嗎?”董鏘鏘皺著眉頭盯著電視裡的畫面問道,“德國衛生部的建議是不是意味著形勢挺嚴峻的?會不會影響旅遊?”

老白麵色凝重地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兜裡的手機就響了。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嘀咕了一句“她怎麼現在打電話”就匆匆離開了客廳。

此時屋內的所有人也都紛紛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給國內親人打電話。

董鏘鏘也不例外,但他的手機不知怎麼在屋中死活找不到網,他只好穿上羽絨服,站在院子裡打。

他邊撥邊回憶自己昨晚和母親的通話內容,當他想到父親和朋友吃酒後一直髮燒,咳嗽,心中愈發不安:這個症狀和剛才德國男主持說的會是一回事嗎?
家裡電話沒人接,他這才想起母親可能還在醫院,趕忙撥母親的手機。

不知為什麼,董母的手機一直佔線,最後乾脆連忙音也沒了。

董鏘鏘心急如焚,只好合上手機,盤算給國內哪個走得近的親戚打電話,讓對方幫忙聯絡一下。

約莫過了半分鐘,就在董鏘鏘決定好給哪個親戚去電時,手機屏上的來電顯示突然出現“媽媽”的字樣。

“媽,爸怎麼樣了?你們還在醫院嗎?我看電視上說,廣州那邊出現奇怪的……”

沒等董鏘鏘說完,電話裡傳來董母的哭腔:“鏘鏘啊,你爸剛才離開醫院沒多久突然就倒了,120剛到,我們馬上送你爸去醫院……”

董母還在說著,董鏘鏘卻一個字都聽不清,他大聲嚷道:“媽,您先告訴我,爸那幾個同學是從哪兒過來看他的?”

“好像是……廣州。”董母又想了幾秒,確認道,“對,是廣州,他們送給你爸的點心盒子上寫的都是‘廣州小吃’。”

“那爸現在還燒麼?”

“哦,說起來昨天就退燒了,哎呀,怎麼現在又這麼燙了?哎,醫生,他這溫度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不會再燒了嗎?”

董鏘鏘還想再說什麼,又怕錯過董母和醫生說話的內容,一時不敢出聲。

而電話裡在傳出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後,倏地斷了線。任憑董鏘鏘如何再撥,往日通暢的網路電話都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他盡最大努力平息從喉嚨裡升起的恐慌和窒息,腦中同時再次浮現出父親的音容樣貌,那個把他架在頸上、意氣風發陪他一起放風箏的英俊男人,忽地變成站在海關外偷偷抹淚看著他一個人走向未知國度的中年人,但此時的他卻怎麼都看不清那張曾經無比熟悉和親切的臉,只能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在朝他慢慢揮手。

他的手機倏地從手中滑落,沒入腳下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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