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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endixes2 Omen·預兆(1/2)

作者:狐夫
有很多人是用青春的幸福作成功的代價。
——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
......
......
鐵釘敲進枕木裡,敲出一道深刻的裂痕來。
工人李老漢的臉色變得難看,左右慌亂張望,只怕別人發現。
這條枕木用脫晶蒽油泡過,是樺木樹材,雖然算不上多精貴的東西,但也不是他賠得起的玩意,如果讓工頭知道...
“喂...”工友拍打老漢的肩膀,遞來水囊,“李老頭兒,喝點?”
“站開!站開!礙到我幹活!”李老漢渾身像是觸電,不由自主的擠開同個班組的五兩金。
他身體沒有多少力氣,只是推搡擠靠,肩膀挨著五兩金就發酸發疼——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虛弱了,或許是從夏天開始,太陽也越來越毒辣,起早來碼頭搬木材,如此往返在鐵道施工隊和鵝毛縣三洋港之間,久而久之頭髮也掉光,皮膚曬得黝黑髮亮。
“不喝就不喝嘛!~”五兩金嬉皮笑臉的假意推開,給李老漢留了些薄面——大家都知道,這老漢家裡有個女兒,是十六歲待嫁閨中的好年紀。
碎石道砟刺進草鞋裡,滾燙的巖塊和石子燙得腳板發紅——
——李老漢沒有應,他只是僵立著,想等到五兩金離開,等到沒有人來看了,他就把鐵釘拔了,將這塊木頭送走。
要說賠錢的事,這枕木一條值十六小洋,那也是六斤米的價,往鵝毛縣北走出去二十里,到了杜府,六斤米能換到江東難民,能換來一個老婆。
他才不願賠這個冤枉錢,總要想辦法,總要抖機靈。
“哎!五兩金!”
聽見老漢吆喝,原本五兩金已經準備坐下歇息,在鐵道樹蔭邊找了塊陰涼的石頭,他半蹲著——恰好看見老漢兩腿之間,從枕木蔓延出來的一條黑線。
兩人在同一個工組幹活,看上去都像枯木成了精怪,臉上的折皺裡藏著泥垢。
“說。”
李老漢:“我想,你家裡養魚,今年這個天氣,應該要乾塘了——農忙的時候,我幫你收稻打穀,你去和你家裡兄弟姐妹一起,去忙魚塘的事情。”
“你幫我?”五兩金略有疑惑,不過很快就釋然了,與人方便總要談點條件,李老漢應該是有事相求。
李老漢接著說:“我闖禍了,就是這條枕木。”
這麼說著,他讓開腿,徹底把鐵釘亮出來,把枕木上的裂痕完完整整的展示給五兩金看。
“噢喲...”五兩金立刻站起,臉上帶著冷漠,語氣也是如此:“大禍呀...”
李老漢接著說:“告到縣丞去,我...”
五兩金擼起袖子,興致勃勃的打斷道“莫想幹了,府兵先打你五鞭,再問你這釘子是怎麼下的。”
李老漢沒有長衣遮陽,只有一副短褂,此時他站在太陽底下,只覺得十分被動——
——似乎把這個訊息告訴同班不算什麼明智的舉動,反而是落了把柄在人家手裡。
“哎——我不往外面亂講,你放心咯。”五兩金變了臉,又笑嘻嘻的解釋:“不過要見官老爺嘛,捱打肯定是跑不掉。”
李老漢吞下唾沫,緊張問道:“你有辦法?”
“沒得辦法。”五兩金又坐了回去,抱著後腦勺倚在石頭上。
李老漢問:“只要罰錢就可以咯?”
五兩金:“也不一定。”
李老漢:“不一定?”
“昨天嘛,也有小工想逃難走,從鵝毛縣往東南跑。”五兩金隨手扯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嘟囔著:“也是修鐵路的時候,講是講起要幫忙——本來是漕工,後來不曉得怎麼樣,這個小子跑到烏龍洞去咯。”
“紡織作坊的司晨官抓到他,移交到縣衙去,這小子就說他是去看山看水,要畫圖作業。”
“結果還是想逃嘛,大家都曉得的。”
“靈光佛祖死咯,有報紙傳過來,還有相片。”
五兩金沒讀過多少書,上句不接下句的。
“這小子就想跑東南去,跑去投靠洋人嘛。結果他死不認罪,縣官沒有辦法,要跟少將軍交差,給火字營一個說法——要是不罰,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往烏龍洞跑了?”
“南樞機六組的工頭攬了這個活計,搞來兩條枕木,要這小子打釘,全都打裂開。”
說到此處,李老漢心裡一沉,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五兩金笑呵呵的接著說:“這下人贓俱獲,定了個破壞軍輜違法抗命的罪,要打三十板,押到牢裡等少將軍發落。”
“結果打到十六板,打得他吐血。”
“縣丞勸了一句,問縣太爺的意思。”
“但是沒有停,或許是死人比活人有用——他不死,恐怕會有一大堆麻煩。誰讓他要逃呢?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能逃呀。”
“打到二十板人就死了,變成縣太爺的功勞,少將軍知道這個事情以後確實生氣,不過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也覺得這個事情辦得好。”
說到此處,五兩金開始手舞足蹈。
“就從軍機處送出來二十錠金子呀!書記官、縣丞和典儀分了幾塊不曉得,但是那個打板子的,做了紅臺劊子手的活,肯定要分一些——那天晚上我就在怡紅樓旁邊看到兄弟們擠過去,恭喜庭杖大人賀喜庭杖大人哩。”
“我不想逃呀!我沒有逃!”李老漢聽得心焦,似乎被嚇住了。
“我肯定曉得嘛!我肯定知道!”五兩金哭笑不得,連聲勸解:“老漢你莫急啊。我既然看到咯,一定為你作證,你只是敲壞了枕木,沒有叛逃的意思。”
李老漢點了點頭,似乎還是不放心,想到這件事可大可小可輕可重,怎麼判罪都是縣太爺說了算,如果人家一個不高興,自己這條老命能挨幾板子呢?
“五兩金!你要幫我,我一定去收稻!六畝田我一個人全都搞完了!”
“哎!~”五兩金搖頭晃腦的,連忙拒絕:“老漢,不講這個東西,好不好?”
“那...”李老漢心裡總是不踏實,“那你意思是?”
“把你閨女介紹把我嘛?講點好聽的話嘛...”五兩金湊到李老漢身邊來,從長衣裡倒騰出一個小菸袋,開始給老漢捲菸。
李老漢心裡一涼——原來是這個意思呢?
可是女兒真的能託付給這傢伙嗎?五兩金的年紀不比老漢小多少,女兒見了也得喊一聲小叔。
這傢伙似乎聰明機靈,卻不是什麼踏實肯幹的人,長得也醜陋,頭髮都快掉光,滿嘴的黃牙,跑了兩個婆娘以後,鵝毛縣再也沒有適合嫁娶的女人願意看他一眼。
老漢猶豫再三,點了點頭。
“我和她講,我和她講。”
五兩金的臉皮都擠成一團菊花,笑嘻嘻的說:“那一定要講清楚喔,我帶你和工頭講理,懂人情世故的,簡單簡單,不就是一條枕木。”
“嗯...”老漢跟著點頭。
五兩金話鋒一轉:“但是哦,老漢你想哦,要是你女兒談不攏了,不開心了——我就不知道這個事情要怎麼辦了,我心裡頭就空空的,話也說不好,頭腦不聰明瞭。”
“嗯...”老漢覺得沒什麼,求五兩金把事情辦好——至於後來的報酬?能賴掉自然就賴掉吧!
“我帶你去賠錢認錯!”五兩金精神一振,拆了枕木,拉著工友大步往作坊去。
進了木料加工的窩棚,四處都是埋頭苦幹的工友。拉鋸喘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中有木花腐爛的味道,也有咳嗽聲。
五兩金找到一個缺了三指的老木工,隨口問道。
“油炸鬼,工長在哪裡啊?”
老木工蜷縮在屋簷旁,正給枕木刷油,隨手指了個方向。
兩人跟著指引走過去,就見到一個身高六尺的魁梧壯漢,坐著搖椅,在松波湖邊乘涼。
五兩金率先亮出枕木,大聲嚷嚷道——
“——工長!我找到一條枕木!”
工長慢悠悠的轉過頭來,看見枕木上的裂痕時,突然醒覺。
“你說什麼?”
五兩金滿嘴胡話:“我找到一條枕木,曬炸了,乾裂了,不好用,帶過來讓你看。”
“你的意思是...”工長冷笑道:“這個釘子打進去之前,它就裂開了?”
枕木上還留著鐵釘鑿出來的孔隙,木料的傷痕騙不了人。
“哪裡!?”五兩金裝瘋賣傻道:“沒打進去就裂開咯!”
工長:“別說廢話,你打的?”
五兩金突然開始驚慌,沒有第一時間指認,而是看向李老漢。
李老漢立刻小聲說:“我和我女兒講,一定講清楚...”
“是我打的。”五兩金的思路馬上就通順了,“工長,刷的那個油不好,搞點桐油嘛!”
工長沒給五兩金任何解釋的機會——
——他一揮手,在工坊棚屋歇息的府兵馬上來拿人。
“哎!?”五兩金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哎?!哎哎!”
他被兩個府兵架住,左顧右盼的,想要解釋點什麼。
“哎?!工長?哎!我賠點錢嘛!十六分小洋嘛!我有!”
半個小時之後,縣丞興致勃勃命人抬起一具熱氣騰騰的屍首,往少將軍府趕去。
李老漢沒有機會聽庭審判決,到了深夜時,五兩金也沒有回來。他回了家裡,看見女兒正在洗衣,坐在水井邊,依然是好好的——他就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到了崗位上,李老漢收到了二十分小洋,原本是兩塊銀錢,都叫工長貼心的分開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得到這筆錢,大家都在議論著什麼,他卻聽不懂。
五兩金似乎大概或許是死了,因為工長和府兵大人都分到了錢,縣丞肯定也分到了錢。再到李老漢手上的二十分小洋,應該也是舉證逃犯罪行的獎金。
整個過程順其自然,有許多不可以說,卻順滑得不可思議的烹飪過程——五兩金好像變成了一鍋人肉,就這麼消失了。像他自己親口說的一樣,被縣太爺拿去找少將軍換金子了。
......
......
毒辣的太陽之中漸漸幻化出一隻小鳥——
——它往斧鋒山一路俯衝下來,正是艾歐女神的魂威靈體。
[天授]落在丹秋國的政治中心,落進餘大統領的府邸園林。
天生異像之時,這軍閥頭子早就帶著眾多煉丹師,帶著靈光佛祖的徒子徒孫們在觀日臺等待。
百靈鳥停駐在諸多禮器之間,最終選用一樣掐絲琺琅河清三彩鼎,用喙嘴輕輕叩打這文物。
祭臺弟子不敢怠慢神靈,立刻端舉鍋釜,把仙丹送至頭頂。
從[天授]的肚子裡伸出來一隻手,那便是另一個法依·佛羅莎琳重新來到人間。
她好似天仙下凡,落進這大鼎之中——
——丹秋國的王上大聲喊道。
“接神仙!”
亭臺周邊就響起一片銅管,念出陣陣梵音。
香火青煙繚繞,濃霧漸漸排布出氤氳仙境。
[天授]叼來一顆仙丹,塞進這未能破解胎中之謎的旅行者身體中。
蒙恩聖血很快就起了作用,法依·佛羅莎琳再次奪走了一條生命,她從大鼎中爬起,在弟子們的攙扶之下,儘量保持著優雅的姿態,慢慢走回日珥臺——這是猶大用來展現神蹟的祭祀場所。
接下來便是復活猶大的儀式,[天授]再次發威,從鳥兒的胸口爬出來一個新造的人——仙丹喂完,猶大也狼狽不堪的活了過來。
兩人面面相覷,都不願意主動開口說話,在凡人眼裡,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可是實際上,這倆角色是被無名氏揍了個半死不活,靠著薪王的魂威才勉強轉生。
餘大統領有些尷尬,他不想說壞訊息,與領導作報告是一門藝術,但此時此刻實在編不出幾句好話了。
“靈光佛祖,您終於回來了。”
“有什麼要說的?儘量簡短...”猶大捂著腦袋,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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