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喜幾家愁。
永利屯邢家、李家哭天喊地時,永安屯趙家東西兩屋一片歡聲笑語。
今天的菜沒昨天硬,但是有喜事,大夥都跟著趙威鵬高興。
西屋男人們吃喝完,王美蘭帶著金小梅、趙玲、徐春燕進來撿桌子的時候,王美蘭大手一揮,宣佈道:“今天不趕趟了,明天咱殺羊,我兄弟請咱大夥兒吃涮羊肉!”
王美蘭話音落下,金小梅等人配合著叫好,趙威鵬哈哈大笑。
今天回來的時候,李如海幫忙牽線買了兩隻羊,都是八十多斤的大羊。
只不過到家的時候就將近六點了,現殺羊的話,那沒時候能吃上。
於是便將那兩隻羊拴在房後棚子裡,準備餓上一宿,明天殺的時候摘腸子也容易。
女人們在外屋地刷碗,孩子們在東屋看電視,男人們則在西屋抽菸、喝茶、嘮嗑。
這幫人沒有愁事,每天吃好喝好,快活得很。
唯獨李如海,他緊張地將視線在趙軍、王強身上來回移動。
“李哥呀!”忽然王強叫了李大勇一聲,李如海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但王強張嘴卻是問李大勇說:“你家酸菜快吃沒了吧?”
“沒有,還有多半下子呢。”李大勇笑著應了一聲,李如海那顆心緩緩落地。
“李叔!”冷不丁的,趙軍又喊了李大勇一聲,李如海那一顆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可趙軍卻問李大勇,說:“那野豬……吳組長沒說啥呀?”
昨天再戰野豬林,青老虎帶著一幫狗抓了三頭黃毛子,正好將吳峰和劉仁山下的訂單都完成了。
“那得問你爸。”李大勇抬手向趙有財一比劃,道:“他倆對接的。”
李如海一顆心再次落地,而趙有財對趙軍說:“我今天問他了,明天早晨他找車來。”
吳峰是排程組組長,他想找車乾點啥都容易。
“啊,那咱不用管了哈。”趙軍話音剛落,王強又叫李大勇,道:“李哥呀!”
李如海瞬間看向王強,嘴唇微微顫抖,心裡害怕極了。
可王強對李大勇說的是:“你們組長送禮是往上撓啊,這他撓上去了,你不也能上去了嗎?”
“我上去啥呀?”李大勇苦笑道:“我們排程,算上我……仨副組長呢,人家都比我有資歷。再說了我這文化,現在也就到頭了。再往上去,我也幹不了了。”
“這就挺好了。”趙有財在旁接道:“要不幹不好,咱還磕磣。”
“可不咋地!”李大勇笑呵呵的,他對現如今的生活很是滿意,家裡、單位除了他那個小兒子以外,其它事都很合李大勇心意。
“呼……”這時的李如海暗鬆一口氣,可下一秒,就聽趙軍“哎”了一聲。
李如海一個激靈,看向趙軍時,就聽趙軍道:“下禮拜,我好像得上班了。”
“你可不得上班了嗎?”趙有財瞥了趙軍一眼,沒好氣地說:“這班讓你上的,一年能上一個月班啊?”
“哈哈哈……”眾人鬨笑,李如海卻笑不起來。他小小年紀,卻感覺自己心臟要出毛病了。
可一直到散場,趙軍、王強也沒點他李如海的炮。但這一晚上下來,李如海神情恍惚,小心臟突突的。
食客們離去,趙家人洗漱、焐被、上炕休息。
東屋趙有財、王美蘭都帶著孩子躺下了,西屋裡趙威鵬盤腿坐在炕上,拉著趙軍還嘮呢。
今天發生的事,讓趙威鵬出了一口惡氣,吃飯的時候不免多喝了幾杯。
貪杯後的趙威鵬有些話癆,不關了燈也不睡覺,拉著趙軍開始了論功行賞。
首先,趙威鵬表揚了趙軍。
要不是趙軍,他趙大老闆就被人給耍了。錢多錢少的不重要,關鍵是面子上過不去。
表揚趙軍,趙威鵬又誇起了張援民和李如海。永安雙絕合璧,鄭學坤即刻伏法。
據趙老闆說,像張援民、李如海這樣的人才,他活了四十多年都沒見過幾個。
對於他的眼光,趙軍無話可說,不想做任何評價。有時候趙軍不禁懷疑,趙威鵬能發家是不是靠的裙帶關係。
緊接著趙老闆卻說,像趙軍這樣的人,他也是從未見過。
“嗯?”趙軍聞言一怔,還以為趙威鵬要誇自己呢。
“侄兒,你呀!”趙威鵬胖手在趙軍膝蓋上一拍,道:“好是真好,壞也是真壞。”
趙軍嘴角一扯,心想這是什麼話?
可就在這時,趙威鵬自己糾正自己的話,道:“對了,我哥說了,那不叫壞,那叫咕咚。”
趙威鵬跟趙軍說話時,他口中的哥必是趙有財無疑。
聽趙威鵬這話,趙軍一笑,反問:“我爸說這叫咕咚?”
“啊!”趙威鵬重重點頭,隨即笑道:“你那前兒跟強子說那話,我都聽著了。”
說著,趙威鵬抬手指著趙軍,笑道:“瞅你給那孩子調理的。”
“哈哈哈……”趙軍哈哈大笑。
回來的時候,李如海引著他們到屯西宋家買羊。就在李如海進院去喊宋家老兩口時,王強在車上嘀咕說,回家就到金小梅面前告狀,讓李大勇、金小梅再好好收拾李如海一頓。
聽王強這話,趙威鵬出言為李如海求情。而趙軍也替李如海說好話,那孩子最近沒少遭罪,好幾天沒吃著一口熱乎飯。
不過一想李如海那張欠抽的嘴,趙軍也想給他個教訓。
於是,就有了之前那一出。趙軍上輩子看過故事會,隱約記住一個懸在頭上的什麼劍。具體是什麼劍,趙軍記不清楚了,反正意思就是時刻懸於頭頂,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
第二天,也就是1987年的12月26號。
趙軍一家正吃早飯時,屋外的狗叫了起來。聽狗叫的激烈程度,趙有財眉頭一皺,轉身向屋外看去。
與此同時,坐在炕沿邊的王美蘭下地,走到外屋地時,王美蘭喊道:“他爸,你瞅是不是老胡大哥來啦?”
王美蘭喊的時候,趙有財就已經在往炕邊挪了。
下地趿拉上鞋,趙有財拿過棉襖套上,快步就往外走。
王美蘭也跟了出去,大早晨正冷的時候,兩口子出門一個攔狗、一個迎人,直接將胡滿堂、胡振江請進了屋。
胡振江是胡滿堂的大兒子,他們爺倆一個是邢智勇的老丈人,一個是大舅哥,一個是長輩,一個是平輩,倆人都不帶孝、不披白,衣著都正常,誰也看不出來他們家裡出事了。
胡家父子一進門,趙軍就走出來打招呼,屋裡的趙威鵬也衝門口點頭示意。
看見那陌生大胖子,胡滿堂聲音沙啞地問趙有財:“二兄弟,家來客啦?”
“嗯吶!”趙有財忙抬手請胡滿堂進東屋,並道:“大哥,來這麼早,都沒吃飯呢吧?那啥……趕緊上炕對付一口。”
“不,不!”見趙威鵬衝自己點頭,胡滿堂抬手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轉身一邊往西屋走,一邊對趙有財說:“我們爺倆早晨吃完來的。”
趙有財、趙軍陪著胡家父子到西屋上炕落座,王美蘭拿著茶缸、暖瓶進來。
這時,胡滿堂從趙有財手中接過一顆煙後,直接說道:“二兄弟,我家二姑爺沒了。”
“嗯?”趙有財微微一怔,他跟邢智勇沒打過幾次交道,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趙軍卻是大驚,下意識地向前探身,問道:“胡大爺,誰沒啦?”
“我家你二姐夫……”胡滿堂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軍打斷,道:“不能吧,前天我們才見面吶。”
“兄弟。”胡振江喚了趙軍一聲,道:“我二妹夫昨天殺黑瞎子倉,殺禿嚕了。”
“哎呦我天吶!”王美蘭驚呼一聲,趙有財卻是皺起了眉頭。
“胡哥,他不說不去嗎?”趙軍看著胡振江,道:“前天見面前兒,他說過兩天找我來呀,完了我幾個一塊堆兒去。”
胡振江那麼說,趙軍心裡還有些不舒服,心想著不如前天跟邢智勇去了。這人雖不咋地,但就這麼死,多少沾點白瞎。
“唉呀!”聽趙軍之問,胡振江重重長嘆,在抽口煙後,搖頭道:“兄弟呀,他倆殺的是另一個。”
“嗯吶!”胡振江話音剛落,胡滿堂怕趙軍誤會,便跟著解釋說:“前天他碰著我們屯兒老許頭子了,那老頭子告訴他個倉子,說是天倉子。完了他跟李虎,他們倆就殺黑瞎倉子去了。”
“胡大爺。”趙軍聞言,忙問道:“那李虎呢?”
“李虎從山上下來,死屯子外頭了。”胡振江道:“我二妹夫直接就留山上了。”
聽他如此說,趙家三口唏噓不已。
此時,胡滿堂用力吸口煙,隨即對趙有財說:“二兄弟,我家二閨女哭過去好幾回,完了……”
“行了,大哥,你不用說了。”趙有財攔住胡滿堂的話茬,道:“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說到此處,趙有財稍微頓了一下,然後問胡滿堂說:“大哥,那孩子出沒出呢?”
邢智勇雖然是昨天回的屯子,但他是前天死的,今天是第三天,按理就可以入土為安了。
但這時,胡滿堂卻搖頭,道:“沒有呢,二兄弟,他家沒來人呢。他爸擱山裡,今天早晨我讓我們屯子劉老大上山招呼他爸去了。完了我那大外孫擱外頭學手藝,讓人給他捎信了,但得明天晚上能到家吧。”
“啊……”趙有財微微點頭,然後問胡滿堂說:“大哥,那個倉子在哪兒啊?什麼情況?”
“在那個老52林班西山頭上。”胡滿堂說話時,看向胡振江,道:“我昨天沒上去,我家老大上去了。”
“二叔。”胡振江對趙有財說:“西山頭朝南坡,有並排兩棵大椴樹,東邊拉那棵,倉子門離地挺高,得有七八米吧。”
“完了黑瞎子往那麼跑了?”趙有財追問,胡振江道:“往西那麼徘坡上去了……對了,二叔,那黑瞎子有個前腿折了。”
“前腿折了?”趙有財又問:“幹腿棒子折了?”
“不是幹腿棒子。”胡振江搖頭,道:“貼膀子根兒打折的。”
聽胡振江這話,趙有財心裡有了數。一條前腿齊根打折,這黑瞎子沒個活。就人不去追它,它也是個死。
但黑熊有著強大的生命力,還能苟延殘喘兩天。趙有財想的是今天不用攆,明天去的時候,黑瞎子也就沒多大能耐了。
正好今天是週六,明天週日林場休息,自己正好上山。反正邢智勇今天、明天都出不了,明天去打這熊也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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