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成帶著糕點，贈予那小葵姑娘，不僅沒有獲得對方善意，反而招致瘸腿老二和四兒的戒備。
“我們不賣！”四兒很生氣的說。
張行成先是不解，接著明白什麼，解釋道：“別誤會，我沒有要買孩子的意思，這是我家公子賞賜的。”
“公子？”四兒看向那邊吃著糕點的一男二女，“你沒騙我？”
“怎麼會騙你。”張行成笑了笑。
瘸腿老二見狀，連忙道：“貴人別生氣，我們一家雖然生計不保，但是不會賣孩子。”
“骨肉至親，應有之理，我明白。”張行成說。
經過這一遭，雙方關係總算緩和少許。
張行成問道：“你們是谷州哪裡人？”
“長水人。”
“為何要千里迢迢來洛州呢？”
瘸腿老二苦笑道：“如果有得選，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怎麼說？”
“這幾年，洛州的很多人都遷往了谷州，到處買田買地，我們家的田地也被買了去，大家不想做佃戶，聽說洛州這邊當官的好，給我們田種，大家都想過來試試看。”
“洛州的有錢人都是混蛋！”四兒很生氣道：“我們家不賣地，他們就聯合谷州那群畜牲逼迫我們家。我二哥的腿，就是谷州差役打斷的！”
“四兒！”瘸腿老二呵斥一聲，接著對張行成笑道：“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亂說的。”
亂說？
這已經是我聽到的第九次重複性言論了。
張行成不聲不響，繼續和瘸腿老二還有四兒胡侃。
另一邊，李智雲輕輕抹去嘴角的糕點渣，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百姓，心裡面既是害怕又是生氣。
辛虧他沒有大規模推廣攤丁入畝，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大事呢！
這幾日，他在洛州不少地方，都見過遷徙過來的百姓。他們的遭遇大抵相同，都是洛州、鄭州，這兩州的有錢人，遷徙去其他州縣，聯合地方官員，買田買地，逼迫這些百姓無法生存。要麼就是成為那些人的佃戶，要麼就只能離開家鄉，來到洛州。
此前，事情一直沒發生，不過是事情尚未發酵。洛鄭兩州，攤丁入畝，實行有幾年了，大量有錢人無法接受攤丁入畝制度，向外擴散遷徙，終於引發雪崩式百姓流亡。
至於逼迫百姓賣田賣地的手段，不必言表，懂的都懂。連帶著發生一些列的人口失蹤桉，人口販賣等等惡事！
此前，李智雲對這種事情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對自己治下的官員還是有些信心的。大唐建立未過二十年，開朝盛世氣象，怎麼得也不敢有人如此名目張大的猖狂吧。
可事實給了他一巴掌，真有人敢，還有很多！
地方官勾結有錢人，買田買地，收攏佃戶。那些有錢人在洛州和鄭州待不下去，只能去其他州繼續置地。
可惡！
該殺！
最嚴重的，就是洛州和鄭州周圍的州縣。
“一者，吏部失職，不察官員品性。二者，御史臺無能，未能查出奸邪。三者，朕之過，未能實事求是。”李智雲冷冷的說。
韋菩提看著有黑化傾向的情郎，低聲道：“公子，此事還需具體查證，不可因怒生事。”
原本以為，情郎是帶著她出來旅遊的，結果碰上這種事情，著實讓人不好受。
“嗯。”李智雲澹澹點頭。
不久後，張行成回來，將自己同瘸腿老二的談話內容告訴李智雲。
“陛下，依臣看，只怕後續還有百姓要過來。”
李智雲冷哼道：“你傳朕口諭，去告訴裴世清，讓他好好安置這些百姓。”
“遵命。”
在張行成走後，李智雲也沒逗留，帶著人回到馬車上，返回長安。
事態緊急，他不能打草驚蛇，等他回去召集人手，一定要把周圍的那些垃圾全部查出來，然後弄死。
這次的事情，算是給他提了個醒，不把原本的蛀蟲解決，直接實行攤丁入畝，會出大問題。好在只是地方出問題，不是大範圍。辛虧沒有直接推廣，不然不好收拾。
這些地方土財主都敢做這種事情，那麼，世家會做什麼呢？
果然，不能著急啊。
車內，看著心事重重的皇帝，韋檀特有些害怕的靠著韋菩提。後者輕輕安慰妹妹，同樣有些憂慮。
“陛下。”
“嗯？”李智雲問道：“怎麼了？”
“陛下別擔心，會好起來的。”韋檀特鼓起勇氣說。
看著小姨子，李智雲笑了笑，伸手摟著她，輕聲道：“害怕嗎？”
“沒有。”她小聲的說。
“別怕。”李智雲道：“回長安後，先和菩提去朕給你們置辦的府邸好好休息，過些日子，朕再去看你們。”
“嗯。”韋檀特小臉暈紅。
她也知道，這次出來以後，就是李智雲的女人了。
兩日後，兩儀殿。
李智雲直接找來魏徵和御史臺的高季輔。
“洛州、鄭州、谷州，以及周圍的州縣，你們都要去查，這一次要查個乾淨！
記住，不要打草驚蛇，朕要一網打盡！”
“是！”
李智雲接著道：“吏部整頓，不可懈怠，不可懈怠！”
重複兩遍，意味著皇帝很生氣，魏徵立即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會查個清楚明白！”
“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誰攔你，你直接抓人。”李智雲吩咐。
以魏徵的忠直，可以信得過。
“是！”
這一次調查，乃是吏部和御史臺聯手，屬於秘密調查。為此，李智雲甚至沒有告訴政事堂相國。但是他知道，政事堂肯定有風聲。
於是，遣退魏徵和高季輔之後，他又喚來杜如晦和薛收。
“你們說的是對的，攤丁入畝暫時不可大規模施展，此番就是一個教訓。”李智雲嘆道。
杜如晦看完洛州刺史裴世清的奏疏，以及聽完皇帝的講述，他說道：“陛下，臣失職，此事事關重大，但是政事堂卻沒有訊息，臣有不查之過。”
“臣也是。”薛收低頭拱手。
“你們真的不知道？”李智雲眯眼。
杜如晦搖頭，目光清澈的看著皇帝陛下。
“臣真的沒看見相關奏疏。”
“這樣說來，有人截下了奏疏啊。”李智雲呵呵冷笑，讓人頭髮發麻。
薛收嚥了咽口水，如果真有人截下奏疏，那麼這個人地位肯定不低，很有可能是政事堂的人。
否則，不至於等到皇帝陛下巡視地方的時候才發現這種事情。
政事堂，要地震了嗎？
李智雲道：“你們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必多管，繼續做好分內之事。”
“是。”杜如晦拱手。
這件事情，他確實不知道。政事堂六相，輔助皇帝處理國政，不可能每一份奏疏都能被他看見。如果有人提前截下奏疏，他看不見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他很好奇，到底是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做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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