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杭州城也是下雪的,而且小冰川期的雪,還格外的大,洋洋灑灑的雪花將不管王侯將相的深宅大院,還是普通百姓的陋宅小家,都被澆的一片雪白。
南宋時候,宋室將被這片杭州灣的優美景色燻得昏昏欲醉,拋棄了虎踞龍盤的京師,將都城遷徙到了這裡,此時的大明似乎也學了嬌氣的宋室,整個朝廷大部分重臣都匯聚在了這裡。
只不過這一趟卻絕不是輕鬆愉悅的旅行,反倒是一個個臣僚的面部表情頗顯得有些沉重。
毛珏不愛住皇宮,更青睞於自己從東江帶出來的水泥小樓,接納朝廷大員們下榻,會議的位置也就順從了皇帝的習慣,設在了杭州東印度公司總部,股東們開會的玻璃穹頂大會議廳內,身穿紫袍的閣臣尚書們分列兩邊,一個個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不得不提,毛珏這個皇帝自己夠奢侈了,舉辦全國的賽車大賽,各地修建的帝國廣場,四通八達的鐵路脈絡,哪個都是花費數以萬計,對於臣下,他卻是張口閉口要求勤儉,本來那種明式寬衣大袖的官袍此時就被改沒了,取而代之,是類似後世中山裝那種分體式衣褲,只不過顏色是紫色的,緋紅的,然後文官武將格外具有特點的補子也保留了下來,還是端正的繡在胸口。
說是勤儉,實際上要繡兩邊正好對齊,不出縫隙的補子,做工要比普通的袍子還要貴上一翻,只不過穿上了這一套,那股子腐儒繁瑣之氣卻是被去掉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明幹練的氣息,所以不少人暗地裡都言毛珏此舉乃是效仿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舉動,也沒人反對。
最中央主位毛珏身邊,重新返回工作崗位的阿德蕾娜則是身著一套筆挺的三品帝國秘書官袍,只不過她的官袍則是由褲子換成了短裙,然後底下套著白色的短絨褲,戴著一副知性的黑框眼鏡。
都說王朝的興盛衰敗能從女人的裙子上看出來,強悍如大唐,社會風氣也是格外的開放,堪比後世熱辣程度的低胸裝成為宮廷與上流社會的風潮,可是到了家國淪喪的南宋,理學之風就大為興起,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外面打不過外敵的男人們只有把氣頭撒在自己家女人身上,把女人重新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牢牢關在家裡。
要是在幾十年前,阿德蕾娜這一身早已經引起軒然大波了,不過如今復興開放的大明,這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且照比與崇禎朝那些文人大官不務正業,盯著芝麻大點小事兒揪著不放,軍國大事卻是一個個裝聾作啞,海國開鴻朝的官場第一要務就是務正業,大臣們也沒那個精力再去管別人穿的什麼,全副精力都是放在帝國秘書阿德蕾娜的手上。
真出大事兒了!
“現以得到精確情報,荷蘭紅毛藩已經正式插手我大明的統一戰爭了!”
還真是天朝驕傲!渾然不顧自己也是栗色偏紅的頭髮,阿德蕾娜是輕蔑的直呼紅毛藩子,同時語氣輕快的用小教鞭在毛珏背後的大明全圖上指指點點著。
“十月十五,荷蘭艦隊在連江縣襲擊了我福州城市自衛隊,把唐賊朱聿鍵以及叛臣何騰蛟的殘軍接應回了廣東,十月十八,偵查的艦隊發現荷蘭人留下十一條戰艦,協助唐賊防守廣東灣,並且內線來報,十八,二十八,次月三號,先後有三批荷蘭貨船停泊廣州荔灣,向唐賊輸送了大量火器援助,荷蘭人還出錢帛幫助唐賊招募土寮成軍,並派遣軍官幫助唐賊訓練軍隊!”
“另外江西巡撫錢錫驅逐了我朝派去的招降使者,並且集結大軍北上,似乎有威脅我朝湖廣的趨勢!”
“東南有訊息傳出,荷蘭人和東籲人也暗地裡有勾結,大西國晉王李定國也向大明傳來訊息,曾有紅毛夷自雲南入川拜見張獻忠,被張獻忠給斬了!另外幾個月前,一條船繞過了馬六甲,據說很可能開奔了莫臥兒帝國。”
局勢講到這裡,阿德蕾娜又是將地圖轉到另一面,歐洲,教鞭指向了歐洲那個“日本”,大不列顛列島。
“半年前,我們的盟友英國人就已經傳來訊息,法蘭西蠻與荷蘭人合資,在馬賽大肆建造戰艦,恐怕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圖謀,我們的盟友恐怕也有危險!”
好傢伙,徹底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荷蘭人不愧能當上海商馬車伕,在大明國內,大明的盟友身上,是多管齊下,在整個東南要掀起一股子風波來,看著阿德蕾娜講完,本來就已經一肚子話的朝中重臣頓時議論紛紛了起來,尤其是脾氣最臭最硬的孫傳庭,已經是第一個火冒三丈的站了起來。
“陛下,荷蘭紅毛藩子,撮爾小國,竟然敢冒犯我天朝神威,另何騰蛟等國賊擅立偽帝,勾結外藩,罪大惡極,臣請立刻出兵討之!”
可他的話還沒等吼完,兼管兵部的大學士洪承疇已經是苦著一張臉搖頭起來:“陛下,臣以為此事還需要放緩處置,如今我朝大軍多雲集於江南之地,湖廣僅有徐州軍團的三個兵團,守城有餘,進取不足,江南距離兩廣尚有數千裡之遙,大軍道遠且艱,物資運送匱乏,輕軍突入,勞師糜餉不說,一但不謹,還有可能釀成潰敗,導致戰事更為的糜爛。”
“照你這麼說!就看著唐逆坐成氣候了?”
真不知道孫傳庭一個管戶部的,哪兒來那麼大脾氣,一句話頂的洪承疇也是面紅耳赤的,不過要看兩個大佬臉紅脖子粗就要掐起來,主管禮部與鴻臚寺外交的宋獻策卻是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
“諸位,先別忙著吵,你們就沒想過,這荷蘭夷本來與我大明通商往來的一貫融洽,為何就突然如此大動干戈,找我大明的麻煩。”
這話還真是問的滿庭戛然而止,三十幾號重臣無不是眉頭緊鎖了起來,也難怪他們如此憤怒,就是因為不可置信,怎麼都想不到,這荷蘭紅毛腦袋讓門夾了還是怎麼了,敢找大明的麻煩。
不過這寂靜也沒持續多久,就被毛珏自己親自打破了,咣噹一聲,一錠沉甸甸的銀子被他直接扔帶了會議桌子中間。
“就為了這銀子!”
“銀子?”
現在大錠的銀子已經不多見了,北明中央錢莊開始發行銀幣進行流通,省去了連年重鑄的火耗以及費用,這個應該是毛珏的私人收藏品,不過看著沉甸甸的銀錠子在面前滾過,作為首輔大學士的範文舉卻是第一個眉頭皺了起來,疑慮的搖著頭。
“陛下,西方藩國與大明直接交易的只有鷹吉利人,葡萄牙人,還有這荷蘭人了,這其中荷蘭人還是與大明通商最大的一個藩國,每年與大明貿易,他們可以獲得數百萬兩的收入,西人貪婪,為了銀子,巴結大明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和大明作對?”
“範先生都言西人貪婪了!什麼樣的生意最賺錢,無本生意,之前我大明戰亂之時,荷蘭人趁著大明虛弱,無暇顧及,佔先後佔據了東印度群島,小琉球當地,強迫當地人耕種給他們,販賣香料群島的香料獲取暴利,每年獲利何止千萬兩,可是隨著我大明重新崛起,開始經營南洋,不僅僅收復了琉球,還將呂宋三島收回大明,更是扼守住了馬六甲,控制了整個進出東南亞的水道,荷蘭人的利益空間,實際上已經被大明壓縮了不少了!荷人乃是西方海上霸主,又豈能隱忍的下!”
雙手託著下巴,面色陰沉的看著眼前的銀錠子,毛珏聲音亦是陰鬱的猶如要暴雨那番,陰沉的可怕。
“況且之前我大明尚且未能一統,荷蘭人尚且能竊據東印度群島,如今我大明大軍南下,福王望風而降,天下統一在即,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佔據東印度群島的荷蘭人如何不忐忑不安?”
“更有一點,我大明與英國人聯合,英國人甚至願意支援朕之子與他們王女進行聯姻,承認朕之二子為未來的英吉利之王,大明的天威已經播撒到了極西之地的歐洲,不遭人妒是庸才!大明的擴張已經遭到了那些西歐土邦勢力的忌憚,威脅到了他們的霸權,看跡象,西人已經聯合起來,要共同對付我大明瞭!”
“荷蘭人在我東南,亂我一統之步伐!法國人在極西,攻我英人之盟友,預計在天竺,法國人荷蘭人意人還有神聖羅馬帝國也將聯合起來,與我大明爭鋒了!他們想要將大明逼回陸地上,繼續獨攬豐厚富饒的海上貿易,把大明隔絕在瓜分這個世界之外!”
“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場全球級別的戰爭!”
說著這兒,毛珏的聲音卻是忽然亢奮起來,敲著桌子,高昂的叫嚷起來:“不過朕絕不會退縮!”
毛珏這一番話,簡直是有些振聾發聵,就算是跟著毛珏這麼些年,眼界早已經不是那些當年腐儒那般侷限了,可戰略目光上升到全球高度,這也是第一次!就算洪承疇,孫傳庭之輩,都是目瞪口呆了,不過沉悶了稍許,一個個閣臣又是情不自禁的抬起了腦袋,一雙雙瞳孔中,浮現出一股股亢奮的神色來!
這些都是人傑,又豈甘於寂寞?而建功立業,名留青史,又豈能離開一個大爭之世的舞臺!
“陛下,臣認為,當務之急不是與兩廣雲南的唐逆交戰,而是應該修好江南這一端,松江到福州的鐵路!”
“陛下,臣以為大軍徐徐推進即可,水師可以先行南下,切斷荷蘭藩子與唐逆之間的聯絡,同時派遣使者,斡旋於中南六國!”
這僅僅是一個蛋殼一樣的上限,目光放在了全球範疇,一條條戰略,被這些重臣們踴躍的提了出來!聽著眾臣你一言我一語,坐在龍位上,毛珏那雙瞳孔中,亦是流露出一股子格外熾熱的目光。
與天鬥其樂無窮啊!!!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