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人生命中必定會遇到一個貴人,毛行健可以肯定,他的貴人就是韓曉沫!
這個女人出身並不高貴,也沒有出人意料的才華,甚至可以說傻乎乎的一根筋,可就偏偏是這一根筋的倔強,成就她金子一般的品質,剛從死亡線掙扎回來,甚至也許這輩子都失明瞭,醒來的第一時間她也沒想著自己,沒有去哭泣,反而是高高興興去為他毛行健做夜宵。
僅僅是她答應長平姐,要照顧他這個“大侄子”!
也許毛珏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把這妞安排到他毛行健的身邊。
雖然她揹負的肯定沒有自己這個太子多,可她都能從始至終貫徹自己存在的意義,那麼他毛行健,堂堂大明帝國太子,大帝毛珏的兒子,洛基山總督,又憑什麼就一蹶不振?
記得毛珏曾經哼過一首歌,懸崖勒馬的是將,懸崖不勒馬的是王!昨晚,他還慶幸自己唯一比崇禎強的一點就是自己有自知之明,可回想起來,這卻是崇禎強於自己的一點,不論大明帝國在他手中淪落到何等境地,一直到了最後,崇禎卻依舊固執的相信自己的治國方式是對的!是群臣誤他!
是非功過放過不提,一個領袖如果連他自己都不自信,那麼他又如何帶領麾下部眾披荊斬棘,開拓一翻錦繡霸業呢?
反正他毛行健已經輸無可輸了!就這麼回大明,哪怕繼承了地位,也不過被當成個沒有思想的血肉傀儡,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所以他第二天堂堂正正的又闖進了阿德蕾娜的帥帳。
而且果然,事情只有狠下心去拼才會有結果!拿著手裡的黃金權杖,這一刻毛行健可以肯定了,或許阿德蕾娜所言的讓他閉嘴或許是毛珏的目的之一,可毛珏對他的期望卻絕不是回去當一個行屍走肉的傀儡!
右手倒提著黃金權杖,沒有任何一個隨從跟隨,毛行健腰桿挺得直直的,昂首闊步,徑直的闖向了位於最北端第九火鳥兵團的大營。
嘩啦~營門衛理所當然的四把長矛斜放,擋住了毛行健的去路,可眼睛都沒斜一下,太子爺高傲的把權杖向上一頂,打開了他們的矛。
“憑此兵部授權兵團權杖,召集諸將到中軍見孤,三通鼓不到者,以怠軍治罪!”
面面相覷看著毛行健拎著權杖從他們面前掠過,幾個守門衛兵為難的交匯了下眼神,最後那個是撂下長矛,撒腿就跑。
大明軍法森嚴,弄不清楚情況,中軍兩通鼓才擂完,十個團長,十個參謀官已經是急急匆匆撂下手頭一切事情趕過來了,只不過看著坐在帥位上的毛行健,這些軍官依舊和那些衛兵那樣,發愣的亂糟糟成一團,卻是一個行禮下拜的都沒有。
人的名樹的影,這些天毛行健自己的光輝偉業都傳遍了,誰願意跟隨一位慫包將軍,遲疑了一會,最右邊那個挑頭的參謀軍官,那個鼻樑上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像花花公子哥更多像軍人的傢伙被推了出來,率先是客氣的一鞠躬。
“恭迎太子爺蒞臨第九兵團視察!太子爺大駕光臨,吾等簡直蓬蓽生輝!”
“恭迎太子爺!”
感謝他,一群軍官這才嘩啦一下子整齊的拜見下來,可他話卻是說的很有技巧,您老來視察的,看一圈就滾蛋吧!老子不承認你!
這點小心思毛行健如何聽不出來?要是以往,他肯定會大動肝火,可經歷了這一遭之後,許多東西毛行健看淡了,也不在乎了,他是直接將手頭黃金權杖砸在了桌子上。
“以兵部授權指揮權杖的名義,孤令你們立馬收拾行裝準備開拔!跟隨孤開赴蛇城!”
這話一出,整個軍官團都有點亂了,一幫傢伙錯愕的低下頭去小聲的嘀咕著,甚至有人乾脆不客氣的罵出了聲來,然而沒給他們商量個所以然來,毛行健已經不耐煩的再一次敲打起了黃金權杖。
“汝等想要怠軍嗎?”
“回太子,吾等接到的命令是就地待命,三天之後跟隨大軍南下……”
“那是過去了!現在孤命令你們東進!”
聽著毛行健不容置喙的話語,還真有刺耳頭不服氣,靠右面,第六個軍服上繡有金色流蘇,估計是功臣之後,一個長的格外高大彪悍的傢伙耿個脖子,強硬的叫嚷道。
“吾等從巾幗大將軍出征,非太子!殿下之命,吾等恕難從命!”
“那你就請示巾幗大將軍去!”
看著毛行健輕佻的一晃頭,愣了下,那壯漢也真是光棍,轉身就出了帳篷,目送著他離去,一群子軍官這才剛暗暗鬆一口氣,誰料道毛珏又是一敲權杖,陰沉的喝令起來。
“軍法官何在?第四團團長龐亮桀驁不馴,抗令不尊,按軍法革除他一切榮譽,剝奪大明公民身份,驅逐出軍,職位團副手代理,第九兵團代指揮官,洛基總督毛行健十一月十九日!”
軍法官是兵團御史臺麾下,和這些在職軍官可不是一個部分的,毛行健隨口就剝奪了一個功臣之後的身份榮譽,他可不敢為了他們惹乎這位主兒,聽命的抬起筆急促的就在軍人們俗稱的生死簿上奮筆疾書記錄了下來,眼看著滿是驚呆的軍官團,毛行健再一次不耐煩的重重敲了敲權杖。
“還有哪個要去找巾幗大將軍請示嗎?”
這位主兒可真不像傳說中那麼囊豆腐,夠狠啊!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畏懼中,金絲眼鏡也不叫囂了,一群軍官趕忙接二連三抱著拳頭,重重的拜了下去,聲音都帶了一股子悲催,無奈的拜道。
“末將遵命!”
…………
這個禁衛軍第九兵團是一支很特殊的部隊,首先一改所有部隊都是由純大明公民組成的慣例,這是一支混編兵團,招募了兩個團李氏朝鮮的部隊,三個團的日本武士,本來毛珏還想再招募兩個團的蒙古輕騎兵,可包克圖煤礦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為了趕時間,就只有一個團的蒙古輕騎兵,一個團的草原坂升後裔,剩下三個團則是京師本地招募。
至於軍官,也是沒有引進遼東軍校畢業生,改為首都京師軍校,這兒出身的學院兵可不像是由兵團各級推薦精英兵源入學,真槍實彈練出來的精銳部隊,全是各種二代組成,俗稱少爺軍官團。
至於戰績更是悽慘,參與了南征大戰,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在大明各大兵團評分中屬於墊底兒的存在,基本上一路搖旗吶喊打醬油了。
這大下午的出征,晚上或許還沒地兒睡覺了,從軍官到底下軍兵都磨磨蹭蹭的收拾行裝,足足一個多小時,這才完成了開拔任務,前面騎兵團作為先導,後面推著大車,拉著大炮,方才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寶石海鎮。
眼淚幾乎要流淌幹了,得知太子要出征的訊息,蛇城殘餘的倖存者,沒有一個出來為這支偌大的大軍送行的,道邊,也只有一個小姑娘揹著包袱,焦急的張望著,可她那雙無神的雙眼,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是鍥而不捨的一個一個拽著那些過往的大兵問著。
韓曉沫不知道的是,毛行健距離她其實僅僅只有幾米遠,被開拔的大軍就那麼隔在道路兩邊而已,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孤零零的身影,他的心頭也是陣陣的發疼,可這一次去的意義非同尋常,如果挽回不了尊嚴,那麼他就寧願死在蛇河畔。
可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再看到韓曉沫受到任何傷害!咬牙狠下心來,毛行健終於是把那個平日裡他最討厭的鍛鋼頭盔叩在了頭上,重重的一踹戰馬,沉悶的匯入了前行的道路中。
二樓兵營的陽臺上,還是像第一天那時候一樣,穿著裹身的軍大衣,手裡拎著毛珏授予她代表軍權的大鉞,目送著毛行健督著大軍離開,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感慨,寒冷的天氣中,深深吐出一口白煙,阿德蕾娜又是沉悶的回了指揮部去。
..........
這條通向蛇河平原的道路,和韓曉沫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樣,也成為了毛行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條路,在京師,十幾年時間,他所活動過的範圍不過從國公府到太子東宮這麼遠的距離,最長一次旅行還是李自成攻破北京城時候,隨著盧忠逃難到了天津,可這條數百里的山道,三年時間他卻是往返了七八回,而且每一次都記憶深刻,尤其是這最後一次!
每走一段路,厚實的雪被中,總能看到遺骸凌亂的散落在路上,有的整個人雕塑那樣凍僵在了路邊,有的是趴在地上還掙扎著想要向前爬去,還有被野獸撕扯已經破爛的了,此起彼伏的屍骸,讓行進中的第九兵團士氣明顯都跟著低落了幾分,士兵們心驚膽戰的矚目著身邊的骸骨,直到徹底看不到。
可毛行健也沒有發表任何振奮軍心的話語演講,他僅僅是沉悶的跟在隊伍中,除了每天下命令外不發一言,沉默的令人感到可怕。
可路上這些,對於這支特殊的混編兵團來說,還僅僅是開胃菜而已,十二月初六,抵達蛇城那一刻,他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慘烈。
印第安人沒有收拾戰場的習慣,燒殺劫掠一空之後,各部又是退出了這片土地,留在這兒的只有漫山遍野的屍骸,曾經人的居所如今變成了野獸的樂園,食腐的狼群,狐狸成群結隊的出沒在城中,甚至在外城附近的一棟房子裡,一頭被血腥味吸引,冬眠中醒來的熊,又把這兒當成了新的安眠洞穴,風吹過燒燬倒塌的屋子,那聲音簡直有如陣陣鬼哭聲,聽的人不寒而慄。
“我的天啊!”
連部隊都忘了指揮了,金絲眼鏡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山上寂靜的死城,不可置信的搖頭感慨著。
“這....,這得死多少人啊?”
挨著他近的另一個身材頗胖,比他圓了一圈兒的軍官,牙齒乾脆嘎達嘎達直打顫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這胖子趕忙丿過了頭,可他卻驚奇的發現,身後不管是京師市民組成的義務兵團,還是高麗人,倭軍武士,同樣的滿眼呆滯與不可置信。
噗噗的聲音中,靴子重重陷進了雪地裡,踉蹌的跑出了隊伍,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情感,毛行健忽然重重跪倒在地上,旋即將頭深深埋進了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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