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著奔向位於小山坡上的蛇城撲了過來,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了木頭打造的城牆上,咯吱咯吱的悶響聲中,被埋在地裡的木橛子將堅硬的地基刨出,呻吟著倒在地上,更多的則是打在了城內被蛇城人引以為傲的雙層木樓上,斷裂聲音下,精緻的木樓四分五裂,木屑帶著雪花,就像飄零的櫻花那樣四處飛濺著。
從蘇羽帶著牛車現身蛇城城下時候,歷時兩年的蛇城就已經宣告進入了命運的倒計時,就算是沒有這些投石機也一樣,算是毛行健的自討苦吃,他教會了蘇人六部耕種,有了蘇人的糧食支撐,這些在冰天雪地裡不知道摸爬滾打了幾千年的印第安人有足夠的時間消磨掉自己。
現在,蛇城所要解決的問題,如何能活著逃出去更多的人!印第安人太原始,以至於原始到連人權的概念都沒有,就像上一次蛇河戰爭,如果不是冒出來韓曉沫透過閹割方式控制雄性的巫術,也許被俘獲的六部戰俘早就被全殺了祭祀了天神,如今輪到大明移民,他們同樣沒有絲毫仁慈。
石頭一塊塊的飛過頭頂,而蛇城中倖存的男人,絕大部分也都低著頭縮在了這處城門底下,倭國來的浪人們穿上了帶來的竹甲胴丸,跨上了祖傳的刀,高麗的刀客們戴上了斗笠,壓低了身子,剩下的普通農民也是把能拿出來的鐮刀,鏟子,斧頭,什麼順手拎著什麼,陰沉的蹲伏在了這裡。
這些人有白髮蒼蒼的老頭,也有才剛剛十五六歲的孩子,甚至一些老嫗,婦女也拎著菜刀擀麵杖擁在了其中,毛行健並不強制,這些人也不全都是勇敢無畏,視死如歸的,甚至有人牙齒劇烈的哆嗦著,有人聽著巨石投落尿了褲子,有人不住的哭泣著,卻沒有人逃離。
就像梗梗脖那樣的混蛋都有為之拼死的理由,他們同樣有著各種割捨不下的東西。
這最後的義,也許才是毛行健在這片新大陸所創造,唯一一些有意義的東西吧!
那件寬大的太子蟒袍,兩片大袖子被毛行健整個扯了下去,頭上的冕旒冠也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裡,手裡拿著他那把尚方寶劍,神經質那樣的顫抖著,他卻也是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緊跟著他身後,韓曉沫握著弓的小手,骨節都已經發青發白。
轟隆的巨響中,又是一塊大石頭狠狠砸在了木頭城牆上,終於在咯吱的聲音中,幾截木頭現在也承受不住巨大力道的打擊,轟然的倒塌在地,終於,大塊的缺口顯露出來,烈烈火光中,對面印第安人的臉終於是清晰的映入了眼簾。
彎弓朝天,韓曉沫這一箭卻是射向天空的,砰地一聲,綁在箭頭上的禮花繽紛的在半空中炸響,閃爍的花火僅僅在臉上停留了片刻,卻是足以點燃人們心頭徹底的瘋狂,也許是雙方同時發出了狼嚎聲音,手頭的投槍,弓箭與火槍猶如雨點那樣激烈的朝向對方摟了過去,兩方前排的人群也像是骨牌那樣紛紛倒下,槍火激烈到甚至狹窄的過道中,有子彈標槍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迸發出激烈的火花來。
緊跟著,又是男人們迸發出全部怒氣熱血,殘酷而激昂的近身肉搏,隔著倒塌的木頭樁子,鋒利的刺刀,結實的木矛,金屬與木頭咣噹咣噹的在半空中碰撞著。
暫時,海獅蛇城移民佔據優勢,因為這種近身肉搏戰,一天刺殺數千次的黑珍珠水兵簡直是手到擒來,堵住一個口子,上來一個死一個,鋒利的刺刀一個穿刺,結實的猶如野牛那樣的印第安漢子也得癱軟的倒在地上,短短時間內,被他們刺殺的屍體差不點沒把缺口賭上。
可印第安人的優勢,實在是人太多了!又是咯吱咯吱木頭的呻吟聲中,外面的人和野牛一起拖拽著,又是一片木牆轟然倒塌,端著木矛,也不知道哪一部的勇士興奮地一隻手拍著嘴發出歐歐的喊叫聲衝了上來,這次迎戰他們的,則是日本武士。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矮了一大截的島國武士輪著寒光閃閃的匹練,直接狠狠切進了人群中,鋒利的武士刀對付重甲步兵時候,威力小的可以,可對付這種輕甲或者無甲單位,就像是屠夫進了屠宰場那樣,每一個小矮子似乎都化身成了脫落,一把武士刀只管向前劈砍著,噗嗤啪嚓的刀刃割肉聲中,片一樣的土著被砍倒。
可是這功夫,第三片的木牆又被拖拽著轟然倒塌......
這場戰鬥,從一開局已經註定了必輸無疑,區區兩千多的數量對付無窮無盡的土著,就算是渾身是鐵,下爐子又能打幾斤釘?不知不覺中,木牆犬牙那樣變得千瘡百孔,殘餘的戰士們,或者說男人們被推到了居住區,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毛行健此時也殺紅了眼。
噗嗤的劈開聲音,已經砍成鋸齒的武士刀又是切進了半邊身體,可刀的主人已經疲憊了,沒等這個祖上不知道哪一家大名的武士拔出刀子,猛地戳出的木矛直接扎穿了他矮小的身軀,把人釘在了牆上,房子與房子之間的距離如此狹小,不等得手的阿帕奇武士獰笑著拔出石刀去割取首級,下一秒,滿眼的劍光傳入了他的眼簾。
急促的劍雨過後,三個印第安戰士全都倒在了血泊中,而憑藉快捷劍致勝的毛行健也是劇烈的喘息著。
憑體力武藝,他這個資深書生連個老農都不如,拼殺到如今全靠著裝備好,可此時,他身邊的衛隊早已經消耗殆盡,聽著背後又是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滿是恐懼,舉著劍毛行健迴轉過了頭。
這一次,卻是韓曉沫和東方猛趕了上來,韓曉沫手頭的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丟了,握著短劍的手不住的在發抖,身上幾道猙獰的血痕,而東方猛更悽慘,一把投矛從他肚子紮了進去,將這個陝西將門出身的漢子紮了個對穿。
三個人都是氣喘如牛。
可還沒等露出一絲欣喜,背後,急促的腳步聲又是在背後響了起來,神情一邊,回身高舉起也是砍成鋸齒的指揮刀,東方猛淒厲的叫喊著。
“韓姑娘帶太子爺快走!標下攔住他們!”
“我不走!今天的一切皆因為而且,就讓我死在這裡好了,你們走!”
舉劍向前,毛行健卻是也喘著粗氣頂向了前面,可這一次,他的衣領子竟然被猛地薅了住,頭一次,對他恭恭敬敬的親衛隊長暴怒的瞳孔如同血牛那樣。
“太子爺,滅軍殺將,將死了,軍就滅了!難道陛下沒教你這個道理嗎?你死了,何人為我們報仇?走!趕緊走!”
拎著他的衣領,東方猛愣是把他向後砸了出去,旋即再一次,野獸那樣嚎叫著衝在巷子口的印第安人,另一頭,順手接過他,韓曉沫一邊踢踢打打弄倒了堆在巷子裡的雜物,一邊拽著毛行健飛快的向外跑著,聽著背後廝殺與嘶吼,毛行健憤怒切絕望的伸出手來。
“不!!!”
一口氣兒被拖到了巷子外頭,毛行健才終於甩開了韓曉沫的手,無比憤怒的把她推到了一邊,同時氣喘如牛的又要向裡衝去,駭的韓曉沫趕忙從背後扯住他的胳膊,一邊還瘋狂的驚叫著。
“你瘋了?不趁現在快逃,找死嗎?”
“用不到你管,我毛行健的命,我.....”
“小心!”
話還沒等喊完,韓曉沫忽然扯著他的衣袖猛地向邊上一甩,同時側身在他面前,沒等毛行健明白過來,砰的一聲悶響又是在他耳畔響起,一股子大勁兒撞得兩人都是旋轉著跌落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你瘋了!”
扶著還擋在他身前韓曉沫的肩頭,毛行健憤怒中卻夾雜著無比的驚恐,淒厲的叫喊著。一股子鮮血從她額頭上流淌出來,瞳孔似乎都凝滯了,可她臉龐上依舊浮現出一個呆呆傻傻的笑容來。
“答應長平姐照顧你了,大侄......”
撲通,在毛行健同樣呆滯的眼神中,她重重從他雙手中滑落,栽倒在了厚厚的積雪中。
猙獰的笑聲在巷子口傳來,剛輪出錘子那個身高體壯的豁鼻人巨漢又是殘忍大笑著沉重奔著兩人奔來,呆滯了幾秒,毛行健也猶如受傷的狼那樣尖銳的嘶吼起來,輕輕推開了韓曉沫,舉起了手頭寒光閃閃的龍泉劍,他完全無視了直接敲向他腦袋的石錘,直接照著那壯漢心尖兒紮了過去。
噗嗤~
鮮血從蠻漢的胸口噴薄而出,而他手中沉重的石錘子脫手而出,狠狠鑲在了邊上的木頭上,踉蹌了一步,毛行健不可置信的看著轟然倒地的壯漢,看著他背後露出來了,那熟悉而健美的身影。
赤鹿!
然而驚喜僅僅一閃而逝,毛行健的目光,又是凝固在了她的腰間,也和其他的印第安人那樣,她腰帶上掛著個沉甸甸的人頭。
梗梗脖!
沒等毛行健警惕擺出防禦姿勢,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赤鹿急促的解開了背上披著的大披風,猛地甩在了他的身上。
沙沙沙~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過,只有一個印第安人偏過頭看了一眼,竟然還朝向赤鹿吐了口唾沫,目送著他們奔跑過去,擁著韓曉沫,毛行健小心翼翼的從斗篷下露出了頭,另一頭,靈巧的像個山貓那樣攀上了屋頂,張望兩眼後,赤鹿又是急促的揮了揮手。
“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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