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時代最壯觀一幕莫過於此了,汪洋大海上,四條宏偉的人類戰爭機器糾纏在一起,大炮帶著熾熱的氣息,轟鳴的噴射著來自地獄的死亡氣息,水柱在炮彈撲騰中蹦起幾米高來,盪漾的波濤把船顛簸的就像澡盆裡的玩具那樣。
歷史上鄭成功臺灣之戰時候,六十條鄭軍大青船圍攻幾條荷蘭船,為了擊沉一條主力艦赫克託號,鄭軍差不多被擊沉了三十條船,陣亡上千人,最後還是幸運女神眷顧了下鄭成功,赫克託號被一發擊中火藥艙,自己轟然爆炸了。
渾然不知道自己本來的命運,可卻毫不耽擱此時的鄭森興奮的神情,火炮的震動讓船隻都震顫不已,迎著硝煙,他亢奮的拍著船甲板。
“還是這玩意火力像樣!以前的青頭船,簡直是垃圾!”
“貼上去!”
炮火的蔓延不斷逼走位,讓陷阱中的荷蘭商船左轉右轉,三條明船鯊魚那樣逐漸將其團團圍住,包圍了起來。
滿是氣急敗壞,戴著三角帽,紅色捲毛頭髮的荷蘭船長揮舞著指揮刀,齜牙咧嘴的嘶吼著:“一個荷蘭人能打二十五個明人!幾排槍他們就崩潰了!上陣,接舷戰!”
隨著他的吼聲,一群長得跟山精野獸那樣的荷蘭水手,還夾雜著十幾個嗷嗷直叫的日本武士端著火繩槍就蹦了出來,在甲板上兇狠的列陣起來,一個個水手面色猙獰的瞅著左舷,眼睛發紅的看著越靠越近的大明海盜。
下一秒,他們的表情卻是僵住了,同樣嘩啦的聲音響起,他們面前的不是那些一貫穿著破爛衣服,拎著斧頭玩刀嗷嗷叫,還露出一口爛牙的叫花子大明海盜,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口口黑洞洞的槍口。
甲板上,整齊的刺刀燧發槍得意洋洋的向前指著,居高臨下,數量上都多了一倍,還有個打著赤膊,露出一膀子肌肉,胸口還刺著兩條龍的光頭大鬍子一隻腳踩著口粗壯的大炮,嘴裡還咬著給同樣粗的雪茄,輕蔑的瞄了他們一眼,還往外重重吐出來個菸圈兒。
這他孃的就尷尬了!
火繩嘶嘶的燒著,腦門上,汗珠子也是往下淌著,咣噹一聲,鬍子往上翹的大副把火繩槍直接扔了,緊接著,一幫荷蘭水手也是稀里嘩啦把槍扔了一地,然後就跟沒事人那樣往邊上一蹲,扔了刀,那船長還用著標準的南京腔往邊上指著叫嚷著。
“老爺!俺們都是順民,規矩俺們都懂,是這群小癟三非要反抗的!”
驚愕的回過頭,一群還端著火繩槍齜牙咧嘴吼叫著的倭人僱傭兵傻了眼。
…………
咣噹~
“哎呦~”
東江船上設施齊全,就包括監獄,甭管你順民不順民的,一人屁股上賞一腳,三十八個荷蘭水手船長全都給踹了進去,鐵欄杆監獄太小,還得大小個摞起來,那些後進去的倭人算是走了運,騎到了荷蘭人的脖頸上,緊接著大鐵門一鎖,甭管那些人如何的哀嚎,海盜老爺是拍拍屁股就溜達了出去。
不過這些荷蘭人也不算無辜,大航海時代沒有真正的老實人,海商基本上還兼職海盜,比他們扔下船喂鯊魚的其他國倒黴海商或者被他們屠殺的土著來說,這幫傢伙已經算是舒服多了。
至於那條捱了兩炮的荷蘭商船,則是被鄭森手下兩條二級風帆艦栓到了屁股後,拖著背後,向著北方拉了去。
…………
澎湖。
幾十個漢子嘶聲竭力的嘶吼著,腦門上青筋暴起,在他們的拖拽中,又是一條沉重的帆船被拽上了海灘,在這條新受害者邊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排列的一大排被俘虜的海船,一大部分輸於西方三桅蓋倫船,也有一部分東南亞一帆肚子老圓的長船,這幾個月,大明的海盜算是徹底開了葷,打著戰爭的名義,不管是誰的船,只要不是大明的,就一律被拖回來,上面財產一律“充公”,至於人員水手,則是被關了起來。
這其中荷蘭人還算是走遠點,僅僅被限制行動,該給吃給吃,該給喝給喝,等著荷蘭東印度公司來贖就行了,可挨著近的呂宋西班牙人就沒那麼好運了,剛剛圖殺了人兩三萬馬尼拉明僑的這些人被大明視為血仇,船長大副在船隻陷落之後直接被掛在桅杆上吊死,剩下的船員則是被打做奴隸,運向北方。
最近北明大搞基礎建設,國內的鐵路四處鋪開,以至於煤的需求量大增,最近毛珏可和晉商們合夥當著山西煤老闆,手底下一線的挖煤工可缺的很。
沙灘上,拉上船之後,明軍力士們又是忙著卸貨起來,幾個書記員則是穿著大拖鞋晃盪在一邊,拿著賬本拎著毛筆跟著莎莎記錄著。
“弗朗機十六門,毀船炮四門,火藥十二桶,鹿皮三千張,砂糖二百箱,珍珠兩箱,魚皮兩箱子,另外倭人精壯九個,荷蘭人精壯三十二個……”
毛筆直接在宣紙上透了兩頁,記錄完,那書記員掏出印章吧嗒吧嗒蓋了兩下紅印章,旋即將後面那頁扯了下來,遞了出去,職業化的說著那套嗑。
“三成歸大明所有,一成為東印度公司手續費,拍賣結果看鎮口公告,到杭州領銀子!”
“勞駕兄弟了,裝船這事兒,勞煩兄弟多費心啦!這點拿去喝酒!”
一錠沉甸甸的銀子塞到了手裡,掂量了下,那書記員板著的臉也是露出了一股子笑容來,點著頭哼笑著。
“放心,鄭大公子的貨,小的怎麼敢不上心,明個那趟船,先為公子走貨!”
最近被打劫的船隻太多,東南亞貨從緊缺變得有些飽和了,現在是越早運會大明,越能賣上個高價,得到這個承諾之後施大軒一張寬大的老臉上亦是露出股子興奮來,又是和這個書記員寒暄了兩句,四十多歲的人屁顛屁顛的奔了回去。
踩著塊海礁石,揹著那把武士刀,鄭森還在出神的看著出海歸來的海盜船,狼多肉少形容此時是真不錯,不少人傻乎乎的開到臺南熱蘭遮城附近海域去蹲著,蹲了整整一個月都是空手而歸,有的打劫沒打到,反倒是讓人給打了一頓,開著露著窟窿的垂頭喪氣的逃回來。
不過有失敗者就有成功者,就比如他這位鄭芝龍的長子鄭森,也就比如這下一位。就在鄭森張望功夫,又是一支艦隊划進了海灣,何字大旗高高懸掛在船頭,和鄭森如出一轍,足足三條被俘獲的西班牙船被掛在艦尾,又是陣雜亂的喧譁,一大群明軍力士再一次急急匆匆跑上來,拽著綁著西方船的繩子,興奮的向岸邊拽著。
西班牙人往新大陸販黑奴,把黑人和黃種人當做不是人的活工具,卻沒想到他們也有這一天,嘩啦嘩啦的鐵鏈子響,七十多個頭髮亂糟糟,身上發出臭味,卻健壯的猶如牲口那樣的西班牙征服者垂頭喪氣的被驅趕下來,跟隨其後,一個穿著大貂皮斗篷,頭戴寶石瓜皮帽,像個紈絝公子多過海商海盜的傢伙得意洋洋的下了來,看到鄭森張望,這貨還笑著比劃了下拳頭,這才得拖著長音吆喝起來。
“來啊!給何爺也我也清點清點!”
“土鱉!”
看著東印度公司的人在何斌搶回來的船上船下忙著抬東西清算,滿是不屑,鄭森自鼻孔中哼出了聲來,這功夫,去接洽東印度公司清點的鄭家大將施大軒正好樂不顛的回來,挨著鄭森身後重重的一鞠躬。
“少爺!又是三百大黃魚兒!一個半月砍了七條船,三十多萬兩進賬了!您可真有當年老龍頭的風範啊!”
“老龍頭?”
“如果他有我這份狠勁兒,這南海,如今就不姓毛了!”
提起這個,鄭森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冷笑,輕輕搖了搖頭,可這話聽的施大軒情不自禁長大了嘴巴,就算現在投了攝政王,可鄭芝龍在南海依舊是傳奇海盜,大家心目中的南海一哥,鄭森如此評價自己父親,不說孝不孝的問題,僅僅這份狂妄,就令他咂舌。
不過如今這位收復臺灣的後世民族英雄,在這條歷史線上,卻是完全走向了另一條岔道,一個足以超越鄭芝龍的傳奇海盜,又是不屑的瞄了一眼正在卸貨的大海盜何斌部下,他是輕蔑的一敲刀子。
“讓程大虎他們那幫廢物抓緊灌黃湯,明個一早,接著出海!”
“還出海?”
再一次,施大軒忍不住驚叫起來,毛珏盤踞的二百多條戰艦,畢竟不是紀律森嚴的皇家海軍,此時已經有四十多條帶著打劫來的銀子返回杭州了,畢竟腦袋別褲腰帶上拼命,為的就是享受!像鄭森這樣幹了對方七條船,還在這兒挨著的,也就只剩下他和何斌兩個了。
可何斌又不同,他是根子紮在臺灣的本土海盜兼海商,現在是和騎在臺灣頭上的荷蘭人作戰,他也有著拼命的動力,可鄭森完全就不一樣了,如今整個盜團在杭州至少存了三十萬兩銀子,三條船五百多人誰回去都能分到足以揮霍幾年的一大比橫財了,就像是當年東征的亞歷山大大帝那樣,他們已經不想打了!
奈何也和當年一心東征的亞歷山大大帝一樣,鄭森的心頭是充滿了征服的渴望,聽著施大軒的遲疑,他是猛然回過頭來,在鄭森的瞳孔中,施大軒讀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氣息壓抑著他驚慌的低下頭去,足足幾秒,在抬起頭來時候,鄭森已經走了,施大軒則是滿頭的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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