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回面與上一次可截然不同了,那次毛珏是北海龍頭,東江副將,鄭芝龍是南海龍頭,福建海防遊擊,雖然他打敗了,可還算得上平等身份,可如今,這裡卻只有一位真龍了。
“微臣鄭芝龍拜見攝政王千歲!”
沒有穿官府,僅僅一套金絲蜀錦的富家道袍,頭上綸巾,似乎比上一次會面瘦了不少,一進門,鄭芝龍是直接的磕頭跪拜下,看他微微傴僂的後背,毛珏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掛起了一絲笑容來,果然是歷史上的鄭芝龍。
不!也許比歷史上的鄭芝龍更加不如!
歷史上的公元一六四五,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歷史將沉重的命運託付到了眼前這個比起海盜,更像是富家翁的五旬老頭子手中,那時候鄭芝龍手頭的資源可不少,整個福建聽他號令,整個東南亞的華人海盜也聽他號令,他與正在崛起的海上馬車伕荷蘭人同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坐擁大軍十萬,海船上千,家資幾千萬兩,還有著號稱正統的隆武帝這顆棋子在手。
如果是毛珏,絕對要幹出一番大事業,與清軍拼個你死我活,艦隊直搗南京甚至北上京師,再不濟,也是撤退到東南亞,海上立國,依靠著大明的聲望,繼續與北方的滿清蠻夷所抗衡。
可鄭芝龍選擇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幹,任憑清軍潮水一樣衝進了福建老家,哪怕鄭成功的母親都在兵火中慘遭橫禍,又是攜帶著成千上萬家財,就像是帶著鹹魚闖進貓群中的老鼠那樣,毫無抵抗投降到了京師八旗的腳下,毫無意外,沒過幾年,鄭芝龍就在窮怕了的建奴八旗屠刀下舉族隕滅。
不過也不能指責鄭芝龍什麼,他僅僅是這個時代普普通通計程車紳豪族一員,畏懼於正統而貪圖於安逸,他選擇不當一名英雄,誰又能逼他呢?
這個時空,鄭芝龍一如既往地屈膝投降了,朝廷把福州泉州割讓給毛珏的第一時間,他就親自坐船北上,而又一見面就直接拋棄了一切身段,徹底的跪了下來。
還好,毛珏和歷史上的清韃子的可不同,鄭芝龍那幾千萬兩家財在他這兒,還真是沒幾年的收入而已,鄭芝龍對於毛珏更加寶貴的,是他在東南亞的顯赫聲名以及無與倫比的海盜名望,這可關係著毛珏下一個大步的走向。
滿臉笑容,他是雙手攙扶著鄭芝龍,將這個老海盜重重的拉了起來。
“哎呦呦,鄭令公何須如此,你我一見如故不說,這海上,您老還是毛某的老前輩,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毛槊,上酒!”
“標下遵命!”
鄭芝龍早年在澳門混跡,還入了教,教名尼古拉斯.一官,這品位與享受,同一般的大明士人自是不相同,晶瑩的高腳杯裡兩杯殷紅的葡萄酒,閃爍的銀燭臺,無疑很合他的胃口,更令他愉悅的是毛珏這謙和的態度,比上一次戰勝之後的盛氣凌人,這麼些年,這位年輕的海上霸主似乎更加圓潤了不少。
“鄭老!”
“攝政王您說!”
不過在謙和,也改變不了兩人如今政治上的地位差距,聽著鄭芝龍恭敬地應答,微微抿了一口葡萄酒,旋即毛珏又是聊天一般的笑著說道:“這弘光朝,本王是想讓他自亂一陣,下一步,本王的目標定在了海上,這些年,一個個西方蠻夷可是囂張得很,宋太宗言: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再不管,天知道這些跳樑小醜什麼時候就蹬鼻子上臉了,本王需要鄭老!”
“下臣明白,這次來,下臣已經將福建海防三十六路頭領將軍全部領來,花名冊也帶到,任憑攝政王發落!”
這鄭芝龍還真上道,以至於毛珏這老奸商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看著他把隨身攜帶的盒子顫微微的捧到桌子上,又是對他舉了舉酒杯,抿了一小口酒之後,毛珏卻是搖了搖頭。
“鄭老,說是什麼達官顯貴,實際上本王和你一樣,也是個生意人!天下沒有幹賠的生意,福建水師的家當,本王也不白要,這次回京師,本王會請開明帝讓讓位置,只要本王一登基,立馬封你為安平侯,並且賦予你上議院議員之位世襲,如何?”
什麼上議院鄭芝龍不明白,可這安平侯卻是實打實的含金量十足了,而且毛珏居然連篡位這種大事都和自己說,那是真把自己當親信近臣看待了,再度欣喜了些,鄭芝龍是謙卑的一鞠躬。
“全憑攝政王做主!”
“可不等全憑我做主!接下來本王還要與你商討著下一項大生意呢!”
伸手把毛文龍遞過來的盒子收下,從桌子上抽出了個黑皮本子,毛珏又是笑著遞了過去,有些驚奇的翻開,鄭芝龍是情不自禁的讀了出來。
“東印度公司?”
......
毛珏的時間掐的非常準,當他和鄭芝龍出來時候,毛槊已經是在門口恭敬地再次一鞠躬下來。
“將爺,巴達維亞長官魯菲力閣下攜臺灣總督範德堡閣下已經到宴會廳了!”
這兩位同樣了不得,臺灣總督是經常與毛珏鄭芝龍打交道的老夥計了,至於巴達維亞則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統治核心,魯菲力更是十七人董事會主事,荷蘭共和國執政共和國大議長奧登巴恩維爾特的侄子,毛珏今天聚會來的這些人,幾乎是整個東南亞的權利匯聚。
不過在書房內已經看過了毛珏的計劃了,對於倆人的到來的,鄭芝龍並不顯得意外,淡然的跟在毛珏身後。
“讓客人等待太久,可不是西方待客之道!”
滿是勝利的笑容,毛珏淡笑著點著頭:“前面帶路吧。”
都說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就連大唐都流行胡旋舞,胡姬酒肆,毛珏也沒免俗,整個宴會辦得是西方冷餐會形勢,一群彈著琵琶二胡的樂隊冒充西方樂隊在那兒拉著陽春白雪,毛珏手下的那群牲口高官也被他下令穿上了呢子絨的東江陸軍將軍正裝。
只不過這些土匪傢伙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除了這些年行商軍旅熬出來點紳士排頭的趙成之外,孔有德,耿仲明倆貨是端著名貴的葡萄酒喝自來水那樣灌著,擺在桌面上的糕點冷餐被倆人扒拉的亂七八糟的,至於沈戎那貨,盯著毛珏找來陪酒的秦淮佳麗特意換上的低胸晚禮服就離不開眼睛了。
還好,高階軍官覆滅大半,學府出身的參謀團卻是沒被自己長官薰陶,一個個顯得彬彬有禮的,好歹東江陸軍下一代有個正形,讓毛珏鬆了口氣。
舞池邊,一個紅頭髮,身上毛多的有點像猴子,卻自以為良好的毛藩子是熱切且露骨的對著不知道哪個秦淮河上當家花旦伸出鹹豬手邀請著跳舞,忽然不顧挨著他不遠處,穿著泡泡裙戴著大簷帽的長官夫人那難看的臉色,挨著他不遠處,一個穿著西方中世紀將軍軍裝,頭髮鬍子都白了一大塊的老頭子則是小心翼翼的左右探望著,看到毛珏過來,這西方老頭立馬是燙了屁股那樣急促的蹦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毛珏面前,重重的鞠躬下去。
“臺灣總督範德堡拜見攝政王陛下!”
“魯菲力長官,這位就是大明的攝政王陛下,大明萬里江山的主人!請您速速過來行禮!”
“哦?您就是毛攝政王?久仰大名了!”
可就在範德堡的招呼聲中,那個滿身毛的猿族貴公子先是不恭的在那秦淮名媛耳垂兒邊上吹了口熱氣,調戲的人家姑娘滿臉通紅,這才大笑著用他蹩腳的南京官話打招呼過來。
而且更令人皺眉的是,他沒有鞠躬,而是大大咧咧伸出了一隻手。
神色一緊,滿是怒氣,孔有德哥倆扔下酒杯就要圍過來,卻被早已經的到毛珏吩咐的趙成給攔了下來,低聲嘀咕了幾句。
毛珏和崇禎不同,只要有利可圖,和這猴子握握手又如何,就在氣氛尷尬的時候,他卻是面色不該,伸手了過去。
“魯菲力閣下,本王久仰了!”
這傢伙完全就像個紈絝子弟那樣,握手過後,居然又是極其不恭敬的竄到了毛珏身邊,瞄著那個逃命一般離去的秦淮佳麗,猥瑣的笑道:“東方女人嬌柔低賤,完全是男人的附屬品,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東方的主人,鄙人離去時候,能帶幾個女人回去嗎?反正這些女人對您來說也是一錢不值!”
“當然可以!”
當面侮辱東方女人,這也算得上對東方男人的挑釁了,可毛珏心裡鄙夷,面上卻還是笑容不改,笑著點了點頭,偏過頭對著毛槊這個英國式管家急促的小聲吩咐起來:“找幾個倭女過來給他,能榨乾他那種!”
“卑職省的!”
也是面容不變的秒了猿族公子一眼,毛槊是淡然的下了去。
溜達了一圈,和鄭芝龍,毛珏四人是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魯菲力依舊眼睛四處亂秒東方美女,範德堡則滿是謙卑與恭敬地笑著對毛珏拱了拱手:“恭賀攝政王權掌東方,連朱姓皇室都要向您低頭,大江南北,更是插上了您的旗幟!”
“不知這些地方,可否也向東江一樣,向您謙卑的僕人慷慨的張開大門呢?”
和大明全面貿易,不管是哪一家列強,都是無比渴望的,這些西方人也沒有東方人那些彎彎繞含蓄的哲學,剛坐下,酒還沒等飲,範德堡就已經急促的問了起來。
端起酒杯,優雅的晃了晃,毛珏卻是笑容更加洋溢的敬了一下。
“貴國冉冉雄風,這些年本王也是聞名遐邇,和貴國貿易,本王自然是歡迎,不過在這基礎上,本王還有一點提議,讓我們的合作更上一級,如何?”
“攝政王此話何解?”
“本王想投資入股貴國的東印度服公司!”
“不行!”
沒等範德堡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斬釘截鐵的拒絕聲已經自魯菲力那個紈絝子弟口中猛然發了出來。
鄭芝龍那雙老眼瞬間帶上了一股子猩紅,而毛珏的笑容也僵硬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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